第212章

　　所有的人都將手頭的紙板交給了工作人員，隨後按照先前的排位順序，全亞洲來參加試鏡的藝人都依次進入試鏡廳。劉志偉的座位在第三十九位，而裴澤在他之前二十位。劉志偉並不是最末尾的，他之後還有一條長龍，每個人都在聽到“開始試鏡”的時候緊張了起來。

　　在座的雖然都是亞洲人，可有許多面孔更偏向西方一些，劉志偉在所有人中不是墊底，卻也不是最出眾的。有人正在和同座的人攀談，坐在劉志偉左手邊的是幾個眼熟的韓國影星，坐在劉志偉右邊的則是日本影星，來自中國的影星不多不少，都零零碎碎地分佈在場中。

　　每個明星都多少有自己的粉絲群體，多少有點兒小驕傲，坐在那兒一開始都端著架子，周圍沒人跟劉志偉說話，劉志偉也就衣服拉鏈拉到最高，將臉和手都悶進了外套裏。

　　沒有多久，裴澤前面的人漸漸走完了。輪到裴澤了。

　　裴澤進去的時候沖劉志偉比劃了一個“看我的”手勢，一甩殺馬特頭髮雄赳赳氣昂昂走進了試鏡廳。

　　劉志偉禁不住笑了一下，只見到一旁有人向他伸出了一隻右手來：“你好，你是裴澤的朋友嗎？”

　　對方說的是英語，“裴澤”兩個字劉志偉倒是聽出來了，他笑著同對方握握手說：“你好，Zeo。”

　　“我聽過你，”那人說，“喬恩•威廉姆斯是你的粉絲。”

　　劉志偉的笑容定格了一下，腦海中的小人往喬恩的腦袋上揮了一錘頭，然後他保持微笑說：“太榮幸了，我也沒想到。”

　　“你可以叫我山下，”男星說，“我和裴澤是一個組合的。”

　　劉志偉不禁楞了一下。裴澤在日本是參與了一個四人組合，風格妖冶，可裴澤沒跟他提到有同組合的人跟他一起來了，而且這人就坐在劉志偉的身邊。

　　“你好、你好。”劉志偉臉上的微笑不改，說道，“真沒想到。”

　　“裴澤昨天跟我分享了他的劇本，我們是一樣的。”這句話一出來，劉志偉就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目的——來套話的。

　　劉志偉微笑著說：“真巧，是不是這次劇本都一樣啊？裴澤跟我的劇本也完全一樣，我還希望能夠聽到不同的劇本。”

　　山下的臉色當機了。而聽到他們對話的劉志偉左邊的影星也轉了過來，說道：“你們的劇本什麼樣啊？我和朋友的都不一樣。”

　　劉志偉和山下：“……”

　　“你們是什麼劇本？”山下很禮貌，當機先出手為強。

　　“A好像到了朋友家裏，問對方有沒有用來殺魚的刀，然後借了一把刀。”那個韓國男星沒有太多的防備心，山下一問就說了。

　　“我也是這個。”劉志偉等他一說完就開了口。

　　山下：“……我、我也是這個。”

　　“真的啊？可我的朋友是：朋友問A魚去哪兒了，A說他不太會殺魚，弄得不好看，就不帶回來做飯了。”

　　劉志偉的心中彷彿丟進了一塊小指大小的冰塊，有點兒涼，又有點兒沉。

　　A借了朋友的刀殺了人，手生，將人拋屍了。所有的試鏡劇本都圍繞這個情節點展開，劉志偉的心裏已經有了底。

　　山下似乎也對這個劇情略感意外，他一個人想了好一會兒，接著彷彿突然想到什麼，猛地一錘手掌，垂頭喪氣地說：“哎呀，我搞錯了！”

　　“搞錯什麼了？”那位韓國影星問。

　　山下又後悔又沒法說，來回看了看周圍的人的衣著，最後目光定在了劉志偉身上：“你穿得可真好啊——”

　　“什麼？”劉志偉無辜地睜大眼睛，“我剛運動完，直接過來了。”

　　他們交流的這會兒功夫，前面又去了好幾個人，眼看著就就要輪到韓國的影星了。那人沖劉志偉他們比劃了個“拜拜”的手勢，在叫號下走進了試鏡廳。

　　再換形象已經來不及了，山下垂頭喪氣地坐在那兒，反復回想自己的劇本，沒有多久，只聽到“Zeo”的名字響了起來。

　　劉志偉施施然起身，隨意地走進了試鏡廳。

　　進入試鏡廳後，劉志偉才發現整個廳非常大，環形座位上坐著剛剛試鏡完的人，少數人已經離開了，大部分人都留在這兒等著揭曉劇本答案並觀看不同的人的表演風格。

　　劉志偉進去之後，他們差點以為進來的是個工作人員。

　　導演就坐在舞臺的正前方，在劉志偉進來之前始終皺著眉，當他拿到劉志偉的紙板翻開時，他的身體坐正了，目光看向了剛剛進門的劉志偉。

　　劉志偉穿了一身灰色的休閒運動裝，腳上踩了一雙拖鞋，幾乎沒有化妝，因此看上去很平凡。他就像個普通人一樣揣著兜來到導演面前，對導演鞠了一躬：“你好，我是Zeo。”

　　一些還在看著入口處的藝人都驚訝地看向了劉志偉。

　　劉志偉說的是英語，導演就也回了英語：“開始吧，所有的道具都在那邊。”

　　劉志偉看了一眼一旁的道具，一把殺魚刀，一條活魚。

　　他的劇本裏，A回家的時候拎著殺魚刀，如果他是個連環殺人犯，這可能是他的頭兩起作案，他說自己手生。這個時候他有了將兇器轉嫁的意識，卻還沒有將兇器丟棄的意識。這或許是因為他的怪癖，或許是因為他經驗不足。劉志偉不得而知。

　　他上前將殺魚刀拿了起來，就跟別人的試鏡演員差不多，但是他沒有拿起魚。他來到舞臺的一角，隨意地走進了舞臺，彷彿因為氣溫有點兒冷還稍稍縮著肩膀。如果不是導演示意助理讓身後的演員安靜，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劉志偉已經入了戲。

　　他提著殺魚刀進來了，很自然地將刀放在了水槽裏。那刀上還有血跡，可他的臉色表現得卻彷彿的確只是殺了一條活魚。

　　他一邊打開水龍頭任由水流沖洗刀刃，一邊隨意地問：“電視機今天裝好了嗎？”

　　一旁的助理演員楞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裝好了……你去做什麼了？”

　　“哦……我去……殺了一條魚。”劉志偉說著洗乾淨了手，將刀隨意地架在了一旁的刀架上，“我找木村借了一把刀，我的刀太鈍啦。”

　　雖然是全亞洲試鏡，但是影片的主題發生地在日本，因此所有試鏡演員至少都背會了試鏡片段裏的日文。劉志偉先前說的是英文，所有人都覺得他的日文也不會太好，可這幾句卻很標準。

　　助理演員恍然大悟：“木村的刀很好，我上一次斬豬骨也是問他借的刀。”

　　劉志偉笑了笑用胸前口袋裏的帕子擦幹手說：“是啊，他的刀很好。”

　　這個片段就到這兒了。所有人卻都產生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劉志偉明明沒有做什麼特殊的，但是他沉沉地說臺詞的方式，透過眼鏡片看人時的那種彷彿看到人深處的目光，都被近距離的攝像頭放大了。

　　他明明好不特殊，但是看到他的人總會產生一種這個人不簡單的錯覺。可當他們再看他，卻又發現他只是個穿著運動服的普通人，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善言辭但是跟鄰居朋友關係還不錯。

　　這些細節很難被捕捉，因此導演一開始讓所有人都寫下了對角色的解讀，基於這個解讀看表演，會產生完全不同的理解。

　　劉志偉演完之後，場上稀稀拉拉發出了猶豫的掌聲。有的人在鼓掌，有的人認為他的表現也太平庸了，就像個完全不會演戲的人，而導演則陷入了沉思，對一旁的助理低聲說了什麼。助理隨後點點頭上臺來領劉志偉下去了。

　　就跟所有人一樣，劉志偉也坐在了觀眾席上，他挑了裴澤身邊的座位坐下，剛坐下就聽裴澤說：“你到底寫的什麼啊？！我他媽好奇死了！”他用力拍了劉志偉的背脊一下

　　劉志偉斜睨著他說：“你想知道？”

　　“快告訴我！我都演完了！”裴澤說。

　　劉志偉湊近他，在他的耳邊悄聲說：“連環殺人犯。”

　　裴澤猛地瞪大眼睛，差點驚呼出聲，接著他反應了好一會兒，猛地跳了起來往外沖去。

　　“喂！你去哪？！”劉志偉趕緊問。

　　“去跑圈！氣死了！”裴澤說，“你居然不告訴我！真不是兄弟！”

　　劉志偉：“……”

　　“最氣的是華驍那混蛋猜對了！”裴澤簡直抓狂地想要就地刨坑，“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