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4）

　韓賈明是個gay，純1。

　　從發現性向起就一路叛逆， 叛逆到三十歲還不算完。韓賈明家裏人從一開始對他性向的怒氣衝衝發展到無可奈何再到開始給他介紹對象， 韓賈明就是油鹽不進，就是沒事鬧鬧分裂搞搞離家出走。別人發起脾氣來都是驚天動地， 韓小公子發起脾氣來冷若冰霜，直接人間蒸發。

　　碰到許願這件事，純屬烏龍。

　　韓家大公子好說歹說， 用盡陰謀陽謀讓他弟弟答應回家，可回家就要麵對七大姑八大姨各種各樣的質問，韓賈明不願意。韓家大公子隨口脫出一句：“找個人結婚不就得了。”

　　然後他意識到什麼叫禍從口出。

　　韓賈明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開始找倒黴鬼結婚。叛逆的韓小公子就是不喜歡家裏人給他介紹的對象， 隨便找個替身都比家裏介紹的好。

　　韓大公子就開始了尋找倒黴鬼的倒黴歲月。

　　——總不能讓韓賈明隨便帶個流浪漢回去。他仇富，這麼幹是當真有可能。

　　——誰知道為什麼富豪家兒子仇富。坑爹麼這不是。

　　這一次好不容易碰上了個還不錯的人選，韓賈明也答應去見一麵， 沒想到還是黃了。韓家大公子是死活都不會想到自己弟弟被許願截了胡， 要是知道他可能把金光端了。

　　許願在娛樂圈“聲名狼藉”， 這種知名人物他們多少也知道， 商業上是好的合作對象， 可要是讓他弟弟跟許願這種人談朋友，韓大公子是拒絕的。

　　不但拒絕， 還能把許願拉黑。

　　可這件事韓大公子並不知道。

　　韓賈明和許願見的第一麵， 他就對對方很不滿意。太有錢了， 還是個1。一上來就跟他談性生活，搞得談話跟約炮似的。

　　韓賈明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跟對方見五麵。兩個都是1， 都不想讓，拚刺刀嗎？

　　可是他大哥給他分分鍾找的第二個人他更加不想要見——這不是聽他大哥擺布嗎？

　　韓賈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

　　和許願第一次碰麵後的第三天，韓賈明的手機裏冒出一條信息。

　　傻逼有錢人：“今天有空？”

　　韓賈明本來想拉黑的，看了好一會兒，他慢吞吞地回了一條：“有。下午。”

　　許願看著手機裏的信息，心情憤慨裏摻雜了一點兒激動，高興裏摻雜了一點失望，憂傷裏摻雜了

　　一點期盼——複雜得不行。

　　他“啪啪”又回了一條：“幾點你說。”接著放下手機在那兒抖腿。等了足足半分鍾，對方才回了過來，手機一震許願就猛地拿了起來。

　　智障小公子：“三點。人民路三十八號。”

　　許願：“……”這人是不是跟海鮮大排檔過不去？

　　考慮到韓小公子的身份，許願沒那麼不識相，說了個“行”就開始在衣櫃裏翻衣服。但是韓小公子太不走尋常路，哪有人約會地點是海鮮大排檔的，許願衣櫃裏一堆約會穿的精致boy的裝備都沒法兒用，最後幹脆自暴自棄，穿條大褲衩，腳踩一雙夾趾拖就出去了。韓賈明這麼仇富，許願都不敢想上一次他對他的第一印象低到了哪裏。

　　出門的時候許願看了一圈自己車庫裏的車，憂傷了半天，給許庭打了個電話：“喂？你那輛新買的小別克在嗎？”

　　“幹嘛？”

　　“借我用用。”

　　許庭很奇怪：“你不是不騷包的車都不開出門的嗎？”

　　“……少廢話！”

　　許庭不太樂意：“我下午要用車。”

　　“用什麼車？你今天下午不是開會嗎？”

　　“送淩霄去瑜伽室。”

　　“……靠！讓她開著我的保時捷走，走走走，滾！”許願臉都快氣歪了，快掛電話前又補了一句：“把你的小別克送來！”

　　三點一到，穿著大褲衩和夾趾拖鞋、開著小別克的許願就準時出現在了海鮮大排檔麵前。韓小公子果然已經坐在了大排檔的招牌旁。

　　韓賈明長得好看，坐在那兒跟招牌似的，讓老板娘笑得牙不見眼。

　　看到許願的一瞬間，韓賈明很懷疑地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鏡。

　　許願：“……嗨。”

　　韓賈明：“……嗨。”

　　許願就沒覺得這麼尷尬過。

　　韓賈明隨手開了一瓶啤酒，說：“坐。”許願也就坐下了。坐下的過程中韓賈明一直在打量對方。雖然許願改頭換麵大變樣，可他的褲衩夾趾拖也很有講究。配色和牌子都不是地攤貨，他還搞了頭發戴了墨鏡，乍一看跟個走夏季T台的男模似的——就是沒有男模身材那麼好。

　　韓賈明覺得這個改變已經很有誠意了，於是臉上表情也好了一些。

　　許願本來是很不想喝啤酒的，韓賈明要了啤酒，他也隻好要了一瓶啤酒，兩個人尷尬地對喝了五分鍾，許願終於忍不住了：“聊聊唄。”

　　“聊什麼？”韓賈明說。

　　“……你年齡啊，工作啊，興趣愛好啥的……”許願才剛剛讓淩霄把對方的資料都搜查出來，其實這些他都有官方答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直說，詭異地隱瞞了他發現自己見錯了人這件事。

　　如果他見錯了人，就代表對方也見錯了人。可是韓賈明還對此一句話沒說，說明他一點沒發現。難道他原來就想找個不認識的人結婚？這也太離譜了。

　　許願這幾天想了好多種可能。如果韓賈明不是跟隨便一個誰結婚，對方早就聯係了韓賈明，可如果隻是跟一個小人物結婚，韓賈明這身份，再跟錢過不去也不可能。

　　許願憑空截胡了那個人和韓賈明的機緣，他心裏有點兒忐忑。

　　韓賈明沉默了十幾秒，慢吞吞地說：“三十一，銀行裏幹活，沒什麼興趣愛好。你呢？”韓賈明其實有跟許願一樣的疑惑。許願一個有錢人，到海鮮大排檔來見什麼人？而且讓他親自來接，對方到底是個什麼人？為什麼許願現在還沒發現他見錯了人？

　　韓賈明倒沒有去特意找人查許願，可許願這個公眾人物實在太出名了，不需要特意查都能輕易找到各種各樣的資料和新聞，大到金光變更，小到他個人的花邊新聞，韓賈明連翻幾頁都不帶停的。

　　“我快四十了，平時就搞搞文娛活動……”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地對話了幾分鍾，聊得實在聊不下去了，許願終於說：“……你想不想去走走？”

　　韓賈明點了點頭。

　　許願順手掏了錢放在桌上，被韓賈明一把按住了：“我來。”

　　大人物在場怎麼能讓對方付錢。許願條件反射推回他的手：“哎，我來！”

　　非常反感這種“暴發戶”舉動的韓賈明：“你是錢太多嗎？”

　　“……”許願差點爆粗口，被他忍住了，“不是，畢竟是我約你出來的。”

　　韓賈明感覺自己作為1的尊嚴受到了侵犯：“我不習慣讓人給我付錢。”

　　突然領悟到什麼的許願：“……那AA吧。”

　　兩罐啤酒還要AA，這是許願埋過的最詭異的一次單。

　　爭完了兩張紅色一百放在桌上，兩人靜靜等著老板娘找錢，然後在老板娘詭異的眼神中離開了海鮮攤。

　　天色還早，許願這回覺得自己不能這麼熊，得發揮自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主動問道：“你想去哪兒轉轉？”

　　“河邊吧。”韓賈明似乎早就有了自己的主見和答案。許願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要對方不是韓賈明，直接就帶人去了，因為是韓小公子，他主動這麼問了一句，果然和他心裏的想法南轅北轍。

　　許願開出了他弟的小別克來，這回沒見到韓賈明再皺眉頭。他們在河邊找了個地方停車，沿著河岸走了走。許願試探道：“你怎麼想到結婚的？”

　　韓賈明看了他一眼：“家裏人催。”

　　“這年頭還有人催同性戀結婚的？”許願很稀奇。

　　“有。”韓賈明言簡意賅。

　　“那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形婚啊。”許願嘴角有點兒抽，“這多大一件事啊。”

　　韓賈明微微扭過頭，不讓許願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沒多大。”

　　“咱們國內又沒有通過同性婚姻法，我就算是簽了那些，作數嗎？”

　　“我是加拿大國籍，”韓賈明扭過了頭來，韓賈明上麵一代移了民，上上一代還在國內，他的國籍是加拿大的，人倒是多半時間在中國，“你可以跟我結婚。”

　　許願本來隻是隨便套套話，沒想到韓賈明這一句話直接正中他胸膛，差點讓他以為丘比特又往他胸口用力射了兩箭。許願長這麼大好像隻想過遊戲人生，可是在遊戲人生之前，他曾憧憬過有一個最愛的人和他長久地生活在一起，而在那之前，更早的時候，他也曾幻想過如果他和他的愛人任何一個是女人，就好了。

　　對劉誌偉和喬恩他好像沒什麼意見，但其實他心裏嫉妒得要死，羨慕得要死。知道劉誌偉和喬恩的事的時候，他有一瞬間想過如果有個人能跟他說以後咱們可以一起去國外領證就好了……可他沒有。

　　他和從前的劉誌偉，和所有現在社會人群裏的同性戀一樣，沒想過和長期愛人結婚這回事。長期愛人都不太可能，別提結婚了。

　　“怎麼了？”韓賈明見許願好久沒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

　　許願看他一眼，咧嘴說：“你不怕人說啊？”

　　“誰會管我？”

　　“我不一樣啊，我是公眾人物。”許願大言不慚，“就算我想結婚，也有無數人能拿唾沫星子淹死我。”

　　韓賈明看了一眼許願，像是看深陷泥潭不可救藥的病人：“你為什麼要在乎跟你無關的人？為什麼要讓你結婚的事讓這些無關的人知道？”

　　許願本來隻是說說，韓賈明一句話，讓他心髒又重重跳了一下。

　　靠。靠譜。

　　許願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兒自卑，他大了韓賈明好多歲，對什麼都好像挺有控製權，挺牛逼的，可這件事上他搞得自己連點衝勁都沒有，像個縮頭烏龜。

　　“我——”

　　韓賈明沒等許願的“我”說完，抬手看了一眼表，忽然抓住了許願的手，十指插進他的指縫裏，湊近他的眼睛說：“拉過手了。”

　　然後韓賈明抬了抬表說：“休息時間花完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許願：“……”

　　-

　　淩霄晚上來還許願的保時捷鑰匙，一打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許願穿得跟個沙灘老大爺似的坐在那兒，雙手蒙著自己的臉正在進行深入反思。

　　“怎麼了？出什麼大事了？”淩霄回想了一下，難道是許庭一整天都翹班陪她做瑜伽的事被許願發現了？

　　許願聞聲雙手往後用力抹了一把頭發，滄桑地說：“……老子作為1的老臉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