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73.第七十三章

　　大雨還在不停地下，打得燒烤攤的雨棚嘣嘣作響，坐在裡面的荊京揚毫無所覺，劉陽烤好的東西擺在中間，他一串也沒吃，啤酒瓶已經空了兩瓶，還有一瓶也馬上要見底了。

　　「現在喝酒有什麼用，趕緊想辦法將耿柔和霍北辰分開，」 荊京揚腦海中的聲音道，「一個不慎，霍北辰就會重蹈覆轍，你不會想看見那時候的耿柔。相信我，那個耿柔真的……很可憐。」

　　但她沒有拒絕霍北辰，拒絕了我。

　　「誰叫我永遠是慢半拍，你讓我出來吧。」

　　我不行你就能行？荊京揚冷冷一哼。

　　「我好歹是有身份的，你有嗎？」

　　荊京揚鬱悶地喝光一杯酒，被未來的自己比下去，他應該高興嗎？

　　「兄弟，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一個中年漢子過來，在荊京揚的桌位坐下。這漢子理了個小平頭，小眼睛，臉頰橫肉緊繃，黑色字母t恤下的肌肉鼓起，乍一看不像善類，但帶笑的眉眼又生出幾分和善。

　　荊京揚看了漢子一眼，緩緩拿了另一個一次性杯子，替他倒了一杯酒，「大哥怎麼稱呼？」

　　「爸，你怎麼先過來了，我不是讓你等我嗎？」剛給一桌算完錢的劉陽匆匆走過來，對著中年漢子說道。

　　「哈哈，我這不是沒事嗎？」中年漢子嘿嘿笑了，容易令人誤解的臉龐生出幾分憨厚。

　　「……原來您就是劉陽的爸爸。」荊京揚恍然大悟。

　　「對，荊哥，這是我爸，爸，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荊哥，荊京揚。」

　　好不容易回趟家的劉陽爸爸劉建強對荊京揚伸出了手，「兄弟，我劉建強，謝謝你幫了我兒子，還有我爸！」

　　荊京揚還沒說話，劉陽就先嚷嚷了，「爸，你怎麼見誰都叫兄弟，我叫荊哥，你叫人兄弟，那我倆什麼輩啊！」

　　被兒子吐槽，劉建強抓抓腦袋，「哈哈，哈哈，也是這個理，那我應該叫……大侄子？對，大侄子！」

　　荊京揚伸手與劉建強相握，「沒事兒，叫什麼都成，四海之內皆兄弟嘛。」

　　「誒，你這個說法，也對！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會說話，不像我，小學畢業！」劉建強哈哈笑道，然後指了指劉陽，「不過我這個做老子的水準差，我兒子倒是很能幹，這次，又考了個全班第一！」

　　劉建強上揚的眉毛，都能看出他有多驕傲。

　　劉陽受不了地拍老爸的肩膀，「爸，您可行了，又不是全年級第一，有什麼好炫耀的。」

　　「全班第一還不好？那還要怎麼好？你爸爸我，以前考試都是這個，」劉建強伸出粗短的尾指，「尾巴巴。」

　　劉陽樂不可支，「爸，你這還自豪還是怎麼地？」

　　因為下大雨，來吃燒烤的人不是很多，劉陽也坐了下來，劉建強叫劉陽去拿一打啤酒，說是要請荊京揚喝個痛快。荊京揚笑著婉拒，劉建強道：「就當是叔叔謝謝你的，咱們今天喝個痛快！」

　　劉陽早就機靈地起身去拿酒了，劉建強看著兒子的背影，臉上淨是慈父笑容，「我這輩子，最大的收穫就是有陽陽這個兒子，也幸好他爭氣，學習成績好，不用我操心！」

　　荊京揚點頭，「劉陽的確很能幹，不過，叔，你怎麼是小學畢業呢？您那時候，已經普及九年義務教育了吧？」

　　「唉，別提了，小學畢業還是我騙劉陽的，我怕他嫌棄我文化水準低，其實我連小學都沒畢業，就讀了個二年級。」

　　「這是什麼個情況？」荊京揚舉杯敬他的酒，劉建強跟他碰了碰杯，一口喝了個乾淨，舒爽地歎了一聲，「大侄子，你不知道，我們老家，是個在地圖上找都找不到地方，大山溝子裡，我們村裡的人，都是住樹上的，蓋的樹屋！」

　　「哦，你們還是少數民族？」

　　「少數民族？別說可能還真是！不過我們那會兒可真窮得揭不開鍋了，我爺爺怕餓死一家人，就帶著我們出了山，後來來了西京，就在城裡打工糊口了，雖然也窮，但總比之前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好。」

　　「的確也是，」荊京揚為劉建強倒酒，「那這麼說來，叔你的故鄉離西京還挺近的？」

　　「遠也不遠，就是難走，不過現在那裡也都沒人了……」

　　「酒來了！」劉陽提著一打酒跑來往桌上一放，「喝吧，喝完還有！」

　　「你小子。」劉建強笑駡一句，「還不替你荊哥倒酒。」

　　劉陽應了一聲，熟練地拿指甲劃開塑膠包裝，抽出一瓶打開，替荊京揚滿上。

　　劉建強道：「喝酒別喝悶酒，大家一起喝，味道才好。」

　　劉陽對荊京揚眨眼，「哥，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荊京揚苦笑一聲，「你哥沒有女朋友。」

　　劉建強笑容變淡，「大侄子，你聽叔一句，這世道，最不值的就是為女人傷心。叔是過來人，聽叔的，准沒錯！」

　　劉陽才坐下，聞言輕鬆的表情變了一變。媽媽的拋夫棄子，永遠是他爸的傷疤。

　　荊京揚又舉了杯，「叔，你別聽劉陽瞎扯，來，喝酒。」

　　劉建強咧嘴，「不是為了女人就好，來，乾杯！」

　　「好，幹！」

　　***

　　星期一又是忙碌的開始，耿柔在複印室列印著馬上要開會的資料，印的張數有點多，影印機又卡了紙，耿柔蹲下打開機蓋，熟練地從裡面扯出列印到一半的紙張。

　　「快點快點，馬上就要開會了。」方蓉和張從柳踩著高跟鞋匆匆跑進複印室，找了個死角一蹲，左手包子右手咖啡地猛吃早餐。公司不讓帶早餐來吃，她們又必須爭取多一秒的睡眠時間，只能犧牲優雅的早茶時間。

　　外邊人看著光鮮亮麗的白領，其實還是社畜啊。

　　耿柔默默看了她倆一眼，轉回頭做自己的事。

　　「耿柔，你看見汪珊了沒？」方蓉嘴裡咬著肉包含糊不清地問。

　　「沒看見，她還沒來嗎？」耿柔有點奇怪，要是這兩位遲到還可以理解，但汪珊是個很自律的人，她一般會提前五分鐘到公司，有條不紊地準備上班。

　　「會不會在便秘？」

　　走廊外有人叫開會了，方蓉將還剩一半的包子一口塞進嘴裡，鼓得跟個松鼠似的，她一邊捶著胸口一邊跟張從柳匆匆跑出去了，耿柔也連忙收拾好自己印好的資料，抱起一遝還溫熱的a4紙出了複印室。

　　耿柔走進會議室，大部分人已經到了，楊靖宇又不在，不過副總和總監們都在，耿柔給每一個座位上都發了一份資料，李賢招手，讓她坐到她的身邊。耿柔坐下來，環視一圈，還是沒看見汪珊。

　　「好了，坐下的不要說話了，都把手機調靜音，我們要開會了。」李賢拍拍手。

　　星期一早上的會議是常規會議，主要定一下這個星期工作的大方向，不過副總和總監們都會先講幾句，這些聽在耿柔耳裡很是無聊。她稍稍側目，看向正認真聽講的李賢。

　　這兩天她跟大柔一直在監聽李賢的手機，她已經連續兩個晚上都應酬到三更半夜了，這個老總那個老總，各各都能從七點吃到淩晨一兩點，還都喜歡吃什麼新鮮的，不知道哪家的飯店，功能表都是用編號，錄音裡的總聽他們說幾號幾號，也不知道吃了什麼。不過不管吃什麼，應該都很撐了吧？

　　原來那些富商的大肚子，都是這麼來的。

　　耿柔只覺李賢工作辛苦，放假日還得應酬，其他也聽不出什麼名堂。不過有一通電話大柔聽了很感興趣，是楊靖宇的妻子羅莎打給李賢的。其實內容很簡單，羅莎出國玩了一圈回來，帶了兩條絲巾要送給李賢，說是給她和有希子。李賢很高興地道了謝，好像抱怨似的說有希子還在國外沒有回國。兩人東南西北扯了一陣，感覺就像兩姐妹似，李賢還建議羅莎多給楊靖宇準備點好吃的補補，他這段時間與一群大男人在外出差，一定沒吃好。

　　耿柔聽羅莎的語氣好像不怎麼相信，她似乎懷疑楊靖宇在外面有女人，李賢替自己老闆叫屈，說自己能拿性命擔保，楊靖宇對他美麗大方的妻子忠貞不二。羅莎最後好像被勸通了，她說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話：「nancy，我現在隻相信你了。」

　　既然懷疑丈夫有外遇，第一個懷疑的物件不應該就是時時跟在身邊的美麗秘書嗎？雖然耿柔並不相信楊靖宇會出軌，但從各種影視小說倫理大劇上來看，不應該是這個走向嗎？

　　是李賢好得讓羅莎放心，還是她有什麼其他理由深得羅莎信任？

　　「是有希子啊。」大柔突然出現。

　　耿柔擰眉，突然明白過來，你是說……李賢是女同？

　　「大概是吧，今天中午讓我出來吧，我套套話。」

　　哦，好。

　　耿柔腦海裡開完了小會，外邊的會議還沒開完。四十分鐘後，晨會才告一段落。接下來是領導層的會議，耿柔跟著小員工們走出了會議室，李賢留在裡面。

　　方蓉伸一個懶腰，「終於開完了，累死姐，差點睡著，不過汪珊也挺能的，到現在還沒來，是不是睡過頭了，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還是讓她……汪珊，你在幹嘛？」

　　耿柔順著方蓉的視線望向財務室，汪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公司，但她正拿著一個富士蘋果的箱子在收拾東西。

　　「喂，你幹什麼，要外調啊？」方蓉笑嘻嘻地走向汪珊。聽說他們要在外地設立工作室，難道是真的？

　　汪珊面無表情地抬頭，「外調個屁。」她將自己的筆記本扔進箱子裡，「我被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