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9.第五十九章

　　天氣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熱，怕熱的人穿上了短袖。轉眼到了學期末，期末考試一考完的第二天一早，耿柔就要搭火車回家。七點半的火車，耿柔五點鐘就起來了，霍北辰也跟著起了個大早，送耿柔到火車站。西京大學考試算是大學裡較早的了，因此雖然火車站的人也有很多，但還不能算是假期高峰期。

　　耿柔怕趕不上火車，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到火車站，耿柔順利地過了安檢，轉身讓一直呵欠連天的霍北辰回去，誰知霍北辰也掏出一張票和身份證來，從安檢口走了進來。耿柔看著他，他把她的行李箱單手提起，放在了傳送帶上，過機檢查。

　　檢查員讓耿柔喝一口她包裡的水，耿柔拿出來喝了一口。霍北辰趁機看了中央螢幕上的滑屏，耿柔的火車在第二候車室，就在一樓。霍北辰懶得壓行李箱杆出來，直接提著進了候車室。候車室裡，三分之二的位置都有人坐了，幸好還有零散幾個空位，霍北辰找著一個沒有扶手的長椅子，兩個不認識的旅客中間隔了大概一個半人的空位，霍北辰將行李箱一放，拉著耿柔坐了下去，愣是讓玩手機的左右倆旅客屈尊抬臀挪了屁股。其中一個年輕的女旅客還有點不滿，白了強行擠進來的兩人一眼，但看清霍北辰模樣，眼中的嫌棄立刻變成了lucky。

　　霍北辰長臂一伸，將耿柔摟在懷裡，耿柔不自在地動了動，「你不熱啊？」

　　「不熱。」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虛，霍北辰又將她摟緊了一分。

　　等火車的時間總是漫長而無聊的，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刷劇打遊戲，霍北辰一反常態，聯手機都沒從兜裡掏出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耿柔說著話。耿柔起得太早，還有點懨懨的，靠在霍北辰的肩上，她昏昏欲睡。

　　霍北辰問她還要不要吃點什麼，好一會兒沒聽到回應，一低頭，她已經閉眼睡著了。霍北辰也沒叫醒她，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凝視她安穩的睡容。不知過了多久，大廳發出廣播，是耿柔乘坐的車次開始檢票的消息。

　　如果不叫她，那她是不是不回去了？一瞬間霍北辰閃過這樣的念頭，但他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就算不情願，還是搖醒了耿柔。

　　耿柔猛然驚醒，霍北辰道：「說給你買臥鋪偏不聽，你在火車上被人偷光了都不知道。」

　　「我在火車上又不睡。」

　　霍北辰提起行李箱，一手牽她，「……你該睡還是睡吧，你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手機放褲子口袋別丟就行，要真被偷了我給你打錢過去。」

　　耿柔沒說話，微微低了低頭。

　　等候檢票的地方早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耿柔站在尾端，再次讓霍北辰回去，霍北辰道：「我不幫你放行李，就你這小胳膊小腿，能放得上去？」

　　力氣是死的，人是活的，她可以請別人幫忙。耿柔想了想，話終是沒有出口。

　　兩人通過檢票口，跟著大部隊上了電梯，到了第五月臺，耿柔的座位在第八節車廂，屬於中間，兩人沒走幾步就到了標誌位置，火車是過路車，還沒來，霍北辰又摟了耿柔的肩，耿柔抬頭看他一眼，沒有回抱，卻也沒有推開，只是垂著手讓他抱著。

　　不一會兒，火車長長的鳴笛聲響起，耿柔在鳴笛聲中依稀聽到了一聲歎息。

　　火車停穩，車門打開，列車員走出來，讓先下後上。西京是大站，火車停留二十分鐘，也沒人著急。等人都下光了，上車的旅客才排著隊上車，霍北辰讓耿柔先上，自己提著箱子跟在後邊，沒想到被一個帶孩子的大媽插了隊，霍北辰進了車廂，耿柔已經在她的座位邊站著了，她訂票時選了一個靠窗的四人座，其他人還沒來。

　　霍北辰輕鬆地將耿柔的大行李箱放在她頭頂的置物架上，交待她道：「箱子重，你下車的時候讓別人幫你，別不好意思。」

　　耿柔點了頭，哦了一聲。

　　上車的人越來越多，似乎有個大媽是坐耿柔這一桌的，拿著車票對了對號碼，笑眯眯地叫霍北辰，「小夥子，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行李箱放上去？」

　　霍北辰沒多說，照做了。耿柔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看著他放。

　　大媽連聲道謝，霍北辰說了句不用，轉頭對耿柔道：「那沒事……我走了？」

　　耿柔又點了一下頭。

　　霍北辰扯了扯唇，對她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耿柔在位置上坐下，大媽在她對面坐下，熱情地跟她搭話，「那個是你男朋友啊？真帥！這麼早還特意送你上火車啊？真不錯！」

　　耿柔客套地笑了笑，她轉頭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旅客還在匆匆忙忙離開，匆匆忙忙上車。

　　「不要背叛我，你不要背叛我。」大柔清冷的聲音帶著壓抑，就像念經一樣不停地說著。

　　耿柔看見了霍北辰，他下了車沒有離開，抬頭掃過火車車窗，找到了她後與她對上了視線。他插著口袋，似笑非笑地看她。

　　「不要背叛我，你不要背叛我。」大柔還在說著，已經帶上了焦慮。

　　車站的廣播響了，提醒旅客還有五分鐘開車。

　　「不要背叛我，你不要背叛我。」

　　我永遠不會背叛我自己。

　　耿柔猛然站了起來，在擁擠的乘客中穿過。

　　一直看著她的霍北辰愣了一下，他踮起腳歪了頭，企圖看清人跑哪去了。突然懷中被一份溫熱撞了一下，霍北辰以為是誰不長眼撞上他了，他低頭的同時下意識伸出了手，卻突然僵住了。

　　他的腰被人摟住，這明顯不是碰瓷了，再一看人，那傢伙的臉蛋全埋在他的胸口，但她獨特的香氣出賣了她。

　　是耿柔。

　　霍北辰有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空白了之後只有一個問題，耿柔為什麼抱他？

　　「沒上車的趕緊上車了，要關車門了啊！」列車員吹了一聲哨子，大聲喊道。

　　耿柔鬆開霍北辰，也沒看他，直接轉頭跑進火車裡。

　　霍北辰還跟傻子似的站著。

　　「嗚嗚——」長長的鳴笛，總算讓霍二傻子恢復了清明，他抬頭看向車窗，對上耿柔那雙依然清冷又好像多了很多情緒的雙眼。

　　「你抱我幹什麼？」霍北辰追著火車問她。

　　耿柔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對他擺了擺手，用口型說了聲byebye。

　　霍北辰好像又追著說了些什麼，但耿柔還是聽不到。火車慢慢駛出了月臺，將剛才一切盡收眼底的對面大媽看她的眼神透著八卦和曖昧，耿柔撐著下巴低頭，笑了。

　　霍北辰打來電話，劈頭就問：「你抱我幹什麼？」

　　耿柔將手機壓在耳朵上，腦袋垂的低低的，聲音也壓得很低，但仍能聽得見有淺淺笑意，「不能抱嗎？」

　　「什麼能不能抱，我是問你為什麼抱！」受她的影響，霍北辰的聲音好像也帶著笑。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耿柔的唇瓣高高揚起。

　　霍北辰沉沉笑了，「是不是捨不得我？」

　　「不知道。」

　　「不知道……你自己抱的我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耿柔從來是個高冷的娃，說的少，做得多，要她說些什麼，她總不知道怎麼說，並且她現在的心被漲得滿滿的，熱熱的，就像沸騰的開水，又像奔騰的海嘯。

　　她覺得自己得冷靜一下，不然心口也許會突然爆炸。

　　「不跟你說了，我要存手機電量。」耿柔也不等霍北辰說話，就把電話給按了。

　　她掛了電話，腦袋仍沒抬起來，耿柔怕被別人看到她的傻笑。她站起了身，對身邊坐著的大叔說聲借過，離開了座位，跟著賣早餐的餐車一路到了車廂交接處，一頭站著兩個沒票的旅客，另一頭沒有人，她默默地走到角落，背對著人，終於輕笑出聲。

　　好傻啊，但她怎麼止不住？

　　什麼時候，這麼喜歡霍北辰？因為他會為她調高空溫度？因為他會買感冒藥給她？因為他會請他爺爺寫「健康」兩個字送給她？因為他會教她游泳？還是因為他為了她傻裡傻氣地去聽pua？因為他被她氣得夠嗆，也從不曾對她說一句難聽的話？還是因為，他剛剛摟著她時，強烈透出的不捨？

　　與霍北辰的點點滴滴從耿柔心房裡帶鎖的箱子中打破桎梏而出，洶湧，卻又不可思議的溫柔。

　　過了好一會兒，耿柔才慢慢地止住了心口翻湧的澎湃。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笑眼微眯看向窗外。清晨的太陽撒下的一片溫柔的金色輕紗，漂亮又夢幻。

　　「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大柔等她犯完傻，才冷淡出聲。

　　嗯。

　　「即使他最後會背叛你？」

　　……我相信他。

　　「你連自己都不相信。」

　　我相信自己啊，你聽，我現在的心跳多重。

　　都是為霍北辰。

　　「你那是荷爾蒙作祟，我才是理性。」

　　耿柔輕笑一聲，「不要勸我了。」她輕聲道。

　　即使最後真的被傷害，今天的我仍然這樣選擇。耿柔的眼裡已沒有了猶豫與壓抑。

　　我喜歡他。我很喜歡他。

　　大柔沉默久久，才幽幽長歎，「少女啊，你的名字叫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