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8.第二十八章

　　雖然那位大學教授從沒有與楊梅在公開場合露過面，但江湖上已經處處有了他的傳聞。有人惡意嘲諷，說大學教授嫌工資太低，忍辱負重找了份長期兼職，也有人揣測楊梅喜歡小鮮肉，他們不出一兩年就會離婚，但是二十年過去了，楊梅居然還是那個冷冰冰的已婚女富商，大學教授還是這個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

　　這幾年，風林集團仍穩步發展，楊梅的身價一漲再漲，到今年的幾百億，各種金光閃閃珠光寶氣。她斂財有道，出手也大方，前段時間才捐贈過西京大學，這次校慶，她大筆一揮，居然就捐資了五個億。成為了西京大學有史以來的最大單筆捐款，主要將用做人文科學的各項研究。

　　五個億，五個億啊！這明明大學都沒讀的女強人，居然為教育一擲億金，簡直太勵志。這隨手一揮像隻簽了五千元的氣魄，幾乎是在場所有學子的小目標，他們也真想有朝一日，能拿出個五個億，甩到母校身上衣錦還鄉。

　　在眾學子的翹首期待下，還算有眼色的校長終於結束他的表演，讓同學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楊梅上臺致辭。西京大學的學生們難得對熱烈二字不添水份，個個鼓得啪啪作響。

　　已經六十出頭的楊梅短髮幹練，皮膚保養得很好，一襲黑色的女式西裝勾勒出豐滿的身材，再加上一雙黑色高跟鞋，氣場妥妥二米八。她淡淡地對遞給她話筒的校長輕輕頷首，站在臺上面對台下幾千號人。

　　她沒有清嗓子，直接開口，「大家好，我是風林集團的楊梅，很高興來參加西京大學的百年校慶活動，今天的是屬於在座所有學子的主場，所以我也不多說，只希望大家好好學習，知識很重要，沒知識很吃虧。那麼，預祝校慶取得圓滿成功，謝謝。」

　　楊梅將話筒遞還給校長的時候，所有人都還在調整坐姿，企圖找個舒適的角度安心聽大佬的演說，沒想到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在眾人茫然的目光中，楊梅已經大跨步走下了台。

　　隨即掌聲才跟著響起來。熱烈中帶著點懵。

　　巴特爾一拍大腿，「這個姐姐有個性！」

　　「這就沒了？」郝平跟著鼓掌。

　　巴特爾忍不住推推霍北辰，「北辰，醒醒！」

　　霍北辰一人占了兩張椅子，四叉八仰睡得正香，被吵醒揉揉鼻子，「到耿柔了？」

　　「沒有，是楊梅我姐！太牛x了，讓你起來膜拜一下。」巴特爾學著楊梅剛才的調調，「知識很重要，沒知識很吃虧，嘖嘖，這兩句話怎麼從我姐嘴裡出來就立馬高大上了呢？」

　　霍北辰哼了一聲，咕噥一聲，「差點嫁不出去，可不是很吃虧嗎？」

　　「你說什麼？」

　　「沒什麼，別吵我睡覺，等耿柔出來了叫我。」

　　霍北辰從小到大最煩這種集體活動，今天之所以屈尊降貴坐在這裡開他從來沒有開過的校內大會，自然不是因為學校的硬性要求，而是等著逮某個二缺女朋友。

　　因為楊梅不走尋常路的簡短演講，隨後上臺講話的領導校友都好像簡短了些。百年校慶文藝匯演比預計的提前了半個小時就開始了。

　　西京大學裡人才倍出，文藝匯演的品質很高，唱歌能pop民謠，跳舞能雷鬼民族，還有表演紙牌魔術的，雖不專業，但在業餘中算是相當不錯了。

　　但這些得到的掌聲再厲害，也沒能讓霍大少爺睜開眼睛。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大馬金刀地坐著表演原地熟睡，仔細一聽居然還有輕微的酣聲。

　　郝平忍不住嘖嘖，「這睡眠品質，也是沒誰了。」

　　霍北辰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匯演快結束，耿柔戲曲社的表演是壓軸的，按申昭昭酸不溜啾的話來說，就是進行藝術的昇華。

　　「下面有請，校戲曲社為我們帶來戲曲集錦。」主持人一如開始時甜美可人地報幕。

　　郝平一聽，連忙轉頭想叫醒霍北辰，只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蹺著二郎雙目清明地直直盯著臺上。

　　學生會工作人員在臺上設了兩個立式話筒，耿柔與梁毅在眾目睽睽下走出後臺，兩人到了話筒前站定，對著台下鞠了一躬。耿柔表情淡淡，目視前方，她沒有穿戲服，而是穿著一條簡約裁剪的白色a字連衣裙，燈光打在她身上，白得幾乎發光。

　　突然躁動的禮堂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樂聲起，梁毅側身一步，先唱：「聽他言嚇得我渾身是汗，十五載到今日他才吐真言。他本是楊家將把名姓改換，他思家鄉想故土不得團圓。我這裡走向前重把禮見——」

　　這是國粹坐宮裡的片段，梁毅唱的，是鐵鏡公主的詞兒。

　　難得聽國粹的學生們一時樂了，一個大老爺們出口居然是婉轉的女聲，有點意思。

　　梁毅繼續唱：「駙馬，尊一聲駙馬爺細聽咱言……」

　　「這段是國粹經典，看來是乾旦坤生了。」有懂的開口。

　　「什麼是乾旦坤生？」

　　「笨！就是男唱女角，女唱男角！」

　　「啊，那個白裙子的漂亮妹子唱男角？」

　　「這段還有祖傳rap。」

　　「啥玩意？」

　　「你聽就行了。」

　　616的雖然知道耿柔唱戲，但不知道她唱的是老生。不明覺厲的同時有些替她擔心，不知道她能不能唱得好。

　　梁毅唱：「……不知者不怪罪你就海量放寬。」

　　耿柔背手而立，唱：「我和你好夫妻恩愛不淺……

　　唱腔一出，全場騷動。嘩嘩嘩地鼓掌。

　　開口跪啊這是！

　　「……賢公主又何必禮儀太謙，楊延輝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賢公主恩重如山。」

　　這聽不出是女的唱的完全攻的聲音是從這個妹子嘴裡發出來的？這反差不要太萌。

　　雷書卉在後臺偷瞄台下反應，嘿嘿直笑，她沒有借戲服果然是對的，就要這種反差才能引起注意。

　　湯宏深在她身後，「耿柔唱得真好，已經是專業水準了吧？」

　　「你以為~~要是你知道她是跟誰學的嚇死你。」

　　「我去，耿柔這麼a的嗎？」台下巴特爾驚歎。

　　霍北辰扯了扯唇，放下二郎腿，稍稍向前傾了傾身。

　　荊京揚身為學生會會長，坐在校長後面一排隨時待命，他注視臺上的耿柔，手心有點熱。

　　梁毅繼續唱：「說什麼夫妻情恩愛不淺，我與你配夫妻千里姻緣。為什麼終日裡愁眉不展，你有什麼心腹事只管明言。」

　　「來了來了，祖傳rap。」

　　樂聲變快，耿柔身子輕側，轉向梁毅，唱：「非是我這幾日愁眉不展，有一樁心腹事不敢明言。蕭天佐擺天門兩國交戰，老娘親押糧草來到北番。我有心去宋營見母一面，怎奈我身在番不能過關。」

　　梁毅唱：「你那裡休得要巧言舌辯，你要見高堂母我不阻攔。」

　　「公主雖然不阻攔，無有令箭怎過關?」

　　「有心賜你金妣箭，怕你一去就不回還。」

　　「公主賜我金紕箭，見母一面我即刻還。」

　　「宋營離此路途遠，一夜之間你怎能回還?」

　　耿柔唱：「宋營雖然路途遠，快馬加——鞭一夜還。」

　　梁毅唱：「適才叫咱盟誓屁你對蒼天表一番。」

　　一氣呵成，耿柔的唱腔尤其大氣宏亮，台下鼓掌叫好聲迭起。

　　耿柔不再背手，抬臂作一個甩袖的動作，「好——」

　　楊梅是看戲的行家，她挑一挑，對身邊的校長道：「這個坤生真不錯。」

　　校長立刻點頭，「嗯，我們學生的確臥虎藏龍啊。」

　　這坐宮片段爆點除了祖傳rap，還有最後的叫小番，這句在原有的調門上突然拔高，稱為「嘎調」，這三個字通常成為評價老生演出的重點，如果這個調沒唱好，整出戲算是糊了，唱好了，就能把先前對唱烘出來的氣氛推到極致。

　　原定站立不動的耿柔走了個臺步，回到話筒前，唱：「一見公主盜令箭，不由本宮喜心間。扭轉頭來叫小番——」

　　蒼勁醇厚，拔調高亢，全場叫好聲如山呼海嘯，獲得了今晚最大的喝彩聲。

　　耿柔卻不慌不忙，繼續唱完，「備爺的千里戰馬扣連環，駙馬爺過關。」

　　唱完，耿柔與梁毅對著台下再鞠一躬，轉身快步下臺。雷書卉與湯宏深的第二組緊跟著上去。

　　掌聲雷動，響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給耿柔他們的還是雷書卉他們的，總之戲曲社算是成功了。梁毅一下臺腿就軟了，「媽呀，嚇死我了，幸好沒出錯！」

　　任綺南一把拍向梁毅的背，「幹的好，沒給你柔哥丟人！」

　　底下郝平被圈粉了，他一撫掌，「北辰，我以後不叫你女朋友叫耿柔了，我要尊稱她為耿爺！」

　　巴特爾道：「對，以後你就是霍公主。」

　　霍北辰難得沒生氣，只是笑駡一句，「什麼亂七八糟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