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懺悔
姚希詩欲哭無淚,她覺得她的人生就像一部黑色喜劇片,充滿諷刺。
每每剛出現點色彩,生活總要朝她潑盆墨。
蔣馳開著車,看著前面的身影,她沿著車行道,走得極慢。車來車往,要是碰到新手司機,她這樣很危險。
他緩緩開上前去,轉了個彎,停下車。
「我送你回去...」
她抬起頭,看著他。
她難得順從,上了車。
「蔣馳」她突然開口:「我有事跟你說...」
她太嚴肅,蔣馳撇過頭看她:「什麼事?」
「你找個地方停一下吧」
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車子開向椿山,很快到了山頂,姚希詩一路無言,沉默地看著窗外。
「時間過得真快,一年了」她說。
去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他帶她上來,那時候姚蓮剛死,她正經歷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
他停好車,解了安全帶,才問:「什麼事?」
姚希詩沒答,開了車門。
這晚,月明星稀,山頂沒有背包客,沒有過夜帳篷,只有他們倆,只有風聲。
姚希詩走到圍欄邊,看著夜景。
凜冽的寒風打在臉上,令她清醒了些。
蔣馳跟著她下車,站在她身側。
「今天,淩影找我了」她面無表情,聲音毫無情緒:「你還記得,有一次我被你逼著在教室做嗎?」
「她看到了,還拍了照」
蔣馳愣了一下,他怎麼會不記得,那是高三下學期。
那天班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教師們都去開會,學生們因為多出的半天假,高高興興地回家,整個教學樓很安靜,誰會想到那時候,淩影會在後門偷偷拍下他們做愛的照片。
「這件事我會處理」他沉聲道。
姚希詩笑了一下,短促又悽愴:「她說要100萬,她真是瘋了...」
蔣馳看著她,臉上明明在笑,可他心一揪。
「又壞又蠢...」她嗤笑,又轉過頭,笑著問他:「你會怎麼處理?」
「找人強姦她拍照,還是報警?」她輕飄飄地問。
「這個你不用問,我來處理。」
姚希詩搖了搖頭,風把頭髮吹亂,她把嘴角的髮絲夾到耳後,淡淡地問:「被人威脅的滋味好受麼蔣馳?」
「那些照片,拍得很清晰,比你拍的還好,我就跟個婊子一樣,雙腿大張」她揚起嘴角:「把你也拍得很好,角度抓得好,有一張正對著你的臉...」
他出聲打斷:「別說了...」
四目相對,他那對銳利的眼睛就像深不見底的黑洞,把她一直往裡面吸。
她的苦難,皆因他而起。
淚眼毫無預兆地落下,越來越多,明明嘴角還上揚。
蔣馳走近她,終於緊緊將她抱住。
「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他在她耳邊,一字一句,作出保證。
「為什麼?為什麼?」她一直問著這三個字,哭得撕心裂肺,什麼形象都不要了:「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我也沒有得罪人,我本本分分做人,為什麼都要這樣對我?!」
她太苦了,姚蓮在的時候,她從沒享受過家庭溫暖,有的只是提心吊膽,她要提防王慶祥的性騷擾,還要面對親媽為了錢預計把她獻給老男人的齷齪現實。
而那個唯一一個給過他溫暖的男孩子,只會想方設法地糟蹋她的身體,甚至以不雅照威脅。
她為什麼會活得這樣苦?
當蔣馳終於不再糾纏,她的生活因為家教開始寬裕,她開始期待美好的將來,又要面對淩影的勒索。
而那個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男人。
「對不起....」蔣馳撫著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他這才發現,之前他做了一件多麼混帳的事,他簡直不是人,對著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用性愛照片威脅,讓她陪他上床。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跟淩影有什麼區別?
「好了,別哭了....」她的哭聲實在太悲痛,他的眼眶漸漸濕潤。
像是要把這十來年的痛苦都發洩出來,姚希詩第一次哭到昏厥。
蔣馳連忙把她抱回車裡,脫下外套讓她披上,又幫她擦去臉上腮邊的淚水。
姚希詩其實是哭累了,她沉沉睡去。
蔣馳一夜未眠,眼睛都沒閉上一次,看著她的睡顏,懺悔。
她這個年齡的女孩,本應家庭幸福,有父母疼,有朋友關心,有男友陪伴,她這樣美好,應該擁有很多很多,比誰都多。
可她什麼都沒有。
他低歎一聲,俯下身,在她額角輕輕親了一口。
隔天,姚希詩是被曬醒的,陽光照進車內,身體持續的高溫讓她極不舒服。
身上是蔣馳的外套,他不在駕駛座。
姚希詩把外套移開,打開車門。
「醒了?」他站在圍欄邊,聽到聲響,轉過頭來。
她雙目紅腫,頭髮淩亂,睡了一夜沒有卸妝,想來形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姚希詩點點頭,朝他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