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日常
「刨墳掘墓?」月半七問道,「誰的墳墓?」
場面陷入了沉默,阿斯蒙蒂斯和別西卜一無所知,花栗說出這話的根據不過是從姜老闆偶爾的碎碎念猜到的,閻王不想說。而想開口的那隻耗子……正在籠子裡拼命掙扎,吱吱叫的聲音細不可聞。
沒有得到回答的月半七盯著閻王的眼睛好幾秒後,他垂下了眼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玄機不肯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壓根就不想說?
月半七的心情不太好,他原本以為,無論自己問什麼,都能從玄機那裡得到答案,哪怕是很私密的問題。而這次,閻王明顯露出了很強烈的抗拒情緒,不願將答案告知自己。
氣氛有些凝重。
最後,閻王受不住月半七冷下來的表情,小聲道:「你的。」
聽到他開口的月半七立即扭頭:「什麼?」
「墳墓。」閻王的眉頭緊緊凝結在一起,「你的。」
月半七聽得呆了。
我的……墳墓?
「是衣冠塚。」話題一旦打開,繼續說下去就簡單很多,閻王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保管你留下的東西,就都放在了一起。包括那盞燈。」
燈?
月半七立即想起自己手中的那盞冥燈,他是覺得這燈給他的感覺很熟悉,所以它原本就是屬於自己的?
「後來,衣冠塚被破壞,我趕過去的時候,看到了這隻肥老鼠。」閻王高高的抬腳狠狠的踩在了桌上的籠子上面。巨大的力道使得大理石的桌面產生裂紋,旁邊精緻的蛋糕托盤滾落在地。
作為合格的副手,德萊塞立即上前將桌子和地面收拾乾淨,而對閻王這位罪魁禍首保持了與之前一樣放任不管的態度。
月半七和閻王的話都是用中文交談,阿斯蒙蒂斯只聽得懂一丁點的內容,此時正茫然的看著兩人。距離他三米多遠位置上的別西卜得意的喝了一口咖啡,他常與姜老闆生意往來,中文是聽得懂的,不過……別西卜瞥著兩人,他聽懂了,卻完全不明白。
墳墓?衣冠塚?這不是還活著嗎?
難道是東方習俗?真古怪。
月半七的腦子短路了,墳墓,他的?
誤以為月半七討厭這樣的閻王有點慌張,這就是為什麼他不想告訴月半七,月半七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他不能讓月半七知道自己死過一次,而且還是無屍體可葬的情況。
關於衣冠塚,不能也不想對月半七提起的事情太多,比如當初發生了什麼,為何只有衣冠塚,還有立了衣冠塚後,他魏玄機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如果可以,他想把這一切都埋葬在過去,永不提起。
「關於那些事情。」閻王的聲音低沉沙啞,他在月半七耳邊訴說,帶著一點乞求,「可以……等你全部回想起後,我再告訴你好嗎?」
那一段過去,是他身上最深最痛的傷疤,至今未曾痊癒,一經觸碰都會刺骨的疼痛。
月半七張了張嘴,他很想說些什麼,然而現在沒有過去記憶的他,似乎無論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語言,沒有辦法安撫眼前悲傷的男人。
閻王笑了,他的手放在月半七的頭上,將人按在自己懷裡:「我只要知道你在就好了。」
他恐懼的是孤獨,悲傷的是失去。
沒有失去,不會孤獨,他就什麼都不會擔心,什麼都不怕。
一時之間,氣氛曖昧。
阿斯蒙蒂斯:「咳。」
月半七臉微微一紅,將擁抱自己的人推開,埋頭繼續享用德萊塞新送來的蛋糕。
很好吃,就是太甜了。月半七想道。
真的,太甜了。
閻王:嘖。
「那個……」花栗暗地裡給自己鼓氣,硬挺著堅強說,「老姜真的沒有刨墳掘墓,我們會打洞,但是絕對不會幹那種勾當!」
閻王:「哦。」
明擺著並不信。
花栗都快要急哭了:「真的,老姜和我說過。他不會對我撒謊,真的不是他!」
月半七有些動搖:「她說的,或許是真的。」
閻王:「一隻幹著奸商買賣的老鼠僵,值得相信?」
「就算不是。」閻王補充道,「一隻僵,仍舊要被地府回收。」
「回收?會死嗎?」花栗問道。
閻王:「殭屍早就該死了。」
花栗:「變成僵不是他的錯。變成僵並不是自願的。」看著閻王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花栗心中焦急,她看出閻王對身邊年輕男子的在意,以及那個衣冠塚,那麼……
花栗猛然想起老姜隨意提起的一句話:「老姜說,他去墳墓的時候,那裡已經變成那樣了!他、他其實聞到了一點氣息,可能是真正作惡者留下的!你不想找到破壞衣冠塚的真正犯人嗎?」
花栗的這一番話成功引起了閻王的注意,一直沒有用正眼看向花栗的閻王,終於轉頭細細打量著這位模樣漂亮的鼠妖。
不過是隻老鼠。
「你提醒我了。」閻王提起了桌上的老鼠籠子。
花栗臉上一喜,但是在聽到閻王後面的話後,她再次陷入了絕望。
「我會在陰曹地府好好問問他的。」閻王說道。
花栗頹然坐在沙發上,在語言上,她實在想不到可以勸說閻王繞過姜老闆一命的話。
想想這也理所當然,作為一名奸商,姜老闆的嘴皮子相當厲害,可是這麼多年面對閻王都是只有逃命的份兒。這就說明,並非姜老闆不願去解釋,而是這位大佬壓根就不肯聽。
「打擾這麼久了,我們該告辭了。」閻王將老鼠籠子收了起來,「和平契約簽訂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不過還是那句話,讓你們的君王路西法來。我可以代表東方地獄,嗯……帶上天庭也沒關係,九重天上的那些傢伙更討厭和你們的戰爭扯上關係。玉帝會答應的。」
終於有機會刷一些存在感的別西卜道:「那真是太好不過了。那麼商線的問題……」
閻王:「你可以和平等王聯繫,我懶的負責。他有足夠的權限。」
別西卜滿意搓手:「那真是太棒了。」
花栗:「那老姜……」
別西卜:「哦,對,這位重要的商人先生……」
「他?」閻王甩了甩手裡的籠子,「私藏包庇我等陰曹地府的逃犯這件事,我沒找你算賬就是客氣了。別再找麻煩。」
別西卜立刻後退一步,擺手道:「好吧,當我沒問。」
花栗:……
深刻意識到西方的惡魔到底有多麼涼薄!
這可是老姜說的友好合作來往了百來年的西方好友!
哪裡好友了!
「等等。」花栗狼狽的想要追上即將離開的閻王和月半七。最後還是月半七停下腳步,對這位難過的女生道:「無論是死去的人,還是妖,甚至是僵。」
花栗腳步停了下來:「哎?什麼?」
「生前死後的罪孽,都是可查的。」月半七繼續道,「當然,也是可以贖罪的,或者代為贖罪。願力,禱告,善行等等,這個世界其實並不存在不可赦的罪孽,只有不願意自我拯救的靈魂。」
如果無罪,甚至還做過很多善行被功德金光包裹,那麼哪怕是僵也不能被任何神仙制裁。
當然渾身冒著金光的僵從古至今從沒有過。
花栗明白了月半七話中的意思:「殭屍也可以嗎?」
「可以。」月半七說,「不能活在陽界,可以生活在陰間。」枉死城裡,在編鬼吏中,這樣的死靈存在不少。
花栗:「我知道了,謝謝。」
閻王給花栗一個嘲諷的笑:「前提是沒有為惡,最好別讓我抓到小辮子。禱告減輕罪責的力度很低,它可不是萬能的,記住了。」
花栗哆哆嗦嗦的點頭。
她這就回去,燒香禱告,做善事,還有就是……彌補以前間接做下的惡。
就從韶笑旋,那個被改過一次命的女人身上開始。
希望現在開始贖罪還來得及。
閻王嗤笑一聲,亡羊補牢,當你看不到羊究竟沒了多少時,誰知是晚還是不晚。
「抱歉,皮墊子可能晚一點給你了。」閻王對月半七說道。
月半七:「……那個還是算了吧。」他並不想要,真心的。
離開了西方地獄後的兩人並沒有急著回國,而是現在歐洲的陽間玩了好幾天,直到這個國家所有的名勝景點都留下了兩人的腳印後,這才滿足歸去。
回來的勉強及時。
望鄉台那邊的湯剛好用完,無憂無慮已經開始考慮去找上一任孟婆來幫忙,結果正巧月半七回歸。而第五殿那邊……崔判已經被累得要脫了形。
身為鬼神,崔判自然是不會感覺到累的,靈魂更不可能會出現胖瘦等模樣變化,如果真的出現了,只能說明這是他故意變化的。
沒錯,崔判就是特地變成這種樣子來見閻王。
十一天!
整整十一天的假期!
比以往都要久的連續休假。
超過了說好的預定時間,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
崔判認為,閻王的肆意翹班行為應該得到足夠高的警醒,所以,他要變成一副瘦骨嶙齊的模樣,清楚直面的告訴閻王,他這個忠心的屬下因為首領連續的翹班究竟疲憊到了什麼模樣?
崔判不僅自己這麼幹了,還慫恿了其他三位判官一起。
當然,其他三位判官堅定的拒絕了崔判這個提議,他們一致認為崔判是在作死。
結果證明,的確在作死。
看到崔判的可憐模樣,英武的閻王陛下什麼都沒說,默默的拿出一瓶魔藥,打開崔判的嘴巴,灌了進去。
這是一瓶可以作用於靈魂上的魔藥,所以對地獄的鬼神同樣有效。
然後,崔判一直乾淨的臉上和光潔的皮膚上,長滿了一米長的毛髮,此效果維持了整整七天才消失。
閻王:本以為是治療的魔藥,不過這樣更有意思。
崔判:我選擇再死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崔判:每月總有那麼幾天,想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