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血和牙
男人死了,血流了一地。
街道上除了這個死去的男人和月半七無慮兩個以外,沒有其他人路過。
這是一件好事,以免誰見到,反而麻煩。
月半七清楚的看到男人的魂魄離體,他好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仍舊捂著臉在哭,嘴裡還不停的念叨著,從自己小時候被同學騙走零用錢,到後來成立公司失敗,去原本的敵對公司當下屬,找到的女朋友不僅劈腿還罵他廢物,多數都是些零零散散的事,男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停的哭訴著。
剛剛死去的靈魂很不穩定,尤其是自殺的,總會有一點不尋常的事情發生。若是執念過重,再加上死的地方不對,甚至還會出現靈魂被困在原地,不自知的重複著自殺的行為,再也無法脫身的事情發生。
眼前這個男子的行為,算不上有多麼的不尋常。可是月半七就是本能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自殺而去的鬼沒有那麼順利被黑白無常帶走,畢竟不屬於生死簿中記載的死亡,月半七本就打算回望鄉台,就順手收了男子的靈魂,一起帶回去。
身體保留了一點吸血鬼的特徵,靈魂卻和普通陰魂沒什麼區別,屍體更是平平常常,有那麼一瞬間月半七會以為剛剛看到的吸血鬼模樣的男子只是他的幻想。
當然不可能是幻想,那是絕對真實存在於這裡的東西。
有了這個小插曲,月半七沒心思繼續再逛下去,他帶著無慮快速的回到了望鄉台,一踏進茶館的門,就看面上冷寂一片的閻王坐在桌子邊,眼睛陰沉的盯著門口,很不高興。
月半七一怔,他很少看到閻王如此不悅的模樣,難道是……吸血鬼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看到人回來,閻王的臉色好看了些許,未等月半七開口,就走上前問道:「去了哪裡?」
月半七被這句話問住了,他原本打算說關於吸血鬼的事情,沒想到閻王第一句話是這個。而月半七稍作遲疑的模樣,成功的讓閻王再次黑了臉。
不過一個簡單的問題,怎麼還猶豫?難道是去了哪些不該去的地方?
閻王和月半七不同,當了這麼多年的閻王,他很熟悉凡人世界的改變,更知道現在有些地方已經隨著改革而禁了,但是各種娛樂場所和花樣玩法反而更多了!
一段時間沒盯著,去哪裡浪了?
「就去了附近的夜市。」月半七終於把思維從吸血鬼上扯了回來,老實回答,「奈何橋邊湯是足量的,不需擔心。」
閻王:誰擔心那個!
奈何橋邊十年沒湯喝他都懶得管!
不對,他得管,不然煩人的就不只是崔判一個了。
問題不是這裡!
「除了無慮,還有誰?」閻王立即道。
「沒了……」月半七下意識道,恍然想起自己帶了一個,轉而改口:「不,有一個。」
有一個?
這話一出,不止閻王,就連在茶館內的蘇戕都瞪圓了眼睛看著月半七。
月半七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變化,繼續道:「我帶回來了。」
你還敢給帶回來?
蘇戕扭頭瞧向跟在月半七身後,一起回到茶館的無慮,臉上帶著震驚和詢問。
蘇戕擠眼:傻了嗎看不出陛下的心思任憑他把人帶回來?
思維和月半七同步,壓根就沒想那麼多的無慮一臉疑惑。
「你帶回來……」閻王的聲音在顫抖,但是很快,他的腦子就反應了過來,整個人也掙扎著從醋缸子裡爬出來,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進來茶館的除了月半七和無慮以外,並沒有別的什麼人。
帶回來該不會是……
果不其然,月半七拿出了那盞冥燈,將男子的陰魂扔了出來。
「路上遇到的。自殺死的陰魂,被黑白無常帶回來要靠運氣,反正都要回來,我就乾脆順回來了。」月半七不鹹不淡說道。那模樣和回家路上順便買菜沒啥區別。
閻王:……
很好,屋內的酸味一秒鐘煙消雲散。
閻王覺得,他無需對一個順路送來的菜在意。
這位男性陰魂還在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一心在哭訴著自己的不幸。
聽著有點煩,月半七就又塞進了冥燈裡,打算審判的時候再說。
不論男子是否有其他罪行,自殺都是一種罪,他注定會在陰曹地府受刑。
但那不重要,月半七更在意的是這個男子在死之前那一系列奇怪的變化,還有化身成吸血鬼的那一瞬間。
這些本就打算遞上文書說明告知閻王,既然此時閻王就站在他面前,那道程序直接就省了,月半七在茶館中將這件事說的明明白白,還有無慮在旁邊補充細節。
閻王本來輕鬆起來的心情,在聽到吸血鬼的消息後又沉了下去。
那群見不得光的東西,竟然還在。
當初他就該去借(搶)點三味真火,把那吸血鬼燒了個乾淨才算。
不過更讓他氣的是,陸判那幾個不靠譜的傢伙,當初調查竟然沒查清楚,留下了漏網之魚!
回去就給他們減工資派去刷油鍋組隊挨板子!一群幹活都幹不利落的混蛋!
兔妖白已經睡醒了,聽著月半七的話後問了一句:「吸血鬼,就是之前說的那個尖嘴獠牙的嗎?不是趕走了?怎麼還在?」
閻王冷笑,不想多說。
蘇戕白皙的手指抵著自己的下巴,回憶道:「三年前吸血鬼大鬧人間的時候,我剛好住在京都。聽說吸血鬼襲擊了很多人,毫不掩飾身份的大量吸食鮮血,而後將人仍在外面,脖子上留著兩個血洞。導致人心惶惶,網絡上有談論吸血鬼的話題,不過帖子很快被封。最後那邊給出的答案是有偷取血液賣錢的歹徒,因為一直都是把人弄暈仍在路邊,失血量還不夠致死,所以也沒有鬧的特別熱鬧。不過等出現了一個死者後就……」
月半七有點驚訝:「失血死亡的只有一個?」
閻王:「那隻吸血鬼交代過,如果可以,他一個都不打算弄死。但那次他失血過多,需要大量補充食物,一個不小心就失控了,後來清醒的時候想補救,為時已晚。」
月半七:「這麼好心?」
蘇戕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只是礙於形勢而已。我從狴犴那裡知道不少消息,天庭的神明都認 ,和外界的神明保持著疏離友好的關係即可,不需要太親近,也最好不要為敵。哪怕是惡魔也一樣。這邊是這個想法,而西方的眾鬼神也是這個意思。那隻吸血鬼好像是什麼貴族,不敢直接撕毀契約,據他所說,只是來這裡玩一玩,順便嚐嚐其他種族的味道。」
天庭裡不少神明都是和平神,哪怕是天將也大多養廢了,實力勉強還有,爭強好鬥的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失,比起戰爭,更希望和平安樂。從不主戰。
若是閻王的意思,敢伸手的都得狠狠教訓,打的他媽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還把鬧事的吸血鬼送回去?他沒把過來要人的吸血鬼宰了那都是客氣!
月半七點頭,懂了。
「太過軟弱。」月半七嘆道。
蘇戕驚訝的看著月半七,沒想到這個心腸向來最軟的陰神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月半七注意到了蘇戕的眼神:「怎麼?」
蘇戕:「我以為您會說,那吸血鬼放過一次也可。」
月半七皺眉:「怎麼會,那是異族。」
蘇戕:……
這思維,反倒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味道。
說起來,很久以前,天上地下的妖怪神明,都強烈的排斥異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就是那個時期開始流傳。
那些天生地養的神明,永遠都不會接受外族。
想到這裡蘇戕一笑,這與他可沒什麼關係。
都是在一個奈何橋邊輪迴的,他又不是外族。
吸血鬼,在這裡的確是個不安定的因素。
話題從天庭的外交政策上轉了回來,繼續談起吸血鬼來。
無慮開口道:「陛下,奴覺得那個男子不像是被繁衍的後代。」
閻王示意她繼續說。
無慮鼓起勇氣繼續道:「奴當年因好奇,仔細查過吸血鬼的資料。繁衍出的吸血鬼天生厭光,平時就算可以藏起獠牙,一旦死亡就會原形畢露。這個男子卻不同,他在死後只是個普通的凡人,魂魄更是從未受到影響。」
閻王點頭,很贊同。
吸血鬼他只見到過那隻,還有來接人的。接人的那個暫且不論,倒霉落在閻王手裡受刑的那隻,受到的刑越重越疼,那眼睛就越紅,獠牙越尖銳,恨不得立即撲上去喝血。
可惜作為陰曹地府的主人,一個閻王,他展現出的實體再逼真,那也是假的。溫熱的血液那東西,很久以前就已經流乾了。
月半七:「吸血鬼繁衍後代的方式是什麼?」
這次是蘇戕開口了:「吸血鬼的繁衍叫做初擁,將被繁衍的人體內的血放乾,再讓他吸食自己的血。這種行為危險性很高。有可能初擁只進行到一半,那人就死了。或者初擁完成,那人無法適應吸血鬼的力量,最後也是死亡。只有都挺過來的,才是新生的吸血鬼。」
月半七歪頭:「那如果有誰留著吸血鬼的血,然後自己實行這個過程,可能嗎?」
屋內所有人都沉默了,從未有人考慮過這件事。
蘇戕:「理論上是可以的。但那需要很多血。而且……危險性更高。」
月半七:「吸血鬼喝血導致一個人死亡時,說因為他失去了大量的血,所以才失控?」
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閻王,對於那個吸血鬼的事情,陰曹地府裡沒幾個比他更清楚。
閻王扶額:「我不知道。」
那隻吸血鬼經歷了什麼,閻王從來沒問,他知道吸血鬼做了什麼孽就夠了。
另外他還好奇,幾頭大蒜是不是真的能殺死一隻不老不死的生物,因此埋頭專心做著對吸血鬼來說慘絕人寰的實驗。
至於那隻吸血鬼嗶嗶了什麼,他才不關心。
而現在,他好像把自己給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崔判:陛下,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告白直說?
閻王:……
崔判:?
閻王:我說過,很久以前。
崔判:結果?
閻王:(眼神絕望)他讓我別鬧。
所以現在,他打算徐徐圖之。
崔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