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趕場熱鬧。”
“趕熱鬧?”
“是的,小弟一向怕事,但卻好事,所以喜歡趕熱鬧。”
打了個哈哈,白石玉閃動著目芒道:“童兄何必明知故問。”
童光武“噢”了一聲道:“白兄是指五月十五日,三官廟的事而言?”
白石玉頷首道:“這是大事,百里之內全傳遍了,冷面客,約鬥貴會主,的確是震驚江湖之舉,童兄當也是為此而來?”
童光武點點頭。
武同春駭然大震,但也興奮欲狂,冒充自己行兇的,居然現身了,公然敢約鬥天地會主了。
轉念一想,覺得不對,這事大有蹊蹺,難道是一項陰謀?據白石玉說,已然傳遍百里,“鬼叫化”他們定會聞風而來。
小二端來了酒萊,替二人斟上酒,然後退下!
武同春再無法安靜了,他必須研判這件事,想好行動的步驟。
五月十五,算來還有六天,既有這事發生,白石玉與童光武只好暫時放過,以免暴露身份,打草驚蛇。
因為自己一出事,必為白石玉認出無疑。
白石玉會與童光武攪在一起,的確是想不到的事,這小子詭計多端,花樣百出,從不與人正面交手,但暗器和身法堪稱絕頂。
“砰”白石玉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真是知人知心不知面!”
童光武瞠目道:“白兄是在說誰?”
白石玉道:“冷面客!”
武同春的心隨之“咚”地一跳。
董光武皺皺眉頭,道:“白兄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石玉道:“不,小弟說的是知人知心不知面。
這……怎麼個說法?”
知其人,知其心,不知其面,因為他戴了面具。”
他本身是‘鬼臉客’,難道白兄……”
“這可難說!”
“為什麼?”
“說不定全是假的。”
武同春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姓白的已經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怎麼會呢?心念之中,下意識地投過目光,可巧,白石玉也向這邊瞟來,四目交權,白石玉又是一笑,這一笑,令人莫測高深。
武同春收回目光,驚疑不定,這小子簡直是只成了精的狐狸,沒跟他接觸,不知道他的可怕,他纏上了童光武,必有用心、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童光武笑了笑,道:“白兄與‘冷面客’相較,誰強誰弱?”
白石玉大喇喇地道:“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小弟一向主張和平,不喜動劍掄掌,不過,有樣不爭的事實,‘冷面客’沒奈我何!”
童光武挑眉道:“白兄是深藏不露,區區看得出,‘冷面客’絕非白兄對手。”
白石玉笑笑道:“過獎了,略勝一籌而已”
武同春啼笑皆非,真想過去賞他一劍。
童光武眸光一閃,道:“區區有句話不便啟齒,不知……”
白石玉爽朗地道:“童兄有話但說無妨。”
董光武正色道:“敝會主求賢若渴,最是愛才,不知白兄是否願加盟本會?區區願作引薦之人,必獲重用。”
白石玉搖手道:“小弟既不賢,也不才,而且……”
“而且什麼?”
“兄台當知道會主千金有對小弟不諒之處”
“哈哈,那已經過去了。”
“不,男女之間的過節,是化解不了的。
“難道連敝會主也作不了主?”
“此事以後再談吧,現在且盡一杯酒,來,請!”
兩人互相照杯。
武同春問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動,難道白石玉真的有意要加入天地會,故意以退為進,利用童光武作進身之階,但又為了什麼?白石玉突地離座,道:“童兄,失陪片刻!”
說完,徑直走向武同春座前。
武同春心頭大震,暗忖:“這小子又想搗什麼鬼?”
白石玉作了一揖,笑嘻嘻地道:“在下冒昧,看閣下十分廝熟,想不起何處見過,閣下……”
武同春眸光煞芒一閃,但隨即警覺不能壞大事,故意“哦”了一聲,把聲音變得蒼老些,目芒盡斂,像個尋常老人,淡淡地道:“小哥是……”
“在下白石玉!”
“啊!白小哥,我們……見過麼?”
“是見過,讓在下想想……”
“老夫對小哥卻很陌生。”
白石玉苦苦一陣思索,面容突展,拍手道:“對,在下想起來了,閣下姓甄……”
武同春心頭為之劇震,是自己的形象的確像甄耀明,還是這小子知悉了自己的底蘊?這怎麼可能呢?自己與“鬼叫化”師徒在通天岩頭交談時,視野很廣,沒人能迫近竊聽。
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
白石王接著又道:“那年在岳陽樓頭,萍水相逢,杯酒暢論古今,老先生記起了麼?”
這話是真是假,無從判斷。
武同春信口“噢”了一聲道:“半生潦倒,如煙往事已不復記憶,小哥如初升之日,想甚得意?”
白石玉朗笑了一聲道:“人生窮通有時,老先生學貫今古,氣節凜然,當年一席高論,在下至今猶記憶如新,請移座一敘如何?”
武同春心意疾轉:“自己是易了容的,舊面聚飲,一定會被看出破綻,不能冒這險,等三官廟事了之後,再慢慢收拾這小子。”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老夫還有事要辦,正待離去,有負小哥盛意,改期如何?”
白石玉沉吟著道:“這倒是件憾事,老先生下榻何處?”
“還沒投店!”
“這……老先生不會離開新野吧?”
“嗯!可能有幾天耽擱。”
“那好,在下對此地人頭很熟,異日一定奉訪,再聆高論。如果老先生不棄,這酒錢……由在下會會如何?”
武同春心裡暗罵一聲:“誰要你小子會酒帳!”故作固執地道:“不必,老夫一向不喜叨擾別人!”
白石玉略顯失望地道:“那改天一定由在下作東。失禮了,老先生請便!”說完,一個長揖,轉身回座,笑向童光武道:“’一位忘年老友,人很古板。
武同春可不能再呆下去了,起身下樓,在櫃上會了帳,然後出門。
為了避免白石玉糾纏,武同春尋了個僻靜的小店投下。
在店房裡,武同春越想越覺不對,“大力丐”指出自己的形相六七分像諧號“真要命”的甄耀明。
偏巧白石玉就認識他,這小子詭詐百出,恐怕不是這會事,其中可能另有文章。
可是有人冒充“冷面客”,殺害丐幫長老,又挑戰天地會主,這公案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天地會副會主等人,曾追蹤自己到通天岩,如果說“冷面客”是天地會的人冒充,便不會有約鬥會主之舉,這令人想之不透?三天過去了,白石玉沒找上門,武同春虛懸的心放下一半。
這是第四天的下午,武同春在店房枯坐,為了怕節外生枝,他一直不出店門半步,好歹要捱到十五。
房門上起了叩擊聲,武同春心中一動,道:“是誰?”
一個陌生的聲音道:“老友,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武同春愕然,這聲音根本就不曾聽過,八成是找錯了門,冷冷地道:“是哪位老友?”
房門被推開,一個窮學究裝束的老人現身門旁,是不認識。
武同春冷聲道:“閣下找錯了人!”
老者挑眉道:“老窮酸,你是窮昏了頭,還是裝佯,打什麼哈哈?”說著放低了聲音道:“岩頭決鬥人!”
武同春陡然省悟,來的是“千面丐”尤五常,忙順著話意道:“我不想見你,供應不起你黃湯!”
“千面丐”打了個哈哈道:“窮酸。這次我請客,不要你破鈔!”
武同春故作無奈地道:“話可是你說的,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