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比武較技,旨在互相切磋,應該點到為止,你為何殺人?”
“兵凶戰危,難免有失手。”
“他已經認輸,你不放過他,繼續施殺手,這並非失手,是有意殺人。”
武同春目芒大張,寒聲道:“您老是興師問罪之?”
黃衣老人不假思索地道:“不錯,老夫要替愛徒討回公道。”
武同春故意大聲道:“裴永昌是您老的傳人?”
“嗯!唯一的傳人。”
“這公道如何討法?”
“你自己說過的,各憑藝業,生死不計。”
“那是死亡挑戰了?”
“可以這麼說。”
“您老如何稱呼?”
“黃衣修羅!”
武同春怔了怔,向後挪了一個大步,振聲狂笑起來。
黃衣老人怒喝道:“有什麼好笑的?”
武同春斂住笑聲,目芒一閃,道“您老真的是‘黃衣修羅’?”
“為什麼不是?”
“聽聞傳言,“黃衣修羅”三十年前,死於東天目主峰之頂,難道說死了的人還會復活?”
“那是以訛傳訛,老夫只是藉此歸隱而已。”
“您老真的是……”
“半點不假。”
“就在此地解決麼?”
“不,那會驚世駭俗,同時老夫也不希望這事傳出江湖。”
“三日之後,老夫在伏牛山通天岩等你,不見不散,不死不休,你敢來麼?”
“笑話!”
“一言為定,在日後在通天岩見面,老夫再說一遍,不許第三者知道此事,希望你不會怕死而失約。”
“怕死?哈哈哈哈,到底死的是誰,現在言之過早。”
“很好,三日後見!”
黃衣老人揚長而去,武同春也舉步離開。
那盯梢的從林中現身出來,點點頭,從側方狂奔而去,武同春有意無意地回頭瞟了一眼,順官道緩緩行去。
日頭歇山,萬道霞光染得通天岩一片璀璨。
岩頭寸草不生,朝西的一面下臨絕壑。
此刻,一個黃衣老人兀立在岩頂上,映著晚霞,彷彿一尊金身神像。
這老人,正是“鬼叫化”所安排,化身“黃衣修羅”,與武同春約鬥的一位丐門長老。
在另一邊的峰頭林間,隱伏著三條人影,在監視岩上的動靜,相距約莫三十丈,中間是一個馬鞍形的山凹。
不久,一個儒衫飄飄的人影。輕登巧縱,上了通天岩,他就是踐約的武同春。
雙方對立,不知交談些什麼。
然後雙方對峙,作出準備交手之勢。
黃衣老人用的是杖。
兩條人影,在晚霞中僵化了,絕頂高手決鬥,是不同凡響。
良久,日頭沉落山巔,剩下山頭一片近照,岩頭頓呈黝暗。
劍杖交揮,雙方終於動了手。
遠望,分不清招式,但可以看出打得相當激烈,杖劍碰擊之聲,遙遙可聞,這是一場生與死的決鬥。
約莫盞茶工夫,劍杖突然交叉膠著,激烈的場面,頓時變成冷寂,雙方拼上了內力,人影移動,互有進退,顯示功力相等。
在沒結束前,無法預測究竟鹿死誰手,可惜的是岩頭光禿,藏不住人,沒有人能近觀,只能遙望。
人影逐漸迫近岩邊,從拉鋸的情形看,雙方有意把對手迫落懸岩。
又僵持了盞茶時間,變化突起,劍杖分開,交擊,人影踉蹌,分而又合,然後,雙雙墜落絕壑,一切寂然。
剩下空落落的岩頭,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暮色蒼茫中,三條人影登上了岩頭,探視了一陣之後,也離開了。
岩下約莫三丈的壁間,是一個凹人的石窟,無論上望下視,都看不出來。
窟裡,武同春、“鬼叫化”、“大力丐”和黃衣老人圍坐。
黃衣老人已去了化裝,回覆了乞丐的本相,他是丐幫排行第三的長老“千面神乞”尤五常。
武同春顯得餘悸猶存地道:“在下實在擔心萬一下面的繩網沒兜住,那可真的要假戲真做了。”
“鬼叫化”笑笑道:“人命關天,哪能馬虎!”
“千面神乞”道:“雖說是表演,老叫化可真捏了把冷汗,劍是不長眼睛的。”
“鬼叫化”聳聳肩,道:“總算過去了!”
目光掃向“大力丐”,又道:“你陪尤長老先離開此地,聯絡小子們,看看這一著棋的結局。”
“大力丐”應聲站了起來,“千面神乞”相繼起身,拿起備好的飛抓,出窟揉升而去,窟裡剩下武同春與“鬼叫化”。
武同春開口道:“下一步棋怎麼樣?”
“鬼叫化”沉聲道:“得等知道結果之後才能安排。老弟,現在江湖中已經沒有‘冷面客’其人了,你得改頭換面,先把面具取下。”
武同春登時大感為難,面具一除,真面目便將暴露,而自己帷薄不修,實在不願以真面目出現江湖。
但,如何拒絕呢?“鬼叫化”察微知隱,立即接下去道:“老弟別擔心疤臉見不得人,老要飯的這兒另有面具代替。”
打蛇隨棍上,武同春硬著頭皮道:“那就請您老先賜面具!”
顯然,“鬼叫化”並不知道武同春已經復容,還認定他是“鬼臉客”,當下從懷中取出一副帶須的面具,遞與武同春。
武同春背轉身去,換下了原來的面具,交還“鬼叫化”。
“鬼叫化”端詳了武同春幾眼,道:“很好,像個落寞的老秀才,把衣衫也換換,在你身後,早預備好了。”
武同春用手一摸,身後果然有包衣物,當下依言交換了,然後兩人攀登岩頂,初升的月亮,照得岩頭一片通紅。
武同春這才有機會看到自己的打扮,換上的是一襲失去了本色的古舊藍衫,皺且不說,肩頭還有補釘。
臉看不到,但摸到的像一輩子沒梳理過虯結鬚子,就知道絕高明不到那裡。
“大力丐”迎了上前,衝著武同春一笑,道:“有意思,老而走落末路,夠可憐,差不多可以加入本幫了。”
“鬼叫化”大聲道:“少廢話,情況如何?”
“大力丐”趕緊躬身道:“稟師父,事後曾有三個人來到現場。”
“鬼叫化”雙睛一亮,道:“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