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迅速拐彎方弈時感覺自己簡直是流年不利。

　　出門發現自動售賣機上稍微有品質保障一點的套都賣光了，跑到社區旁邊，三院的附屬藥房不知道為什麼值班的藥師一個都不在。

　　他穿著T恤褲衩子，跑到最近的超市去買。夜生活開始的、結束的，正趕著這點買零食回家，光排隊就排了七八分鐘。

　　他好不容易才拿到那三盒安全套，用小塑膠袋兜著，踏上回家的路，激動的都要飛起來了。

　　方爸爸小心翼翼抱了一捧花在社區裡走著，從後邊過來一小男孩，穿拖鞋啪嗒啪嗒跑過去，方爸爸越看越覺得這男孩子背影眼熟，於是試探著叫了一聲：「方弈時？」

　　男孩子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他。

　　天黑乎乎的，方弈時不確定地叫道：「爸？」

　　方爸爸走過去：「哎，你幹嘛呢？天黑看不清路，還跑得這麼急？」

　　方弈時看見他懷裡的花：「你這又是......？你不會背著我媽亂來吧。」

　　方爸爸道：「瞎講什麼！這就是送給你媽的。前幾天醫院來了個外科醫生，今天手續一辦下來，就安排他值班了。人手暫時夠，你媽也能休息休息。你李叔叔也休小半天，但是高阿姨還得值夜班，我就請李叔叔跟我換了個班。」

　　方弈時道：「他夫妻兩一塊在兒科值夜班看小孩兒，你跟我媽快活去，高，實在是高。」

　　方爸爸臉紅了紅：「這不你媽難得休息嘛，我就湊湊時間，嘿嘿，湊湊時間。」

　　方弈時道：「哎，不對啊，那我媽呢？」

　　方爸爸道：「我想給她個驚喜嘛，就讓她先回家了，我給她買花。」

　　方弈時感覺自己汗毛都豎起來了：「什麼？？？？」

　　方爸爸有點不高興：「方弈時，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媽媽回個家你這麼大驚小怪的，哎，你那塑膠袋裡裝的什麼？」

　　方弈時肩膀塌下去：「安全套。完了，我女朋友在。」

　　方爸爸：「？？？」

　　「安全套，很好。年輕人就是要有這樣正確的性知識，對雙方都好。但是你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

　　方弈時道：「爸，別問了，全完了。」

　　方爸爸安慰他：「不至於，你媽媽人很好的呀。兩個人碰到最多尷尬點，不會怎麼樣的。」

　　方弈時道：「我女朋友人也很好。但問題不在於她們性格好不好，而是我女朋友特別反感我自作主張，我也跟她說了你們兩平時都加班，不會回來。我現在就怕她覺得我是故意讓她見家長。怎麼辦啊？」

　　方爸爸大吃一驚：「你已經讓她覺得你有這個動機做這種事了？」

　　方弈時頹喪道：「是的，我還充分幻想過結婚呢，連婚禮場景，給她買什麼婚紗都想好了。」

　　方爸爸感歎道：「我兒子還是很有我的風範。我當年第一眼看到你媽媽，也是連你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方弈時道：「你就沒想過萬一我媽不想生小孩嗎？」

　　方爸爸道：「你媽媽不想生就不生嘛，你的名字叫貓叫狗都可以。不想養貓養狗也可以。這個名字有沒有用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她一定是在一起的。」

　　方弈時大叫一聲：「爸！現在是講你們愛情史的時候嗎！你老婆現在可能很尷尬，我的也是，就不能快點回家嘛！」

　　方爸爸道：「哦，哦，好的。」

　　他捧著那一大束花：「哎，等等我嘛，爸爸歲數大了。」

　　方弈時：「哎......」

　　那頭火急火燎的往家裡趕，這頭雖然不算太融洽，也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緊繃。

　　要成為一個醫生實在是太難了。

　　首先要在高考中取得十分優異的成績，然後是數十年的、不遜色於高三的苦讀。這些只是一系列地獄模式的新手教學關卡。畢業之後的輪轉、規培，成為正式醫生後每年度科室的業績、職稱，而最大壓力的來源，是不斷刷新醫生上限的患者人數。

　　因各種理由取消的年假，到後來默認的加班，方媽媽已經有兩三年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了。

　　好不容易等到醫院新來一位外科醫生，雖然三十不到，但能力卓絕，院長總算鬆了口，讓他們正常下了回班。

　　她和方爸爸在火爆的餐廳排隊等位，吃完飯後慢悠悠地牽手散步。在社區門口的時候，方爸爸讓她先回家，十幾年夫妻，她當然知道他想幹什麼，也不點破，懷著歡喜回了家。

　　萬萬沒想到碰見一個高挑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自己家裡。

　　她那一瞬間簡直想把方爸爸給閹了，過了那麼幾秒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而且和這個女孩子年歲相當。

　　她問道：「你是誰？」

　　女孩子看起來有些意外，一口水噎在喉嚨裡，忍不住地咳起來。

　　方媽媽畢竟是醫生，下意識地就過去拍她背。

　　遊櫻被拍了好幾下，終於緩過來，站直了道：「謝謝阿姨，我是方弈時的......朋友。」

　　什麼朋友能大半夜的穿人家T恤短褲在人家家裡晃啊。

　　方媽媽心下了然，知道是小年輕想搞點情趣，結果被家長當場看見。

　　她也不是沒年輕過，並不點破，「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沒辦法招待你，阿姨給你削個蘋果去。」

　　遊櫻連忙把她攔住：「不、不用了阿姨，謝謝阿姨。」

　　方媽媽看這小半天隻她們兩個在講話，問道：「方弈時呢？」

　　「出去、出去買......」

　　門鎖再次轉動，游櫻和方媽媽一起看過去，首先跳進來的是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遊櫻眉心直跳。

　　然後才露出一個人頭。

　　方媽媽臉上重新泛起紅暈，方弈時跟在方爸爸後面進了門。

　　他們四個都不矮，都站在客廳就顯得有點擠，但方弈時一點也不在意，好像這裡本來就缺遊櫻，只是她現在才來而已。

　　方弈時走到她身邊，對著父母說道：「爸，媽，這是游櫻，我......」

　　他看了看遊櫻，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女朋友。」

　　他自以為鄭重，但方爸方媽都沒在聽他的，一個捧著玫瑰嬌羞地笑，另一個看老婆開心，自己也嘿嘿嘿地傻笑。

　　方弈時無奈道：「爸！媽！」

　　方爸爸道：「知道你有女朋友！我有老婆都沒說什麼呢。」

　　不是遊櫻想像的那種特別正式的場合，方爸爸眼裡只有老婆讓她放鬆了不少，遊櫻笑道：「叔叔，阿姨，時候也不早了，我先走啦。」

　　方媽媽道：「天都這麼晚了，不如留下來？你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回家，不說你家長，我們也不放心。要是讓弈時送你，他一個男孩子，我們也是會擔心的。要是不想跟阿姨睡一個屋，就讓弈時睡沙發，你睡他的房間。」

　　方爸爸心想：九點多鐘根本就不算晚，而且方弈時經常夜不歸宿，也沒見老婆擔心，定時報個平安就行了。

　　不過確實，小姑娘怎麼走，穿著自己兒子的衣服走嗎？他們兩個家長在這，小姑娘臉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去換衣服的呀。

　　他一個年長男性，要是留宿一個小姑娘，聽起來十分猥瑣，還是得老婆開口。

　　我老婆真是聰明機智又體貼。

　　方爸爸看著方媽媽，一臉驕傲。

　　方弈時倒是沒開口，他只是鬆鬆牽著遊櫻的手，沉默地低頭看她。

　　男孩子在夜風裡跑了一路，沾染了別的女孩子的香水味、燒烤味、煙味，這些味道混在一起，不算好聞。他脖頸處有汗液的痕跡，劉海粘在額頭上，也不比平時打理的好好的樣子更帥氣。

　　遊櫻小指碰到那個塑膠袋。

　　她笑起來：「那就謝謝叔叔阿姨啦。」

　　要不要跟方弈時睡一起是女孩子自己選的，他們當然不會嚴格盯著方弈時抱被子放在沙發上。方媽媽和方弈時交待說了無數次的東西：「你一定要注意衛生，洗的乾乾淨淨，不要害人家小姑娘得病。那個措施也要做好，你還承擔不起這個後果，也不要害人家小姑娘平白傷身體。」

　　方弈時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遊櫻在他房間。

　　遊！櫻！在！他！房！間！

　　方爸扯了扯她，示意她看那個塑膠袋，表示兒子心裡有數，我們應該去過二人世界。

　　方媽媽看了眼傻兒子，決定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