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教你唱歌

　　沈倓身上背著三個包，手裡扶著遊櫻，她誠心誠意地說：「卉卉姐真是個好人，我很喜歡她。」

　　沈倓失笑，她們兩總共在電梯裡才說了幾句話，那邊潘卉卉出了商場就打車去覓食，這邊游櫻都管她叫上姐了。

　　沈倓問：「你現在要回學校嗎？還是再逛逛？」

　　游櫻心情還沒平復，哭成這樣回去一定又要被追問，「再逛逛吧。」

　　兩個人沒什麼目的地，就一路沿著街道安靜地散步。

　　遊櫻走得腳痛，坐在小花圃臺階上休息。

　　大片木芙蓉迎風開放，簇簇九里香在低矮處形成一團團的潔白。

　　她光腳踩在高跟鞋上，腳尖略微翹起，涼風漸起，她低垂著眼睛，專注按著小腿。

　　白色光暈底下繞著一圈飛蟲，照下來時被她面容柔化，烏髮鴉睫，唇珠略微凸起。她耳垂上有一隻金圈珍珠，圈細珠小，並不張揚。離開餐廳的時候，她就把胸前扣子全部扣上，仍然可觀。

　　九里香開的太繁太密，花氣馥鬱。

　　她連影子都比別人身姿窈窕。

　　腦海裡忽然有什麼在奔湧，沈倓從包裡掏出紙筆，細緻地記錄下來。

　　遊櫻眼神放空，積攢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這些日子，她難得的心裡舒服了一會。

　　她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上面寫著方弈時送她東西的總金額。她給他轉完賬以後看看餘額，有些肉痛——她在商場裡買東西刷的都是自己的卡，沒動沈倓一分錢。

　　算了，千金難買我高興。

　　遊櫻左顧右盼，看過路行人，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偏頭看看沈倓在幹什麼。他在寫東西，她挺起身子瞥了一眼，是雜亂的音符。

　　不如人好看。

　　她支著下巴看他，他真好看呀。

　　遊櫻看著看著，竟然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沈倓靈感爆發，手速飛快寫完滿滿三張紙，他長出一口氣，抬眼就看到遊櫻笑眯眯盯著他。

　　遊櫻問他：「寫完了？」

　　他把紙張折疊放進包裡：「嗯，寫完了。」

　　遊櫻伸手捏住他下巴，手指輕輕揉過他唇瓣：「那我要親你啦。」

　　散漫月光、馥鬱花香、如織蟬鳴、十分放鬆的心情、溫柔專注的美人。

　　無關情欲，氛圍正好。

　　她仔細描繪他唇形，不緊不慢。

　　沒有什麼事等著我去做，不著急啦，不著急。

　　三三兩兩路過的行人都比他們吻得激烈。

　　沈倓輕柔拍她脊背，「要不要去我公司坐坐？」

　　遊櫻捧起他的臉，在另一邊臉頰印下對稱唇印，笑道：「好啊。」

　　至鳴娛樂四個大字在白底鎏金的牆紙上閃閃發亮，前臺小姐坐得端正，看見沈倓，驚訝道：「沈、沈老師？你不是放假了嗎？」

　　沈倓道：「過來看看。」

　　她看見遊櫻穿著，面色如常地對她禮貌微笑。

　　大門需要刷卡，進去以後是一條寬闊長廊，上面密密麻麻掛滿了照片。

　　遊櫻不太關注娛樂圈，但大多數照片她都非常面熟。

　　再往前走沒多遠就是沈倓的照片，他的相框尺寸只比最最最前面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小一些，跟最近爆紅的Super-A、新晉影帝柳澈的都差不多大。照片裡面他穿著煙灰色休閒西裝，領口解開兩個扣，胸針款式簡潔，和鎖骨鏈配套，小指和中指帶著兩枚素圈，有銀色鏈條從指骨之間垂落。

　　遊櫻能夠一眼辨別極致的美麗，但這樣的人非常非常少，幾百年下來都不見得會超過三位數。剩下來的那些人，她就不能十分敏銳的感知到他們的美貌程度。比方說90分和80分的外貌，分開來她都覺得很好看，也分不清誰更漂亮。只有站在一起，她才會有直觀感受。

　　至鳴娛樂的大紅簽約藝人很多，在微博上被誇讚「美顏盛世」、「哥哥的眼睛裡有星星」、「寶寶的笑顏就是我一生的追求」的臉上下左右都是，遊櫻也曾因為幾張機場路透圖、幾個眼神心動過，而沈倓那張照片擺在這些人裡面，竟然毫不遜色。

　　遊櫻一直都覺得他很好看，但直到這時，才對他的好看有了更深的認知。

　　公司不使用大樓公用電梯，自己在內部加裝，沈倓把她帶過去。電梯從樓上下來，開門是一群穿運動服球鞋，紮馬尾的女孩兒，她們面容或清純或豔麗，額上覆著一層薄汗，臉頰有運動後的潮紅，無一例外的偏瘦。

　　她們從電梯魚貫而出，在沈倓身邊擠成一團，彎腰鞠躬：「沈老師好~」

　　有膽大的抬起頭，目光在他們之間打轉，撲哧一聲笑出來，隨後被同伴扯扯手臂，又重新低下頭。

　　等他們進了電梯，遊櫻才明白她們在笑什麼。

　　沈倓的臉上......還留著好幾枚唇印。

　　之前一直在暗處，並不明顯，進了公司之後，遊櫻並不敢亂看，就沒有發現，竟然讓沈倓頂著她的唇印走了一路......

　　前臺小姐是真的敬業。

　　游櫻匆匆忙忙從包裡掏出濕紙巾，「我、我幫你擦一下吧。」

　　沈倓偏著半張臉面對鏡子，嘗試著做了幾個風騷的表情：「沒事，還挺好看的。」

　　遊櫻道：「我害你在同事面前出醜了...」

　　「不算同事，」沈倓道：「她們還沒出道。就算出道了也是後輩。」

　　「那也......」

　　「我說沒關係就是真的沒關係，」他眨了下眼睛，「她們出道詞曲是我負責的。」

　　「啊？啊？哦。」

　　聽起來還蠻厲害的。

　　遊櫻本想問他寫過什麼歌，轉念一想，自己不怎麼聽中文歌，要聽也是聽十幾年前的老歌。萬一他說個名字出來自己沒聽過，那就更尷尬了。

　　電梯在37樓停下，一整層樓只有六個房間，他在倒數第三間門口停下。

　　「好了，到了。」他打開門，「進來吧。」

　　室內面積不小，裝修簡單，只有錄音設備和必備的沙發桌椅，角落裡放著一些常見樂器。

　　沈倓按下電源，打開那個看起來非常複雜的設備，然後拎起一把吉他，指指密閉的錄音室：「我去彈個譜子。」

　　原來坐坐就真的是坐坐，還以為會有個辦公室play呢。

　　遊櫻歎了口氣。

　　深棕黃色沙發幾乎和核桃木地板融為一體，圓玻璃小幾上擺著細長頸瓶，裡面插著一隻百合。

　　遊櫻打算玩會兒手機，剛按亮就被滿屏的未接來電嚇到，方弈時又打了一個過來，她手快地按掉。他沒再打來，轉為微信發消息。

　　遊櫻看著那大段大段的文字心煩，直接卸載了微信，下一秒她注冊過的所有軟體都瘋狂震動，QQ微博支X寶，甚至連某視頻網站的會員號都收到了消息。

　　我怎麼就忘記他是個學電腦的呢.....

　　遊櫻仰頭捂臉，身子歪在沙發上。

　　好像有點、有點舒服哎？

　　她把手機關機，隨手塞到不知道哪個地方，她脫了鞋，伸腿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我還有瓶酒！

　　遊櫻一骨碌坐起來，沈倓和她隔了層玻璃，在裡面邊彈邊唱。

　　算了，還是不去打擾他了。

　　游櫻一會兒盯著百合花舒展的花瓣，一會兒轉頭去看沈倓有沒有結束。沈倓再遲鈍也感覺出遊櫻有事找他，他彈完一個段落，打開門：「怎麼了？太無聊了嗎？」

　　遊櫻舉著紅酒瓶對他笑笑：「我想喝這個，有開瓶器嗎？」

　　「我去給你找，你不要亂跑。」

　　遊櫻：乖巧.jpg

　　沈倓很快就回來了，他還帶來一隻小冰桶，高腳酒杯埋在冰塊裡，杯壁已經沁上一層水霧。

　　05年Bourgogne酒莊出產的Pinot Noir，確實不錯。

　　他給遊櫻倒了一杯，「別喝太多，容易上頭。」

　　酒液入口順滑清爽，有濃厚的櫻桃果乾香氣，但是一點兒都不甜膩。遊櫻答應的好好的，喝起來全忘了。她不知不覺喝完半瓶，臉頰泛起桃紅。

　　沈倓抱著吉他，躬身在譜架上寫寫畫畫，神情專注，遊櫻盯著他看了一會，敲了敲玻璃。

　　沈倓抬眼，她躲到錄音室門邊，那裡是視覺死角。過了一會兒，沈倓繼續寫，她又敲了敲玻璃，等沈倓看向她，她又躲回門邊。

　　遊櫻樂此不疲地玩著，這麼來回五六次以後，她照例藏到錄音室門前，卻靠到一個堅硬胸膛。

　　沈倓摟住她，「好玩嗎？」

　　遊櫻笑嘻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好玩~」

　　沈倓捏捏她的臉，「我帶你去玩更好玩的好不好？」

　　遊櫻站在麥克風支架前，捏著曲譜有些茫然，「我看不懂。」

　　沈倓從後面環抱住她，把曲譜抽走，「那我教你。」

　　他在遊櫻耳邊唱了兩句。

　　遊櫻仰頭，看他張合的唇瓣，聲音漂浮在她耳邊，曲調似有似無，詞更是一個都聽不著。

　　她眼前仿佛起了一層迷霧。

　　她舉著火把在霧瘴中行走，忽然霧氣散去，海面上波光粼粼，有細碎星光。身姿曼妙的人魚坐在礁石上梳理著長髮，清輝灑落。

　　它們張口，是和沈倓一樣的曲調，她不受控制地走過去，面容嬌美的人魚猛然露出鋼刀般鋒利的牙齒——

　　沈倓道：「明白大致調子了嗎？」

　　遊櫻晃了晃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