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彷彿從你的話裡聽見了不屑。」

　　「這麼明顯的嗎？」梁屹崢突然有種大夢初醒般的惶惶，隨即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還記得我前兩天和你說過我會傾聽你的心聲嗎？」步見龍調整了一下姿勢與表情，「不是隨便說說的。」

　　不料梁屹崢的眉峰微壓，語氣平淡，倒像真的有些高冷起來。「不過是每個人喜好不同，沒有甚麼好說。」

　　步見龍有點受挫，講真，這是他第一次被梁屹崢回絕。不過這怪不了誰，是他的自作孽。「阿崢，你看我。」

　　「我準備要組人了，你回去坐好。」

　　「看我啦。」步見龍攫住梁屹崢的雙手把他轉向自己，強迫兩人面對面。

　　梁屹崢沒辦法，只能放鬆手腕先做投降，「好了好了，看你了，你想怎麼樣？」

　　「你真的不想說嗎？」

　　「不想。」

　　「那就不說了。」步見龍這次十分乾脆地放掉了梁屹崢的手，「揮揮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繼續和他相處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認識他，當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梁屹崢的聲音一放低，就像能夠直直地竄進他人的胸膛裡，讓人只能聽見他的話語。他頓了頓，「……怪我，我的錯，我給你道歉。」

　　如果可以回到三十秒鐘前，步見龍一定會死死地摀住自己的嘴，或是直接打暈了都行，非得讓他的前一句話說也說不出口——方才的那句話簡直就是在對梁屹崢說：這是我的朋友，你要是不認識他，就不要隨便亂說話。

　　就算是三十秒後的現在，步見龍也想打死自己了。

　　﹝山高高﹞：十人百年廢墟可以點我進組了

　　﹝雙蛋起司﹞：我們終於有幫會團了＃欣喜

　　﹝煮鶴﹞：指揮，還缺不缺打手？

　　﹝山高高﹞：缺一

　　九點二十六分，團隊裡已經組滿了九個人。剩下一個空位。

　　「進組了。」寂靜的房間裡終於不再只有敲打鍵盤的聲響。梁屹崢記得以前玩遊戲的時候步見龍特別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出聲，雖然不知道現在當了老師這個症頭有沒有痊癒。「我等等要全程開麥，你如果……」

　　「阿崢，對不起。」

　　「對不起甚麼？」

　　「我剛剛話說重了。」

　　「說重了，可是也沒說錯。」梁屹崢的手指繼續動作了起來，「這個道歉沒必要。」

　　﹝山高高﹞：想上廁所的裝水的要幹嘛的還有四分鐘

　　﹝百葉箱箱姬﹞：指揮，我為了得到你的第一次捨棄了我的報告！

　　﹝山高高﹞：不好意思老夫承受不起

　　﹝百葉箱箱姬﹞：指揮我開玩笑的你別踢我你放我進去＃大哭

　　﹝雙蛋起司﹞：笑死我了，給指揮點讚

　　﹝鐵路局特工﹞：笑死我了，給指揮點讚

　　﹝百葉箱箱姬﹞：鐵工，你看清楚你頂的是哪個幫會再來看看我們頂的是哪個幫會啊＃兇狠

　　﹝鐵路局特工﹞：指揮我害怕，我手抖得坦不動了

　　﹝山高高﹞：你還是圓潤地該去哪裡就去哪裡吧﹝百葉箱箱姬﹞

　　﹝百葉箱箱姬﹞：不！指揮！你相信我是愛你的啊＃大哭

　　﹝山高高﹞：你是不是特別沒有節操？我記住你了

　　﹝雙蛋起司﹞：哈哈哈哈哈

　　﹝吳棠﹞：哈哈哈哈哈

　　﹝今吟同帖習﹞：哈哈哈哈哈

　　頻道裡被刷滿一整片的「哈哈哈」，其中也包括了﹝手絹兒揮揮﹞。

　　胡鬧一陣，準時九點半，十人組滿在線，這樣的團隊以一個副本指揮的角度來看，行前態度滿分。「進本了，進本後傳點不動。」

　　﹝百葉箱箱姬﹞：指揮我跟你說，你不能仗著我愛你，就開變聲器來玩弄我的感情！

　　﹝雙蛋起司﹞：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開二十人固定團了

　　﹝鐵路局特工﹞：好蘇的聲音……指揮請你嚴厲地督導我吧＃口水

　　﹝煮鶴﹞：！

　　﹝雙蛋起司﹞：徒弟矜持！矜持住！

　　梁屹崢站在百年廢墟的傳點等待其餘九個人和他重疊在一起，卻看見聊天介面跳出了一條密語：大山？你是無盡大陸的大山山？

　　說起來，梁屹崢玩網遊永遠只在乎技術這一門，其他東西得過也就且過了，比如角色外型，比如風景畫面，比如遊戲ＩＤ。大山山正是他最後玩的一款遊戲裡用的ＩＤ。

　　﹝煮鶴﹞：我是八寶啊，記得不？四年前我們一塊玩過遊戲的

　　﹝山高高﹞：你說是你就是囉

　　﹝煮鶴﹞：幹嘛這樣，我真的是嘛，你讓我開個麥啊，我給你唱首歌，唱捕魚歌吧，你這個年紀應該要出社會了吧，祝你工作順利啊

　　﹝山高高﹞：我相信你是了

　　煮鶴是梁屹崢在一款國戰遊戲裡認識的戰友。當時他們一個叫王八寶一個叫大山山，經常被放在一起稱作雙塔，不難看出兩人的技術活不只不在話下，更是陣營的棟樑。

　　可惜遊戲在梁屹崢十八九歲時就關門大吉了，只維持了兩年不到的榮景。因此梁屹崢和煮鶴就算在遊戲裡配合得再好、玩得比兄弟還親，情誼到了遊戲下線那天也就斷了。

　　那又為什麼不互留聯絡方式呢？關於這一點，兩人倒是都抱持著相同的態度——因為網遊嘛，萍水相逢，玩玩就好，認真就輸了。難道還要在高雄車站的火字下面相約見面嗎？

　　不過許久不曾聽見這麼話嘮的說話方式，梁屹崢還是沒忍住地笑了一聲，不意外地又讓團隊沸騰了。

　　﹝鐵路局特工﹞：Ａ型血……Ａ型血來一打……救命……

　　﹝雙蛋起司﹞：指揮請你不要再撩我徒弟了，他還小，他還沒有見過世界有多大＃流淚

　　﹝百葉箱箱姬﹞：子飛！立刻，馬上，關掉你的變聲器！

　　「這是原音，不信可以問你們幫主。」

　　﹝吳棠﹞：幫主，摸著你那顆既善良又純潔的心告訴我們，這是真的嗎？

　　﹝見農在田﹞：用我的存款保證，原汁原味

　　「你們幫主用他的聲譽和存款幫我背書了，還有問題就是他的問題。」

　　﹝見農在田﹞：等等我有問題

　　「你說。」

　　﹝見農在田﹞：我！也是你的幫主！

　　「哦，好，幫主，『我們』的幫主。」梁屹崢稍微停滯了幾秒鐘，「認清頭上有紅色倒三角的成男太周，那就是本人在下我，一隊一山高高。只准跟著我走，脫隊罰錢一百金幣，謝謝合作。」

　　在一團人跟春遊一樣晃晃蕩蕩地前往一王的路上，梁屹崢也給團員們說了規矩。像是只要開打就只能聽他的指揮，不管指揮內容是否有錯，戰鬥中就是聽他的；又或是掉落物的分法。

　　﹝吳棠﹞：指揮你會罵人嗎？我以前第一次打本就被那一場的指揮罵得我都不敢再下本了

　　「不會。」梁屹崢答道：「我只會點名，嚴重點就罰款。」

　　﹝鐵路局特工﹞：感覺指揮很溫柔啊＃口水

　　梁屹崢看見﹝鐵路局特工﹞的發言，笑問：「我以為罰錢是對你們最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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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錢不要命

　　［吳棠］：子飛，我可以幫你附魔一次不用錢

　　「附一次魔比一百金貴不是嗎？」

　　［吳棠］：子飛，我可以幫你附魔兩次不用錢

　　「說好連犯罰款，不要視規則於無物啊。」

　　［吳棠］：子飛，我可以幫你附魔三次不用錢

　　「你認命一點。」

　　［吳棠］：子飛，我可以再加碼幫你捏一個帥氣的臉不用錢

　　「交錢。」

　　［吳棠］：子飛飛……

　　「你再不把錢交易過來我就——」

　　［吳棠］：你說不罵人的

　　「我就殺到你退服。」

　　［吳棠］：ＱＡ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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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親親

　　［鐵路局特工］：子飛我坦的好嗎？

　　「有天分。」

　　［鐵路局特工］：那可以要求一個獎勵嗎？＃害羞

　　「你先說。」

　　［鐵路局特工］：要親親，ｍｕａ的那種＃害羞＃害羞

　　「框啷啷……」

　　［鐵路局特工］：子飛你怎麼了！？

　　「沒事，杯子碰倒了，我暫離清理一下。」

　　手滑的步見龍表示：我是無辜的，我也想聽現場版的ｍｕ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