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衝突

　邵秦都愣了，他那腿不至于啊。

　疼是疼，可他也沒使大勁。

　班主任姓夏，是個挺和顏悅色的女教師，好心建議他，“他們在教導主任那里，我這邊可以拖一拖，你打個電話也叫家長過來吧。”

　她實在是瞧著，皇甫峰的家人不好惹，邵秦一個學生，恐怕對付不了。

　邵秦知道這是好意，可他有什麼家長。他媽不靠譜，邵天成他也不考慮，就說，“我家沒什麼人，我過去就是了。”他解釋了一下，“他今天上學路上帶人打我，我為了脫身踢他一腳，可沒到受傷的程度。”

　邵秦什麼性子，夏老師都看了兩年了能不知道？可想想皇甫峰家長那樣，還是叮囑他，“那你慢慢說，學校做什麼決定，也是要看事實證據的。”

　邵秦點點頭。

　夏老師很快帶著他到了辦公室，門半敞著，離著挺遠就听見了里面的聲音，有個女的在那兒哭天搶地的說，“我兒子是職業籃球運動員，我們為了培養他花費了多少心血。轉過來就為了讓他輕松點養養傷，順帶抓一下文化課，考個好大學。這倒好，沒一個月，讓人踹斷腿了，這麼點的孩子怎麼能這麼狠？你們學校這是培養的什麼，這是罪犯，我跟你們說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處理結果。否則的話，他舅舅可不……”

　夏老師的腳步就停了停，又問了邵秦一句，“真不叫家長來？”

　邵秦搖了搖頭，夏老師就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句，“那走吧。”大概是讓他安心，“有老師在呢。”

　他倆很快就過去，恰好也听見了方立新的聲音。“邵秦那孩子平時看著還不錯，沒想到私下這麼沒分寸，這也太不像話了。您放心，這事兒我們一定嚴肅處理，皇甫峰同學還好吧？”

　邵秦听著這言論，心就沉了下來，方立新是有名的勢利眼，他現在的立場簡直太鮮明，沒問呢，就把他定罪了。夏老師臉色也不好看，不過還是推門進去了。

　這會兒，邵秦才看見里面的情形，屋子里居然有三個人，除了方立新和皇甫峰的媽外，還有個穿著西裝的人，都坐在沙發上，方立新正笑著給他們倒茶。

　听見聲音，方立新就回過了頭來，不過臉色也順便變了，很嚴肅的看著邵秦，沖他說了一句，“邵秦，你知道錯了嗎？”

　邵秦早就想到他這態度了，站那兒不亢不卑地問，“什麼錯？”

　方立新瞧他不上道，自然不爽，站起來問他，“你不知道，你早上上學幹了什麼事？你沒打架？你沒傷人？”

　邵秦就說，“我沒打架，有人糾結了外校四個一米九左右的體育生打我，我跑了。您在正好給我主持公道，我的車子和書包T恤都讓他們給毀了，請他們賠償。”

　方立新可沒想到，邵秦平日里不吭不哈的，還挺硬氣，他都笑了，“你把人家打進醫院去了，還敢讓人家賠償？邵秦啊，我平時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有本事啊。”

　邵秦就問，“哪兒傷了？有診斷證明呢？”

　方立新就哼了一聲，直接扭頭拿到了桌子上的文件，扔在了邵秦臉上，“你這什麼態度，打架傷人怎麼一點愧疚心里都沒有，還理直氣壯的。你以為我訛你呢！”

　邵秦接了住，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是住院病歷，打印的，能看懂，上面寫的特別嚴重，骨裂。

　邵秦都不敢置信︰他的力氣他自己知道，不可能。

　夏老師也愣了，這會兒卻說不出什麼來了。

　方立新就開始批評教育，“不吭聲了吧，怎麼不理直氣壯了。同學之間你下這樣的腳，你什麼心思！”

　這句夏老師不能同意，“方主任，皇甫峰帶著人圍堵邵秦，邵秦也是自保，哪里有什麼心思。”

　方立新可不給夏老師面子，“夏老師你太主觀臆斷了，人家躺在醫院里，他卻好好的，誰是誰非還不清楚嗎？你不能因為他學習好，就覺得他什麼都好，你這是刻板印象。你這樣工作怎麼行？”

　夏老師都被他氣得不得了，張口還想替邵秦辯駁。邵秦已經看出來了，夏老師壓根說不過方立新，而且官大一級壓死人，夏老師單親家庭，她一個人養孩子，邵秦不想讓她為難。

　所以，邵秦一把拽住了想再說話的夏老師，自己說，“那方主任要怎麼處理？”

　方立新看了一眼那個西裝男，“全校公開道歉，賠償損失，記過處理。”

　夏老師張口就說不行，邵秦也回答了，“這事兒我不是主動的，殺人還有個防衛過當呢，您這樣處理我不服。”

　方立新可沒見過這麼不給他面子的學生，皇甫峰他媽又在旁邊拱火，“呦，還有這樣的，您是老師還他是老師啊，這樣的打人可不太正常了，瞧瞧這副挑釁的樣兒。”

　方立新就沖著邵秦說，“你這什麼態度，你出去，別上課了，什麼時候想好了再上課。”

　邵秦也沒吭聲，直接就往外走。夏老師終究還是說了句公道話，“方主任，我對您的處理很不滿意。”說完，就跟出去了。

　夏老師出來就說，“校長出差了……”怪不得方立新這麼囂張，沒人管他。

　邵秦就勸她，“沒事，我回家也一樣，課本的東西都教過了，在哪兒復習都一樣。等校長回來就是。”

　也只能這樣了，可夏老師卻有自己的想法︰這事兒太大了，邵秦是尖子生，要是因為這個記過，太影響前途了。這事兒不能由著他，必須通報家長，壓下來。

　回了辦公室，她就翻了家長聯系手冊，邵秦上面填的是他自己的手機，夏老師又找了找其他資料，就在入學檔案里瞧見了另一個聯系電話，她就試著打了過去，是個女的接的，夏老師問了問，知道是邵秦的媽媽，就把事情給她說了。

　對方倒是挺重視的樣子，說是馬上來，夏老師這才放心。

　教室里，邵秦出去的時候周乘風就想跟出去，他直覺是皇甫峰的事兒。可又一想，皇甫峰打人，還敢找老師啊。就這麼一念之差，沒站起來。

　結果這一節課他抓心撓肝的，一點都沒听進去，他自己想，還不如跟出去呢。

　等著一下課，他就站起來去了夏老師辦公室，可這會兒都到了下班的點了，辦公室早沒人了。他挺失落的，路上還想給邵秦打個電話，發現自己居然沒他手機號，他又不好意思去問別人要，只能等著下午上課了。

　不過，進家里小區的時候，他的車恰好和邵天成的車擦肩而過，周乘風裝沒看見，就這麼讓司機開了過去。

　中午睡了個怎麼也睡不著的午覺，沒到上學時間，周乘風就起床了，連張雅芝都覺得他今天有點怪，一邊看著小說一邊問穿鞋的周乘風，“你又約籃球了，怎麼這麼早？”

　周乘風就說，“沒有，我就是想好好學習。”

　張雅芝把眼楮都從手機上拔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乘風留了句“走了”就出了門。

　結果到了學校，邵秦也不在。他從一點半等到了馬上兩點，屋子里都坐滿了，也沒見邵秦來。周乘風瞧著眼前空蕩蕩的座位，桌子上還擺著他的課本，還是覺得不對勁。

　這要是去幫個忙，邵秦怎麼可能下午都不上課？肯定是有事了。

　他都要準備逃節課去問問夏老師了，就听見剛進來的張麗麗跟余瀟瀟說，“我看見邵秦了，你知道他跟誰在一起嗎？邵天成！他倆都姓邵，什麼關系啊。”

　張二林立刻就變身全知，“我知道，邵天成是邵秦的堂叔！”

　大家顯然對邵秦沒錢這認知很深刻，沒人想到他還有門這麼有錢的親戚，頓時議論開了。

　周乘風卻知道這兩人水火不容，湊一塊怕是有事，立刻站起來就問，“在哪兒？”

　張麗麗就指了一下，“就在辦公樓後面小花園，好像在吵架！也不知道為什麼。”

　話沒說完，周乘風已經跑了出去。

　就這會兒，上課鈴就響了。來的是英語老師，瞧見周乘風上課了還往外跑，立刻拿著蘭花指指著他喊，“周乘風，你幹什麼去！”

　周乘風一陣風飄過，留下一句話，“我尿急！”

　他是拿出了自己打反攻的速度，五步一台階，愣是五分鐘就跑到了小花園。離著還遠，就瞧見兩個人影。一個穿著件黑色的阿迪T恤，是邵秦，另一個穿著件黑西裝，就是邵天成。

　兩個人應該在劇烈的爭吵，周乘風離得遠，只能順著風听見一點，邵天成沖著邵秦在吼，“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不給你錢你就找事兒。你知道皇甫峰是誰嗎？他舅舅是秦城負責環保的副市長！”

　周乘風了解的還是比較多的，邵天成是靠著天成電動車致富的，如今開始進軍電動汽車行業，算是秦城新能源屆的領軍人物。但問題是，即便叫新能源，邵天成的企業也極容易造成污染。

　負責環保的副市長，相當于掌握著生死大權，他急也正常。可周乘風覺得他太過了，這事兒不是邵秦惹的，再說，邵秦也不在圈子里，他怎麼可能知道？

　周乘風就想上去解釋一下。

　結果就听見邵秦回答，“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這跟你沒關系。我的事兒不用你管。”

　說完，邵秦就想走。

　邵天成一把扯住了他，“你的事兒，你別忘了你還姓邵呢，你以為我願意搭理你，要不是你是我兒子，我……”

　邵秦一把甩開了他的胳膊，沖著他說，“你不用當我是你兒子，我也不想當你兒子。放心，我不會說你是我爸爸。”他譏諷的笑了笑，“堂叔吧。”

　就這一句話，不知道惹到了邵天成的哪兒，他居然猛然揚起了手，沖著邵秦臉就抽了過去。

　邵秦顯然是不甘願受這一下的，伸手就想去擋，可就在這個當口，一只手比他還要快的伸了出來，舉在了他的頭頂上，握住了邵天成的那只手。

　邵秦驚愕的回頭看，是比他高個頭皮的周乘風。周乘風跑的氣喘吁吁的，可聲勢不減，沖著邵天成說，“邵叔叔，打人可是不對的。”

　說著，他空著的那只手扯著邵秦的衣角往後一拽，自己就嚴絲合縫的擋在了邵秦的面前，將他完全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