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保護大人——
閻溫的臉色一冷,十九片刻的功夫就出一背脊的冷汗,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小便有……時常昏厥的症狀。」
她硬著頭皮胡編亂造,「所以先前並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喝了迷藥才昏厥,只以為自己是犯了病。」
她知道按照閻溫的性格,肯定不會相信,但是閻溫真的去查的話,她在行宮中生活的時候,確實是有過突然昏厥的症狀,而且還不止一次。
「所以大人,那碗米粥你喝了嗎?」十九不敢跟閻溫對視,又伸手揪住閻溫的衣角。
閻溫垂頭看向十九,半晌才道,「沒有。」
十九稍稍籲出一口氣,乾巴巴的開口解釋道:「我並不知道那米粥中有迷藥……」
閻溫很輕的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十九。
十九張了張嘴,看到他閉上眼睛,也不再說話,垂頭坐了一會,又順著小窗戶朝外看去。
一些衣衫襤褸的乞丐和百姓,被身穿黑衣的人朝著山下疏散。
十九又朝著寺廟的門口看去,整整兩排油光鋥亮的腦袋,在陽光下耷拉著。這其中甚至還有為她解簽的那個空相大師。
只不過不同於其他小和尚,那空相大師渾身上下被捆得跟蠶蛹一般。
閻溫說那米粥裡面有迷藥,那小和尚給她舀米粥的時候跟她說過,是用來施捨的米粥。
佛門之地,用來施捨的米粥中,竟然有迷藥,再聯想到閻溫最近一直在追查的事情,十九差不多能夠推測出,閻溫為什麼要抓這些和尚。
只不過此刻十九的注意力卻不在閻溫為什麼要抓這些人,而是她猜想到了,這一次她預知的殺身之禍,必定同這件事情有關係。
隨著百姓和乞丐被疏散下山,這些和尚被驅趕上帶了著籠子的馬車,並且用黑布包裹起來。
十九的心中越來越焦慮。夢中的場景,讓她只是回想一下便脊背發涼。
他們即將遭遇劫殺,她必須想辦法將這一劫化解掉。
但若只是奴隸市中關在籠子中的奴隸,十九還能巧舌如簧將其說服。
可若是劫殺,在不能夠出言提醒的前提下,她要如何幫助閻溫躲過這一劫?
十九閉著眼睛靠在車壁上,全神貫注的想著破解的辦法。
「大人,莊林寺中三十八人,已盡數生擒。」馬車外,傳來侍衛統領的聲音。
閻溫聞言頓了一下,掃了閉著眼睛眼珠卻亂轉的十九一眼,沉聲道:「回宮。」
馬車調轉車頭,隆隆的朝著山下行駛,速度相較來時要快上很多。
車廂裡頭十分的顛簸,十九挪到了一個角落,雙手撐著車壁,心中已經燒起了燎原大火,燒的她五臟俱焚。
她回憶著夢中的場景,若是要埋伏射箭,必須得是在樹林之中才好遮掩。所以截殺,就在他們下西山之前。
車輪每朝山下滾一圈,十九的心就如同山路的泥土一般,被壓出一道深深的轍印。
她甚至想著,若不然,就將真相告訴閻溫,就說她能夠預知危險……
可十九轉念又一想,即便她他此刻真的將實話告訴閻溫,且不論閻溫今後還會不會要一個有妖異能力的傀儡,也不去想她事後會得到什麼下場,就單單按照閻溫的性格,根本不會相信她空口白牙說出的話。
十九睜開眼看向閻溫,眼底盡是焦慮和恐懼,她費了好大勁,才到閻溫的身邊,她自出生到現在,為了自己隻向賊老天求這一個人,為何就不能讓她安安穩穩的得到!
閻溫也坐在一個角落,雙手撐著車壁,正閉著眼睛。
馬車跑得飛快,車廂之只有車輪滾動的隆隆響聲,突然間,一聲細微的,尖銳的箭頭紮進木板中的鈍響,摻雜進這隆隆的車輪聲中。
十九登時渾身一凜。
緊接著,馬車劇烈的顛簸,十九沒能夠撐住車壁,整個人朝前翻滾,好在她眼疾手快,在砸向閻溫之前,抓住了固定在馬車上的小案。
然而小案底部兩根鐵釘,在這巨大的拖力之下,吱嘎一聲從木板中抽了出來。
轅馬嘶鳴著高高揚起前蹄,而後重重落下,十九抓著小案,在閻溫驚恐的視線中,劈頭蓋臉的朝著他砸了下去。
是真真正正的劈頭蓋臉,十九砸到閻溫的胸口,而小案的桌板,不偏不倚,砸在閻溫的頭讓。
馬車驟然停下,密集的箭矢,自四面八方劈空而來,釘在馬車上。
噩夢與現實重合——
十九將小案扔掉,急忙伸手接住閻溫軟倒的身體,在他的脖頸和鼻息處探了探,確認他只是昏厥,這才稍稍的放下心。
馬匹的嘶鳴和廝殺聲從馬車外傳來,十九用手擦掉閻溫頭頂的一點血跡,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袍,整個人顫抖得如同風中飄墜的落葉。
外面的聲音漸漸與夢境中的聲音重合,十九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伸手緊緊攬住閻溫的脖子,眼淚滾滾而下。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因為很快就會有提著長劍的男人闖進來。
十九顫抖著手,將馬車的車窗推開一個縫隙,朝著外面看去。
轅馬被人群的廝殺驚的一直不安的轉動,十九順著馬匹轉動的方向,迅速觀察著四周的地形。
一支箭矢不知怎麼刁鑽的刺破了馬車小窗上的糊紙,險險的貼著十九的臉頰邊上劃過,釘在了她身後的車壁上。
十九整個人瑟縮了一下,立刻關上了小窗戶。
耳垂被箭頭破開,滴滴嗒嗒的血順在她麻色的衣袍上開了朵朵血花。
十九卻顧不得伸手去摸一下,回身捧起閻溫的臉,一寸寸的,深深的看過,似是要將他刻在眼中一般。
她生來低賤如泥,一生自覺做得最好的兩件事,一是擁有了預知的能力,不至於讓阿娘日日夜夜操心她的安危。
二是兩年前,在行宮中那個漆黑寒冷的午夜中,將面前的這個人裝進心中,從此山高水長,追隨他的腳步。
但她到底賤命一條,蠅營狗苟,只能顧及自己眼前的一片天地,不同於閻溫,哪怕背負著駡名,也從未停止善舉。
如此冰魂雪魄風光霽月好人,自然該得這天下最好的東西,長長久久平安喜樂。
十九淚眼磅礴,她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兩把,伸手去解閻溫的腰封。
閻溫的外袍被十九扯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因為閻溫的袍子穿在她的身上實在過大,閻溫的腰封又並不是適於十九的尺寸,十九只好將腰封當做麻繩,胡亂的在身上一紮。
將自己的長髮拽開,攏在頭頂,胡亂的紮了一下,披散的長髮只要一低頭,很輕易的就能遮住臉。
外面的殺聲越發的大,十九臨下車之前,在門口頓了一下,轉回身跪爬在軟墊上,朝著閻溫的臉頰重重地親了一口。
她方才已經通過小窗戶,觀察過外面的地勢,叢林茂密,但並不適合逃命,妙在這裡依山傍水。
十九曾經生活在行宮,她與阿娘都是最低等的奴隸,與外界接觸是死罪。
十九平日裡都是從行宮的暗河遊出去,然後再到山上的一處破舊的小廟中換衣服,然後才去市集中擺賣小玩意。
只要從馬車上衝下去,能夠活著跑到水邊,到了水下就無人能再抓住她。
而只要她穿著閻溫的衣服,從馬車上面跑下來跳進水中,那些人自然就不會在玩命的朝著馬車攻擊。
即便是有人不上她的當,也是極少數,她相信閻溫的人定然能攔截的住。
但若是她衝出馬車,沒能跑到水邊便被劫殺在半路,那她便只好在黃泉路上等她的心上人了。
好歹趁著人睡著親了兩口,若能活下來,閻溫的命便是她的。
若是不幸死了……對十九來說也不算虧。
十九抱著頭,從馬車上衝下去的時候,正好從一群正在廝殺的人旁邊經過,逃命起來,速度自然是極限,十九在一群廝殺的人中仗著身形瘦小,還真的一口氣就衝出了人群。
但距離河邊還有一些距離,刺殺閻溫的人,很快認出閻溫的衣服。
十九的身形過於瘦小,閻溫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飄飄蕩蕩大的過分,不過這些人還未等疑慮,閻溫的死士統領,一眼便認出這人不是閻溫,登時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保護大人——」
並且飛快的向圍著閻溫馬車的人打了手勢,然後朝著十九的方向奔來,並飛快的擋下兩把要砍到十九身上的刀,手臂上被劃開深深的傷口,鮮血飛濺。
死士統領以命相護必是閻溫無疑。
刺客們立刻放棄朝著馬車的方向進攻,轉而朝著十九的方向廝殺過來。
十九聽到了身後的聲音,但是她根本不敢回頭看,腳步也絲毫不敢停下。
饒是如此,不斷有刀鋒在她後頸劃過,削掉她數捋頭髮,令她後頸的寒毛豎立,渾身幾乎血液逆流。
眼看著水邊已到,刺客已經猜出她的意圖,瘋了一樣的攻擊,廝殺聲已近在耳邊,十九把畢生所有的力氣都使上,將步子跨到最大,在岸邊上猛力一蹬——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親了一口┗`O′┛
閻溫:癡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