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失去
林嵐朝她們笑了笑,「吃過啦?」
兩人立刻跟韓青鬆以及孩子們認識一下。
林嵐邀請她們坐,霍紅珍就坐在她旁邊,高璐卻說洗衣服。
樊笑看向高璐,「哎呀,我們要自己買臉盆的,總不好都用林隊長家的,這麼多人多不方便啊。」哼,說我,你最好也別用人家的!
高璐被她這麼一說臉色更難看。
林嵐道:「沒事,洗,明天我要去供銷社,順便帶你們一起,缺什麼補充一下。」
樊笑:「林隊長真好。」
高璐挑了挑眉,沒說話。
樊笑挑釁地朝她撇撇嘴角,又說自己要買什麼拿筆記下來。
三旺看著她倆的眉眼官司覺得特別好玩兒,自己家很少這樣,他沒有經驗,這會兒看著特新奇。
他笑道:「你倆這樣那樣是打架呢還是說悄悄話呢?」他指了指大旺,「我和大哥一般有悄悄話的時候就這樣。」
高璐&樊笑:你到底是真淳樸還是故意氣人的?
樊笑立刻跟三旺笑道:「當然是打架,誰要和她說悄悄話。」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麼象!
高璐使勁瞪了樊笑一眼,只是心裡認定林嵐家被樊笑收買肯定幫著樊笑,也沒有再反擊,免得林嵐對自己印象不好。
那邊霍紅珍一直文文靜靜的,並不多說話。
麥穗也瞧著她們怪有意思的,尤其樊笑和別人不一樣,見多識廣,跟她說話也很長見識。
正說話,外面趙明傑和沈遇進來,趙明傑:「林隊長,我領著沈遇來認認門。」
林嵐頓時一陣緊張,咋還找上門了?她沒顧上理睬進來的倆人,先去看自己閨女。
麥穗扭頭看過去,見一個白衣黑褲的少年和趙明傑一起進來,那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文雅俊秀,氣質溫潤。她就拿胳膊拐拐二旺,「二弟,這個人肯定和你合得來。」
林嵐見麥穗並沒有異樣,看到沈遇和看到趙明傑沒區別,就鬆口氣歡迎他們來玩。
大旺起身讓他們坐,趙明傑可不敢坐在韓青鬆旁邊。
韓青鬆吃完,起身跟他們打招呼,「不用拘束。」
他一站起來,趙明傑只覺得臉上充血髮熱,下意識地後退一大步避開他正面帶來的壓迫感。實在是韓青鬆個子太高,站起來更加挺拔,面色又嚴肅冷峻,讓人非常有壓力。
就算沈遇穩重一些沒嚇得後退,卻也有一瞬間的緊繃,有一種自信力被人碾壓的挫折感。
好在韓青鬆與人寒暄從不磨嘰,打個招呼就進屋幫林嵐刷碗去。
趙明傑拍拍胸口,深吐一口氣,韓局長真是又帥又酷好嚇人。他看沈遇面色如常,不禁佩服,自己估計臉都變色了。
韓青鬆刷碗的時候,幾個偷眼瞅著話都說不出來。他們還從來沒見過男人幫忙做家務刷碗呢,尤其在鄉下,聽說男人就管種地,家裡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還有些男人總是在家裡吆三喝四顯示自己的威嚴,生怕被人說做家務怕老婆,更是碰都不碰。
他們對韓青鬆最初刻板冷漠的印象一下子上升到顧家好男人。
韓青鬆倒是坦然自若,該幹嘛幹嘛,並不因為家裡有外人就有絲毫走樣。
林嵐尋思既然幾個知青聚在這裡,不如就去大隊部聚聚,人多閨女就沒那麼容易注意沈遇。她道:「你們第一天來,大隊也沒什麼準備,不如咱們去大隊部互相介紹一下,聊聊天,熟悉熟悉。」
要是她接新生,肯定會組織個迎新晚會什麼的,可韓永芳本身就煩知青來村裡不好管理,安排吃住就拉倒,哪裡管什麼迎新。送舊估計他還樂意,可惜這會兒也送不走。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樂意,連自家孩子也不熱衷找知了龜,要去聽知青們說話。
林嵐讓大旺幾個先帶他們過去,她則在家裡和韓青鬆收拾一下,說說話,看看他怎麼跟大隊長講,千萬不要太耿直,免得不好意思。
很快家裡就剩下夫妻倆人,韓青鬆已經刷好碗,林嵐拿布擦乾收起來。
「三哥,你咋跟大隊長說?」
韓青鬆看向她,「別擔心,你去耍。」
他攬著林嵐出門,讓林嵐去大隊部,他則去找大隊長。
林嵐去了大隊部,發現不只是新一批知青,居然還有年長的也紮堆聊得熱鬧呢。
原本另外幾個聽說大家去林嵐家,感覺把他們拋下弄小團夥挺有意見的,這會兒看大家都來大隊部,他們心裡也舒服一些。
董槐花知道也趕緊丟下手頭的活兒跑過來看看,講幾句話,說說大隊支書和大隊長對他們的期待和歡迎,本來有迎新會的,只是太忙耽擱了,等熟悉幾天再辦也是一樣的。
她還有事就先告辭,挽著林嵐的手說幾句話。
「可真是多虧你,我忙得暈頭轉向也理不清楚,你給一安排幾個知青就消停的。」
那幾個知青剛來的時候,其中有兩男兩女,互相跟鬥雞眼似的,真是讓人頭大。原本董槐花還愁著怎麼給他們做思想工作,沒想到去林嵐家這麼半天功夫,一個個都順氣了。
尤其那個原本哭唧唧看著隨時不行的女知青,這會兒換個人一樣,和三旺有說有笑的。
林嵐:「就是些十六七歲的孩子,乍離開家肯定不習慣,過兩天就好。你只管忙去。」
董槐花再三感謝就先走了。
且說韓青鬆去了韓永芳家,果然大隊長幾個都在。
原本秋收前他們都喜歡去大隊部紮堆聽收音機閒聊的,不過這會兒來了知青,他們就識趣地避開,把那地方交給知青們熟悉熟悉。
韓永芳其實是怕煩,生怕被嬌氣的纏上沒法拒絕,而他脾氣上來不是罵人就是打人,又不想給知青留下山咀村支書是個霸道老頭子的感覺,所以索性少露面。
大隊長自然是跟他看齊,領著人種地還行,和文化人打交道大隊長表示自己更不行啊。所以他樂得交給林嵐,畢竟林嵐是宣傳隊長,負責這個事兒也名正言順,她最適合做這個工作。
董槐花和他都不行,他們沒文化,和文化人聊不到一起去。他們現在已經自動把林嵐規劃到文化人裡,儘管這個文化是自學的。
聽說韓青鬆過來,大隊長第一反應就是哎呀,好心虛,趕緊躲起來。
韓永芳一把抓著他,「就這麼一間屋,你躲哪裡去?」
大隊長嘿嘿嘿嘿又坐下,招呼大步進來的韓青鬆,「青鬆啊,有空過來耍啊?」
以前韓青鬆也常來,不過都是來說工作,說完就走很少閒扯,他緊張就把有什麼工作說成過來耍。
韓青鬆跟韓永芳家老婆子以及嫂子們招呼一聲,進屋在凳子上坐下。
韓永芳撩眼皮看了他一眼,「哈盅?」
韓青鬆:「支書,我不喝酒。」除了過節或者在家裡林嵐給他倒點,他基本不喝酒。
說完這句話,他就坐著不動,半點都不尷尬緊張。
大隊長可緊張,欠了欠身子想說話又不知道說啥,沒話找話又有點尷尬。
主要韓青鬆氣場太強大,雖然是晚輩,可他帶著情緒進來,真的很難讓人忽略。
韓永芳滋溜了一口小酒,「青鬆,實在是安排不開,才委屈你一下。」
韓青鬆道:「大爺說什麼,不委屈。大家本就該互相照應。」
大隊長鬆了口氣,看來韓局長是同意知青住進去,並不反對,原本他尋思拿人情忽悠林嵐這事兒就算解決。韓青鬆聽媳婦的話,肯定不會反對的。
可老婆子罵他拎不清呢,「人家蓋大房子又不是為了給你裝知青的。」
他還說那不是給錢嘛。
「人家稀罕兩塊錢?」
關鍵他們都是從兄弟姊妹孩子一個炕過來的,尤其那種結了婚還和兄弟妯娌們一個屋困覺得尷尬和痛苦,誰住誰知道啊。
有時候不過是不管羞恥的蓋著被隨便去。
再者韓青鬆和林嵐感情好,全村都知道,男的俊女的俏,青年男女住家裡,夏天穿衣服少,裡裡外外進進出出,怕是真的不方便。
大隊長也尋思老婆子說得對,可一旦覺得老婆子說得對,自己就有點心虛,所以想跟韓永芳商量一下。
沒想到韓青鬆就來了。
大隊長:「青鬆,家裡住著外人,是不大方便。」
韓青鬆:「的確。孩子大起來,貿然接觸青年男女不合適。」
大隊長一想大旺那個子,還真是,十三四的小夥子,再過幾年好結婚的。還有麥穗,也是十一二的大閨女,長得又俊,林嵐又疼孩子,肯定得注意一下。
那些知青住進去,容易出事。
韓永芳:「……要不,」他看看韓青鬆,「青鬆,你有辦法。看看給出個主意。」
韓青鬆道:「大爺,木頭和秫秸可以從其他大隊買一些。我幫忙聯繫,錢不夠可以先賒著。」
大隊長一拍大腿,「青鬆願意幫忙那感情好呢,有了材料五天就能修好。」
屋頂的房梁還在,主要是湊一下檁子,然後椽子就用秫秸代替。
坍塌的牆壁用柱子頂一下直接當門洞分成兩間屋子,再打夾板牆,最後頂上用黃泥糊麥草當瓦片,這也是當下很多社員們的房屋樣式。兩間屋子的炕連著火道,在安鍋灶的一頭燒火,兩個炕都熱乎,冬天也不怕冷。
商量好,韓青鬆又說兩句話就告辭,先去大隊部看看。
林嵐已經帶著知青們做了自我介紹,陌生人湊一起,互相聊聊,也算是初次磨合。
她先起個開場白,又看了樊笑和高璐、遲敏一眼,笑道:「不管你們為什麼來的,既然來了那也沒辦法。往後的幾年如果沒有門路回城,大家就要住在一起,只能互相包容。所以,請大家敞開心扉,把自己的忌諱、好惡開誠佈公地說說,免得以後不小心被冒犯,造成彼此不必要的負擔。」
有的人覺得她不像鄉下人,反而有學問的樣子,有幾個自然也瞧不上覺得她邯鄲學步東施效顰而已。不過他們都一致認為她比其他鄉下人精明,沒有常見土氣和愚鈍,自然也沒人敢輕視她。
林嵐介紹一下自家人,「我們家韓叔叔,在公安局上班,你們有安全方面的問題可以跟他講。大哥,話不多人可靠,喜歡運動,有共同愛好的可以聊聊。麥姐,喜歡讀書學習,設計衣服,女孩子可以多接觸一下。我們二哥,學習好性格好,廚藝棒,可以教你們做飯。」
沈遇朝著二旺笑了笑,「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彼此和和氣氣的,林嵐最喜歡了。
三旺等不及林嵐介紹,「我!三旺,大名韓旺民,喜歡游泳、拿魚、找知了龜、粘知了,不喜歡寫作文,你們要是誰作文好,喜歡游泳可以找我玩兒。」
林嵐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想幹嘛,還作文好找你玩,你想讓人幫你寫作文啊。
樊笑:「小三哥,我作文好啊,我可以教你。」
三旺:「可我不能教你游泳哎,你是女孩子。」
有人笑有人冷笑,尤其高璐和遲敏,認定樊笑已經把林嵐家收買,自然不滿。
小旺扶了扶眼鏡,「我會吹口琴、唱歌。」
知青們看著這些孩子,覺得很驚奇,這和他們想像的不太一樣。他們在學校的時候也會拉練、去附近鄉下勞動體驗。一般鄉下的孩子都很拘謹,見到城裡陌生人一個個既好奇又害怕,而且他們話都說不清楚。有的要嘛非常粗野、愚鈍、笨拙,不是結巴就是髒話連篇,實在是不敢恭維。
可林嵐這一家子,讓他們覺得有著鄉下人的天真爛漫,卻又足夠聰明、漂亮,半點不見愚昧特質。
就算不愛說話的大旺,也不是那種畏縮怕人的躲,而是性格本身內斂,因為他的眼神明亮鋒利,讓人不敢小覷
因為才聚在一起,自我介紹也不會太深入,無非就是姓名籍貫,然後說一下自己的喜好以及不喜歡的,雖然有不和諧聲音,但是總體還是輕鬆融洽的。
樊笑:「大家不要剛看我的臉,要看到我的內涵。」
高璐嗤了一聲,你有內涵嗎?
遲敏:不要臉!
霍紅珍:「我喜歡音樂、跳舞,不太擅長說話,如果有不到位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高璐:「我就看不慣背後搞鬼的。」意有所指地瞥了樊笑一眼。
樊笑嗤了一聲,你別背後說我壞話就行,誰還稀罕說你不成?
遲敏:「咱們大家都是平等的,誰也不要覺得比誰高一等,更不要一邊瞧不起鄉下的社員們,一邊去賣好,這樣讓人不齒。」
樊笑:好像你瞧得起一樣!不知道是誰說鄉下人喜歡躲在角落裡偷看女知青洗澡上廁所,說鄉下人都喜歡在馬路上撒尿。
韓青鬆進去的時候,見一大群人在大隊部的院子裡圍成大圈,有的坐著小板凳,有的坐著石頭,還有人直接席地而坐。他也不進去就靠在門口的一棵國槐樹上抱著胳膊靜靜地看著她。
林嵐懷裡坐著小旺,三旺靠在她腿上,旁邊是麥穗和二旺,大旺也坐在她身後不遠處,知青們則一個個排下來圍成圈坐在地上。她不知道說什麼,逗得大家笑起來都看向她,目光熱烈。
有個男知青笑道:「林隊長,要不是聽人說你都是自學的,我們真懷疑你讀過好多年書呢。」
林嵐笑起來,「這可要感謝我們家韓局長還有孩子們,都是他們支持我學習。」
三旺立刻喊道:「我作證,我娘學習可刻苦了,為了我大哥升四年級,她沒日沒夜地讀課本呢。」
大家很好奇就問怎麼回事,三旺於二三十人中抓到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開始繪聲繪色地講他大哥想跳級的事兒。
「林隊長好厲害!」
「可以當老師了!」
「大旺同學也好厲害呢,居然跳級成功了。」
林嵐趕緊示意三旺坐下,「大家見笑啊,我們鄉下學習簡單,就那麼一本課本來來回回的學,實在是慚愧。還是你們厲害,在大城市見多識廣,就你們的生活見識,足夠寫成一本書來讓我們讀的。」
沈遇笑道:「現在我們大家要跟林隊長學習鄉下這本書了,還請林隊長以後不吝賜教。」希望林隊長不是對自己有什麼偏見。
「只要你們想學,只要我懂,大家只管問,還有咱們大隊的所有幹部和社員,也都樂意指點。」林嵐真誠道。
韓青鬆站在那裡看得入迷,在她身邊跟站在遠處隔著人群看她,感覺是不一樣的。他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隔著遠了,她就離他很遠,很遠。她坐在那裡就是焦點所在,那些知青不管健談的還是有脾氣的,都被她吸引著暢所欲言。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一面。
去年冬天他陪著她去宣傳,和現在也不一樣,那時候台下基本都是沒文化的社員,她講得輕鬆好玩兒。
可現在,周圍是一些有文化的知青,她說的他並不能全懂,而他們卻聽得津津有味。
這時候,他突然有種她和他們才是一路人、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感覺。
不爽。
尤其有人看她的眼神,熱烈而赤誠,不知不覺帶上仰慕的情愫。她會被別人搶走,他心裡突然蹦出這麼個念頭,驚得自己眉梢一挑。
他驚覺身後有人,回頭發現黑暗中有個小姑娘正悄悄過來。
他沉聲問:「你找誰?」
菜花嘻嘻一笑:「韓局長,我也想聽。」
裡面的人聽到外面說話聲,就問誰。
菜花:「我和韓局長。」
林嵐聽見韓青鬆過來,立刻朝他招手,「三哥,這裡坐。」
韓青鬆就大步走過去。
見韓青鬆進來,熱烈的氣氛凝滯了一瞬,林嵐笑道:「大家不用拘束,只管繼續啊。」她拉著韓青鬆坐下。
韓青鬆順從地坐在她身邊,替她把小旺抱在懷裡。再冷酷的男人,懷裡抱上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大家看著也和善許多。
菜花則過去坐在沈遇身邊。
沈遇:「小旺弟弟,你給我們吹個口琴唄。」
小旺也不犯怵,霍緣一直都讓他在班上當眾表演的,所以他拿起來就吹。
原本知青們以為小旺拿著個口琴就是玩兒的,根本不會吹,哪裡知道人家吹得自然流暢,感情充沛真摯,竟然非常動聽。
霍紅珍是校樂隊彈琴的,從專業角度來說,雖然小旺有些發音不夠准,但是從感情飽和方面來說卻比很多人都強。
一曲終了大家紛紛鼓掌,「小旺哥太棒了。」
沒一會兒,他們就跟林嵐家孩子一個步調,稱呼他小旺哥。
樊笑也來了興致,「我其實帶了吉他的。」她邀請麥穗陪她去拿。她來的時候亂七八糟塞了好幾個箱子,吉他也氣呼呼地直接扔進箱子裡,應該還在的。
高璐立刻推霍紅珍一下,「你不是學音樂的?有樂器。」
霍紅珍:「我是彈琴的,那個帶不來。」
小旺:「姐姐,我有一根笛子。」
霍紅珍笑了笑,「那我可以跟你合奏。」
小旺就讓麥穗也幫她拿過來。
霍紅珍讓小旺坐在她身邊,她給小旺糾正一下吹口琴的一些技巧。
等樂器拿來,氣氛更加熱絡起來,當然互相之間也存在攀比心思,只是被集體活動壓下去沒激化。
林嵐自然看得出,卻不點破,她感覺這批知青比往年來的文化素養更高。大地方來的,見多識廣,學的東西也多,自家孩子們接觸一下,自然也能學到東西。
小旺這會兒都入迷了,聽聽這個聽聽那個。
樊笑的音樂很隨性,只是愛好並不專業,或者沒耐心不肯認真學,很多曲子隻彈個開頭或者高潮,不像霍紅珍那麼穩打穩紮。
倒是沈遇很讓人意外,他會彈吉他唱歌聲音也不俗,少年人獨有的氣質混上時代洪流衝擊帶來的滄桑,有一種很吸引人的韻味。
林嵐悄悄看看麥穗,發現她並沒有過多關注沈遇,更喜歡和樊笑聊天,二旺和沈遇很聊得來。
這時候沈遇抬頭看林嵐,笑了笑,建議道:「韓叔叔在部隊待過,不如讓韓叔叔給我們唱一首軍歌。」
三旺一聽立刻來了興趣,「爹,來一個!」
韓青鬆:「不會。你們唱。」
大家就開始起哄,「韓局長來一個!」
韓青鬆:「……」摔跤來不來?
他雖然嚴肅冷漠,可這會兒馬燈的光線昏暗無比,而且他坐在林嵐身邊懷裡抱著孩子,那表情帶上幾分柔和,看起來更多的是澹然英俊而非嚴厲。
加上少年男女們本身就熱情衝動,都一個勁地鼓掌。
林嵐用肩膀碰了碰他,笑道:「三哥,來一個唄。」韓青鬆的嗓音不是洪亮型,但是低醇磁性,唱歌很好聽,不過脫離新兵蛋子階段以後他就很少唱歌。
小旺:「爹,我給你起個頭。」
他像在班上鼓勵別的同學那樣起立,小手比劃一下,起了一個調子,「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預備——起!」
小旺起了頭,林嵐就把手抬起來,二旺和麥穗也配合一起唱。
這些歌曲林嵐教過孩子們,他們跟著老師也學過,所以大家都能唱。
韓青鬆被林嵐帶著唱起來,知青們也有人跟著唱,一時間院子裡回蕩著雄渾的解放軍軍歌。
只有一小撮人嫌別人煩,自己躲在一邊聊自己的,也沒人管他們。
樊笑從沈遇手裡把吉他拿回來,撥了撥,突然來了靈感,開始彈一首外國曲子。
沈遇和霍紅珍一下子就聽出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倆臉色一變,林嵐聽著挺好聽,也沒想到那麼多。
遲敏冷笑一聲,卻什麼也不說,扭頭和高璐說話。
氣氛到了,很多顧忌的東西就拋到腦後去,樊笑彈得很投入,反而是韓青鬆拍手打斷她。
樊笑立刻停下來,疑惑道:「韓叔叔?」
韓青鬆:「這個曲子現在不合適。」他覺得沒問題,但是政策就要遵守,不合適就不彈,免得惹麻煩。
林嵐也反應過來,這不是著名的蘇修歌曲嘛,在和蘇聯決裂之前國人非常迷,競相傳唱,但是現在反修運動厲害,所以這個就很不合適。
她笑道:「彈點我們熟悉的,這些外國的我們聽不懂。」
樊笑也回過神來,她感激地看了林嵐一眼,「好。」換一首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不只是小旺,麥穗和二旺也聽得如癡如醉,以往只有收音機裡聽到,這會兒能看真人演奏,他們真的很歡喜。
樊笑看他們喜歡,「要是有生之年還能回去,這把吉他就送給你們玩啦。」
林嵐笑道:「那倒不必,這麼有記憶的東西,樊知青還要帶回去當紀念呢。要是有機會,還請你們幫忙買新的回來。」
知青如果條件好的,過年都可以回家的。
樊笑雖然不專業,教麥穗和二旺入門夠的,「你們以後就用我的吉他學,學會了就可以彈。」
小旺看看吉他覺得很神奇,「霍姐姐我聽老師說還有鋼琴、簫、大提琴、小提琴好多好多樂器呢,是嗎?」
霍紅珍點點頭,就給他低聲講講各種樂器什麼樣子,聽到鋼琴和小提琴的時候,小旺眼裡有光。
快九點的時候,大家就散場,各自回去休息。
林嵐讓大旺幾個領著男知青們去河裡洗洗,晚上涼爽起來,但是河水還好的。麥穗帶著三個女知青熟悉一下浴室,教她們使用那個簡易淋浴,晌午曬的溫水這會兒有點涼,但是不至於冷。
可樊笑還是覺得冷,凍得哆哆嗦嗦的。
洗完澡男孩子們還沒回來,她們就趕緊回到東間。
樊笑用一個浴帽包著頭髮,又拿自己雪花膏塗塗抹抹,高璐就一個勁地翻白眼,還沒冬天你抹個屁啊。
麥穗卻注意樊笑的背心和她的不一樣,有點好奇,就大方地問是怎麼做的。
樊笑悄悄告訴麥穗這個叫胸罩,穿上防止下垂的。
麥穗想了想,「要怎麼做?我想給我娘做個。」
樊笑就拿出一個來給麥穗研究,「我可不會做,你琢磨琢磨?」
那邊高璐很看不慣樊笑那樣,跟霍紅珍撇撇嘴,一開始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結果這會兒又巴結林隊長家不要太厲害。
霍紅珍沒說什麼。
麥穗很認真地研究胸罩的做法,她覺得自己可以給娘設計一款,因為樊笑說胸越大越容易下垂。
很快男孩子們也回來。
趙明傑還想和三旺挨著睡,卻被大旺打發一邊去,讓他和遲豐收在最末。
二旺笑道:「我大哥是為你們好。」
三旺:「二哥,你們不能污蔑我的清白。」
趙明傑卻秒懂:「你肯定睡相不好,哈哈,我小時候也這樣,大了就好。」
三旺:「你們別聽我哥亂說,我睡相好著呢。」
小旺就鼓著腮幫子吹氣,「哈哈哈。」
睡覺得時候,知青們已經心定很多。來之前心裡七上八下的,真怕別人說的那樣進了火坑。都說鄉下遍地牛糞馬糞,街上髒的沒法下腳,還說社員家裡都豬窩一樣髒亂差臭烘烘,還說社員們粗俗無禮打人……
可林隊長家真乾淨,還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呢,他們家人也禮貌聰明很好相處,住在這裡可比住在別人家的知青幸福多了。
尤其是樊笑,發現麥穗非常愛講衛生,她本來的嬌氣和大小姐脾氣居然也被半治癒,如果能高璐弄走,就更好了。高璐則覺得如果沒有樊笑,那他們更舒服。
他們從得知要下鄉就開始緊張,累了兩三天過來,今晚終於睡個安穩覺,沒人犯擇席的毛病。
可在其他社員家睡覺得知青卻痛苦得輾轉難眠,剛躺下的時候是炕上刺鼻的奇怪味道,躺半天以後又感覺有東西在身上爬,想到是蝨子就讓人渾身發麻,等累得實在不行認命睡覺得時候,不知道誰鼾聲震天能把魂兒驚飛!
晚上等孩子們都上炕吹燈以後,林嵐也爬上炕,小聲跟韓青鬆說話。她感覺韓青鬆今晚有點太安靜,雖然他日常也安靜,可她還是能感覺出異樣。
她趴在他胸口,低聲道:「三哥,這批知青都是從大城市來的,比以往的文化素養都高呢。孩子們跟他們交往也能學點東西。」
韓青鬆卻不想談什麼知青和文化素養的問題,他想找回自己熟悉的枕邊人,支起手肘將她扣在掌上開始親吻,另一隻大手在她身上游走。
林嵐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地加緊雙月退,低聲:「三哥……」她臉頰羞紅,水潤潤的眸子瞅著他,似是在無言地請求。
他熱烈地親吻她,霸道又急切,攻城掠地一樣糾纏不休,她發出的低吟聲都被他吞入腹中,修長的手指在她身上撩起燎原之火讓她招架不住。
……
……
最後,她渾身顫慄著盛放在他的指間,緊張和釋放的歡愉夾雜在一起,眼淚都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
他吮走她臉頰上的淚珠,拿手帕幫她擦擦將她攬在懷裡,緩緩地打著蒲扇,「睡。」
林嵐感覺抵著自己的堅挺,「…………」這樣你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