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攤開。
她走進書房,周子昀的身後是一大片的落地窗。
雨點滴在玻璃窗上面有著別樣的姿勢跟美感。
繁繁看了眼而後直接的坐在周子昀身上看了眼他面前攤開的資料:「開完會了嗎?」
周子昀嗯了聲,把筆放在一旁接過她的毛巾給她擦著頭髮。
柔柔順順的頭髮,盯著濕漉漉的水光在自己的面前。
他眼眸專注基本上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繁繁的身上。
繁繁任由他擦拭著手就自然的垂落,跨坐在他的身上眼眸卻落在了他微微扯開了一粒釦子的鎖骨處。
斂了斂眼眸,繁繁淺聲道:「周子昀。」
周子昀嗯了聲看向她:「怎麼了?」
繁繁頓了頓:「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注意到繁繁嚴肅的神情,周子昀微微斂眸眉頭緊蹙的看著她「急事嗎?」
繁繁微頓,抬眸對上他那雙對自己一直溫和的眼眸,微微點頭:「急事。」
她斂下眼眸沒敢再直視周子昀的眼眸了。
她淡淡的開始說著:「我有個事情一直沒跟你說。」她頓了頓「出國的事情。」
周子昀握著毛巾的手微頓了一瞬他有一瞬間甚至想要阻止繁繁,不要說下去了。
但卻終究是沒有再說。
這是橫在他們兩人之間一個最深的隔閡也是結婚後還存在的一個問題。
如果在今晚全部被攤開的話,或許對兩個人來說都好。
即使在短時間內,周子昀可能不能接受不能理解。
但繁繁覺得,是時候了。
她跟周子昀之間,總歸是需要談論到這個話題的。
無論是怎麼樣,這件事情她覺得自己親口告訴他,總比在別人口中聽到會更好一點。
她斂下眼眸,淡淡的回憶著:「我出國是因為身體出了點小毛病。」
聞言,周子昀身子一僵。
雖然早就想過是這個問題,但聽到的時候,心裡還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對繁繁,對她所承受過的痛苦。
繁繁回憶著,其實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
後來稍微的好了點,也沒太在意。
直到高考過後,才高考後的第一天她以為自己疲勞過度,那段時間為了高考兩天,緊張了許久。
畢竟她想要去周子昀的學校,兩個人甚至是四個人早就約定好了要念同一所大學。
所以在那段時間裡,她的身體壓力精神壓力都大。
在家裡暈倒的時候,家裡沒人。
直到下午下班時間,陳靜一回家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兒,嚇得臉色煞白的維持著最後一絲的鎮定叫了救護車。
那時候,繁繁的心臟毛病才被發現。
其實她以前便覺得不太舒服,但小時候家裡窮,也沒有系統的去醫院檢查過,也忽略掉了這一點的問題。
畢竟沈家人還有自己媽媽那邊的人,從沒有一個說心臟有問題的。
唯獨她,心臟缺失了一塊。
俗稱室間隔缺損。
她因為並未及時治療,從小拖到大。
導致暈倒的那次便已經格外的眼中了。
沈臨善第一時間,聯繫了沈臨沂。
也就是繁繁的小叔叔,他對這些事情了解的更多。
沈臨沂當機立斷的便聯繫了國外的醫生,問過這個問題。
再之後,繁繁在第一時間內被送出國了。
走的時候,她給簡初打了最後一通電話,但沒給周子昀打。
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會忍不住的想要告訴他,更會忍不住的不想再去美國治療了。
她甚至覺得,大不了不治療,也可以再活幾年。
可以再陪陪周子昀幾年。
可沈臨善的一通話卻點醒了繁繁。
沈臨善心疼自己的女兒,更知道繁繁有喜歡的人這件事情。
他語重心長道:「繁繁,你是想陪他幾年,還是一輩子呢?」
他頓了頓,「我跟你媽媽並不希望你不開心,手術成功的話,你可以再陪那個喜歡的人幾十年,甚至更久,聽爸爸的,爸爸媽媽也捨不得你,也想你陪在身邊,可是無論怎麼樣,我們要想的更長久好嗎?」
那時候的繁繁聽了沈父發話,直接出了國。
沈父跟沈母在醫院陪著她檢查,陪著她做手術。
其實她可以早一點回來的,但在大一那一年。
簡初辦簽售會的時候,她偷偷的回了一次國,那時候剛手術完沒多久。
並不適合長時間的飛行,可繁繁卻還是回來了。
為了友情,也為了想看周子昀一眼。
可卻因為長時間的飛行,身體完全支撐不住的原因。
只見了簡初一面,便再次暈了過去。
等她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還沒清醒過來,便被小叔送上了回美國的飛機。
從那之後繁繁便放棄了心底那點偷偷跑回來的念頭。
至少在身體完全康復之前。
她不會再去偷偷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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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色越漸的淺淡。
整個書房內只有她不疾不徐的聲音。
略微的有些微弱。
配合著窗外的雨聲,有時候周子昀都覺得自己並未聽清楚繁繁在講什麼。
可心底這樣想著,但他的身體卻掩飾不住。
他拿著毛巾的手在發抖,他甚至不敢抬頭對上繁繁的眼睛。
他害怕。
即使是猜到了她是因為身體原因出國,也並未想到過會這麼的嚴重。
繁繁當時的情況有些可怕了。
沈臨沂聯繫了國外認識的心臟方面的專家,給她看病給她做手術,甚至在回國了一天的那段時間裡,他還親自親了保鏢,全面的圍著繁繁。
不再讓她有機會從醫院溜走。
就這樣。
繁繁在醫院裡休養了差不多一整年,認識了趙凌風。
醫院裡唯一的兩個中國人,偶爾在養病期間聊天談事。
那時候的繁繁,總是眺望著遠處的天空。
她有些想念祖國溫暖的太陽,也有些想念A市的小吃,更想念的卻是那遺漏在A市的人。
那段時間裡,她變得越發的沉默。
除了偶爾給爸媽打一個電話之外,便是跟趙凌風聊幾句。
所以後來她才會轉行做了翻譯。
好像只有徜徉在書的世界裡,讓自己忘記其他的那些東西,她空缺了一整塊的心裡才會稍微的安心一點。
才會不會胡思亂想著關於周子昀的那些事情。
兩個人的年少時光,兩個人的校園時光。
兩個人最開始偷偷曖昧的那段時間,最開始在一起熱戀的那段時間。
所有的一切她都無比的想念。
思念成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連醫生看著繁繁都無奈的搖頭,她這樣的情緒完全不適合養病。
後來還是沈臨沂直接到了美國,給她看了不少的東西。
她才慢慢的走了出來。
轉而變得開朗了起來,在平日裡也變得會出去曬曬太陽,學習,看書。
後來出院後,繁繁也沒著急回國了。
因為那時候的她並不適合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她想要好好的養好身體。
起碼需要靜養三年,不能做太過勞累的事情。
而她轉而去了學校念書,充實自己。
這一拖,便拖到了今年才回國。
其實是整整的六年多的時間裡。
她沒有忘記過周子昀,周子昀也從未曾忘記過她。
兩個人之間就好像有一種無形之間的默契一樣,即使未在一起,即使失去了聯繫,還在互相苦苦的等著對方。
繁繁看著他身後漆黑的天色,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
回憶著這些事情。
周子昀的身子從最開始便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沒有動過,也未曾言語。
就聽著繁繁斷斷續續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良久過後,繁繁說完了所有的事情。
才微微的抬眸看向他,淺聲道:「周子昀。」
周子昀沒回答她。
過了好一會,繁繁還沒聽到他的回答。
可剛準備抬頭,周子昀那雙微微發抖的手便直接的把她抱進了懷裡。
繁繁只穿了一件不薄不厚的睡衣,只一瞬間,她便透過睡衣感受到了肩膀處傳來的濕意。
她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才直接的碰上了周子昀的後背。
輕輕的上下撫摸著。
安慰著。
輕輕的拍著。
一時間內,房間裡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周子昀一直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抽泣的聲音。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這會的他卻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
他的繁繁手術的時候該有多難受,該有多痛苦啊。
她那麼怕痛的一個人。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繁繁一旦被什麼東西輕輕的碰了一下,都要在自己面前哭訴,撒嬌的人。
可卻去做了一個大手術,在自己的胸口處開了一刀。
可那時候自己卻不在她的身邊,她有多孤單多寂寞,多難受啊。
周子昀無法親身體會,可卻能想像的出來。
而繁繁的痛苦,肯定比自己想像當中更為痛苦。
她那麼小的一個女生,承受了那麼大的痛苦。
周子昀的心裡一陣發涼。
他的繁繁...該有多勇敢才會去自己一個人承受這個事情。
該有多不想讓他擔憂,才會瞞著自己,瞞著她最好的朋友,一個人消失在他們的世界裡。
周子昀瞬間覺得,自己曾經的那點埋怨,在這一瞬間,全部都化作了對她的心疼。
對她的不捨。
他一直狠狠的抱著繁繁,未曾放開。
感受著繁繁的手在輕聲的安慰著自己。
他心裡的感受,在一瞬間,無法言語。
也無法用形容詞說出來。
兩個人在夜色下,在書房的燈光下,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直至許久都未曾放開。
他們的心想要黏合在一處,其他的所有都想要。
時時刻刻的黏在一起。
永遠都不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