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聽到這聲猶如死亡號角一般的鶴唳,兩人一句話沒說,立刻轉身往樓梯間跑去,電梯不知什麼時候能上來,走樓梯反而更快。
空曠的樓梯間中,急促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彷彿在耳膜邊震動。
錯了。
大佬們被算計了。
魔主的瀕死根本就是被設計好的,為了逼他們解開鎮魔釘。
雲烈知道他們不敢承擔魔主被刺死的責任,他把大佬們的心態完全摸透了。
沖回18樓,從樓梯間一出來,就見到整個樓層一片混亂,醫生護士們尖叫著四散躲閃。
濃重的魔息鋪天蓋地地彌漫出來。
陸行舟手提骨鞭,大步踏進手術室。
忽然,一道颶風從門內沖出。
陸行舟眼明手快,猛地側身一閃,抬手擋住頭臉,頂住強烈的風浪中,抬眼看去。
一個白衣男人背著魔主,在狂勁的颶風之後,緩步走出手術室。
他的腳步停下來,看向站在他前方的人。
人們被颶風刮得東倒西歪,滿地狼藉,石飲羽單手插在褲袋,漫不經心地擋在路上。
雲烈淡淡地說:“讓開。”
“不讓。”石飲羽悠閒地回答。
雲烈:“那就去死吧。”
冷冽刺骨的魔壓驟然釋放出來,如海嘯一般沖向石飲羽,而與此同時,另一股魔壓如同泰山壓頂,帶著令人窒息的震懾力籠罩下來。
魔壓衝撞,迸發出極其強烈的衝擊。
彷彿將整個世界都拉進暴風雨的大海,下面是沖天的驚濤駭浪,頭頂是翻滾的厚重烏雲,廣闊的海面上空間劇烈震盪,讓人心跳狂亂、臟器痙攣。
尚未來得及逃竄的醫護們發出淒厲的悲鳴,紛紛在這股衝擊力中跌倒下去,艱難地大口喘息。
忽然一聲尖鳴響起。
骨鞭周身沾滿燃燒的符咒,咆哮著沖向雲烈。
伏在雲烈背上的魔主突然伸出一隻枯槁的手,濃郁的黑色魔息從掌心躥出,猶如惡魔張開巨口,吞噬向那條骨鞭。
陸行舟手臂一震,骨鞭上迅速泛起密密麻麻的符紋,符紋催動下,火焰躥起,像一條火龍,與黑色的魔息重重相擊。
刹那間,整座大樓晃動起來。
陸行舟眼眸猛地收緊,果斷後撤,身體像一條快如閃電的小蛇,眨眼間滑到五米之外。
能燃燒一切罪惡的那落迦火,被黑色的魔息悍然吞噬。
陸行舟後腳抵在牆邊穩住身形,咬破指尖,鮮血湧出,他豎起兩根流著鮮血的手指,在唇邊一揮,默念法訣,直直指向那股魔息。
鮮血疾射出去。
魔息顫抖了一下,驀地從內炸開,被吞噬的那落迦火狂躁地爆發出來,點燃魔息。
空氣中懸浮著幾十團紅色的火苗,燃燒著魔息,彌漫出難以言喻的罪惡味道。
魔主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陸行舟,嘴角咧開一個邪氣的弧度,低啞地笑道:“陸行舟……有點意思……”
話未說完,不知雲烈做了什麼,他突然身體一顫,猛地皺眉,“呃啊……烈兒……”
“你若被他抓住,更有意思。”雲烈冷冷地說。
“兄弟,對自己男人別這麼粗暴,家和萬事興。”石飲羽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卻帶著悠然的笑意,戲謔道,“明明想得要死,非裝出一副高冷模樣,不利於維持夫夫感情。”
“多嘴!”雲烈眼神冷下來,掌中白光一閃,一柄雪亮的長劍悄然出現在掌中,他單手持劍,狠狠劈向石飲羽。
“惱羞成怒?”石飲羽笑了一聲,眼看著劍鋒劈下,猛地一縱身,往後撤去,嘴裏大叫:“愛妻救命!”
陸行舟手臂一揮,骨鞭迎向長劍。
只一眨眼的功夫,石飲羽已經撤到陸行舟身邊。
陸行舟打了個響指,四道結界平地而起,將石飲羽圍了起來,下一秒,他抓出一把符咒,真氣灌注,符咒如同箭雨一般急射出去。
雲烈劍身卷起凜冽的狂風,刮向符咒。
符咒被吹散的瞬間炸裂開來,化作無數團火焰,引燃空氣中彌漫的魔息,刹那間,漫天都是火焰。
石飲羽抬頭,慘叫:“愛妻,你的結界沒有頂……”
“廢物,自己補上。”陸行舟抽空罵了一句。
石飲羽扁嘴,在那火焰燒過來的前一秒,將一道結界補在上方。然後十分有安全感地坐在結界裏,看著外面那落迦火以氣吞山河的氣勢,悍然焚燒著周遭一切罪惡。
雲烈揚起風牆,擋住迅速焚燒過來的那落迦火,餘光掃到悠閒自得的石飲羽,淡色的眸色頓時一沉,長劍發出一聲清鳴,一道凜冽劍氣破空而去,狠狠劈開結界。
石飲羽淩空躍起,一翻身躲過那道劍氣,回身,卻看到魔主伸出手去,放出魔息蕩開漫天火焰,雲烈森然的劍鋒挾毀天滅地之勢劈向陸行舟。
石飲羽眸子一緊,指間迅速變幻,連續三道結界擋在陸行舟之前。
結界依次被劍鋒劈碎。
一把純白色大弓出現在石飲羽掌心,他搭箭拉弦,隨著弓弦一聲微震,箭矢如流星般劃破虛空,迅疾射向雲烈。
魔主臉色驟然沉下來。
雲烈放棄陸行舟,橫劍回防,在面前豎起一道風牆,擋住急射而來的箭矢。
石飲羽再搭三箭。
雲烈揮劍,狂風大作,硬生生改變箭矢的方向。
天花板上的電燈突然齊齊熄滅。
接著,眾人耳邊響起多重淒厲的鬼音,如同在人們骨髓中響起一般,令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陸行舟轉頭望去,醫院採光有限,只見陰暗的空間內,無數影影幢幢的鬼影從四面八方的牆壁中浮現出來。
鬼兵大統領終於出手,抽刀指向魔主,冷漠的聲音道:“不留活口。”
成千上萬鬼影尖鳴著撲向雲烈。
魔主破碎的身體突然從雲烈肩上躍起,隱入萬千鬼影之間。
雲烈驚道:“太華!”
陸行舟心頭猛地一抽,沒來由騰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一個急轉身看向石飲羽。
只見萬千鬼影轟然被撕開,破碎的亡魂碎片漫天飛舞,魔主的身影猝然出現在石飲羽面前,枯槁的手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放開他!”陸行舟大喝一聲,骨鞭破空而出,化作一條巨大的白蛇,咆哮著擊向魔主。
魔主對陸行舟邪惡一笑,抓著石飲羽,迅疾往後撤去,轟然撞破牆上的玻璃跌了出去。
“不!!!”陸行舟心底湧起巨大的恐慌,緊跟著撲到窗邊,卻聽空中傳來一聲響徹虛空的清冽鶴唳。
雲烈在飛出去的瞬間,化作鶴形,張開雪白的雙翼,載著魔主和石飲羽向遠處滑翔而去。
陸行舟不管不顧地躍出窗戶。
墜落的瞬間身體忽然一輕,他倉皇回頭,看到顏如玉一手撐著一把洋傘,另一隻手抱住他的腰,帶著他平穩降落到地上。
陸行舟抬頭望去,天空中早已沒有飛鳥的影子。
刹那間,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心底升起,如電流般傳至四肢百骸,疼得他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曾無數次想到過兩人生命的盡頭,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以這種慘痛的方式失去石飲羽。
小魔物離自己而去了,帶著他血肉裏的七根釘子。
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
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己甚至不如雲烈。
雲烈能設計讓魔主擺脫鎮魔釘,自己卻不能。
何其慚愧。
不能守護愛情的人,不配獲得愛情。
石飲羽一腔赤誠,卻遍體鱗傷,他錯在哪里?
錯在他愛上自己。
陸行舟咬住下唇,死死盯著天空,極致的恨意在胸腔中翻滾,齒間緩緩流下鮮血。
“組長!你不要這樣!”顏如玉慘然驚叫。
陸行舟猛地閉上眼睛。
嫣紅的血淚從眼角流出。
顏如玉大驚,心疼地小聲囁嚅:“組長,節哀順變……”
“……放你娘的屁!”陸行舟咬牙切齒地說,感覺眼前一片血紅,什麼都看不清,彷彿每一絲毛細血管都迸裂,往外滲出血來。
幾分鐘後,鋼牙仔連滾帶爬地從醫院裏跑過來,大口喘息:“是不是……是不是出大事了?”
“別說話,別刺激他,”顏如玉連忙捂住鋼牙仔的嘴,小聲道,“老公被抓走了,擱誰心裏都不會好受。”
鋼牙仔也壓低聲音:“他們為什麼要抓石先生?”
顏如玉:“他們本來是同一個犯罪組織的呀,石先生為愛感化、棄暗投明了,他們要抓他回去。”
鋼牙仔大吃一驚:“回去幹什麼?”
“不知道,可能想讓他回去一起犯罪吧,但我擔心的是,還有可能是想清理門戶?”顏如玉憂心忡忡地歎一聲氣,眼神充滿擔憂地望向廣闊的天空。
她低落的情緒感染了鋼牙仔,他跟著顏如玉一起抬頭,看著雲烈消失的方向出神。
天空真藍啊,萬里無雲。
還有鳥兒在飛翔。
鳥兒怎麼越來越大了?
這傻鳥飛得什麼玩意兒?
什麼聲音?這傻鳥漫天瞎雞兒亂飛還自帶BGM?
鋼牙仔推了推眼鏡,瞪大眼睛:“那是……那是個人啊!”
陸行舟心頭一動,猛地抬起頭來,視線一片血紅,什麼都看不清,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
穿過眼前嫣紅的血幕,他看到石飲羽衣衫翻飛、從天而降,帶著響亮的呐喊:“愛妻!接住我!!!”
“臥槽!”顏如玉咆哮,“大哥???你還活著???”
鋼牙仔驚慌失措:“可這馬上就得摔死呀!!!”
陸行舟揚起手,骨鞭悍然躥向天空,化作一條巨大的長蛇,帶著陸行舟沖了上去。
陸行舟一把抱住石飲羽,高空墜落的巨大慣性帶著他一起跌落下來。
顏如玉:“臥槽!你們別殉情了!!!”
千鈞一髮之時,陸行舟還抽空笑了一下,向下揮出骨鞭,力量衝擊地面,反彈的強烈衝擊力緩和了他們下降的趨勢。
兩人擁抱著滾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