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雲烈應該不在這裏,否則早已經現身,那他去了哪里?沈燕歸說他之前一直藏身在這疊翠山,現在為什麼離開了?而沈燕歸和驚蟄君為什麼還留在這裏?
不,驚蟄君只留了一抹魂識,本體也不在這裏。
陸行舟腦中高速旋轉著,無數個想法一閃而過——雲烈的行蹤多半與魔主有關係,他要幹什麼?
魔主正被關押在白鄴監獄,前段時間林森事件發生後,獄方應該會加強監管,防止魔主逃出生天,更要防止他被外界刺殺。
否則,已經滿載的歸墟會即刻充盈,催動新魔主的誕生……
陸行舟心頭突然一跳,他驀地轉身看向沈燕歸,急道:“不能讓他死!”
歸墟要滿了,沈燕歸是頂級魔物,體內能量強大,死後一起釋放出來,說不定會直接填滿歸墟。
他聲音一出,石飲羽立刻向沈燕歸方向飛掠去,與此同時,驚蟄君也化作一縷輕煙沖了過去。
陸行舟揚手,骨鞭燃燒著那落迦火擊向他的後心,驚蟄君靈活地一翻身,躲開火焰的攻擊。
石飲羽已經搶先一步沖到沈燕歸身邊,劃破掌心,按在了他的眉心。
驚蟄君不死心,身影一變,化作一隻猛隼,箭矢一般疾撲向石飲羽。
空中白光一閃,骨鞭破空劈下,陸行舟飛身躍過去,揮起骨鞭,狠厲地抽在猛隼身上。
猛隼的影子刹那間被打得稀碎。
驚蟄君消失不見。
陸行舟擋在石飲羽身前,一手拎著骨鞭,另一隻手夾著三張黃符,看向虛空,沉聲道:“驚蟄君,你和沈燕歸也算同僚,卻眼睜睜看著他赴死,是不是太涼薄了?”
驚蟄君遊刃有餘的聲音從山林深處傳來:“我沒趁機吞噬他已經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了,陸組長,你娶了石魁首為妻,按理說應該相當瞭解魔物,怎麼還這麼單純?”
陸行舟:“……”
“嘖,有意思。”石飲羽嘀咕一聲,手指快如閃電,沾著從掌心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在沈燕歸額頭上畫著複雜的符紋。
一隻血乎乎的手抓在了他的手上。
石飲羽的動作沒停。
沈燕歸死死抓著石飲羽的手,沙啞的聲音從喉間傳出:“救他……”
石飲羽漠然道:“行舟只說不讓你死,他沈松棠的死活,與本座何干?”
沈燕歸咬牙:“你堂堂魁首,當真唯他的命令是從?”
“不錯。”石飲羽揮開沈燕歸的手,繼續在他臉上畫著符紋。
沈燕歸再次攥住他的手指,艱難地發出聲音:“魁首大人,求您……”
石飲羽:“你求錯了人。”
“陸組長,”沈燕歸轉頭望向陸行舟,哀聲,“求您……救他……救松棠……”
陸行舟低聲道:“我救不了他,石魁首實力這麼強,也只能暫時吊著你的命,更何況沈松棠不是魔物,沒有你這樣的恢復能力。”
沈燕歸:“去找沈秋朔……他是人匠,他可以……”
陸行舟遲疑了一下,走到雙沈身邊,放鬆紅線大網的禁錮,將沈松棠從沈燕歸懷中拖出來,先掏出一張黃符在掌心揉碎,化作一滴清水,另一隻手伸向他的衣襟。
沈松棠突然按住他的手,搖頭:“不……”
“我看看傷口。”陸行舟淡淡地說著,不容拒絕地拉開他的衣襟,目光忽然一滯,登時明白沈松棠為何會拒絕。
——瘦削白皙的身體上,斑斑點點的痕跡一層摞著一層。
沈松棠難堪地閉上眼睛。
這痕跡陸行舟太熟悉了,他忍不住瞥了沈燕歸一眼,心想:石飲羽說得不錯,這貨還真不是個禁欲的人。
嘖……
陸行舟將黃符化作的清水滴在傷口上,沈松棠疼得一抽:“嗯……”
沈燕歸不由得動了一下,想要去看他的傷口,又生生忍住,咬了咬牙,眼神荒蕪地看著天空,低聲道:“我沈燕歸欠你們天大的人情,這輩子可能還不了了。”
“你沒有下輩子。”石飲羽漠然地說。
沈燕歸沉默片刻,慘笑起來:“那這人情……你們收不回去了。”
石飲羽:“讓沈松棠下輩子來還。”
“還是……別了吧。”沈燕歸啞聲說,“魁首大人,如果……如果沈秋朔救回了老師,請……請為他做催眠……”
沈松棠渾身一顫。
就聽到沈燕歸繼續說:“讓他把這一切……都忘記吧……唔!”
石飲羽手下複雜的符紋終於畫完,如同以血液織成的大網,將沈燕歸整個籠罩起來,看起來陰森恐怖,透著令人窒息的邪惡氣息。
他張開滿是鮮血的手掌,按在符紋起始的地方,口中默念法訣,湧動的惡魔之力化作黑色霧氣,從掌心飄散出來。
沈燕歸猛地一震,身體如同一條大魚般撲騰了一下,痛苦地嘶吼出聲,驟然灌入體內的惡魔之力讓他有種幾乎爆體身亡的感覺,然而身為魔物的天性讓他本能地吸取這些力量。
隨著惡魔之力源源不斷地灌入體內,沈燕歸的掙扎緩和下來,痛苦漸漸消散。
石飲羽收回手,看都沒看血乎乎的手掌,沉默地站在一側,臉色比之前蒼白了很多。
陸行舟早已經給沈松棠簡單包紮好,見狀,微微皺眉,伸手捏住石飲羽的手,垂眸看了一眼,心頭一陣酸痛。
——這小魔物的力量彷彿沒有九年前那樣強了。
石飲羽抬起另一隻手抹開陸行舟緊皺的眉頭,笑道:“說過多少次了,別皺眉。”
陸行舟:“你只說不許我為別人皺眉,沒說不許為你皺。”
“這樣更不行,”石飲羽道,“我要你看到我就想笑,結果你看到我就皺眉,我的顏值這麼慘嗎?”
陸行舟扯了扯嘴角,強笑一聲:“還行,不算太慘。”
他握著石飲羽的手,細細為他包紮,末了,忍不住在手腕上吻了一下。
石飲羽笑出聲,輕輕撫摸著陸行舟的短髮:“喂,荒郊野外,不要撩我,今天不宜野戰。”
“扯淡。”陸行舟罵了一句,低頭,揪住沈燕歸的衣領,沉聲道:“人我們已經盡力救了,告訴我,雲烈在哪?”
沈燕歸:“人界。”
陸行舟:“他去人界幹什麼?”
沈燕歸:“迎魔主出獄。”
“不可能!”陸行舟斷然道,“魔主被關押在白鄴監獄,無期徒刑,永遠不可能減刑……”他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疼,“雲烈要劫獄?”
陸行舟看向石飲羽,想聽聽他的看法。
結果這廝彷彿聽到了什麼格外有趣的話題,興致勃勃地說:“厲害呀!”
陸行舟:“……”
“咳咳,”石飲羽神色稍稍收斂,認真道,“我覺得雲烈的覺悟不行,魔主在牢裏有吃有喝,還能第一時間學習到領導講話,再努力幾年,估計就能入黨了,雲烈老折騰什麼呀?”
陸行舟:“……”
石飲羽攤手:“我覺得雲烈也許並不是去劫獄,說不定是自帶鋪蓋去牢裏陪蹲呢,以他倆的檔次,獄方應該能給開個雙人間。”
陸行舟:“……”
石飲羽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詫異地問:“愛妻,你怎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陸行舟面無表情,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人民服務了這麼多年,覺悟竟然還不如自家這個小魔物。
沈燕歸出聲:“雲烈就是去劫獄了。”
石飲羽:“哦,那等獄方的雙人間開起來,我們托人送兩瓶油進去吧,祝賀他們久旱逢甘霖。”
陸行舟無奈地笑起來,石飲羽這意思是雲烈劫獄不但成功不了,反而會失手被擒?
陸行舟掏出手機,一如既往的沒有信號,就算現在雲烈已經動手,自己也不會收到消息。
想到一點,他突然問:“雲烈什麼時候去的人界?”
沈燕歸:“兩天前。”
陸行舟一怔,心裏陡然沉下去:兩天前,自己得到命令來妖界調查魔主笛子被劫事件,而雲烈動身去了人界,雙方正好錯過。
這個錯過,是偶然情況,還是故意設計?
他垂眸掃過沈燕歸,疑惑:“你為什麼沒跟雲烈一起去人界?”
沈燕歸沉默。
陸行舟:“老實交代,不然我現在就殺了沈松棠。”
“你不會。”沈燕歸道,“你答應了送他去找沈秋朔,便不會輕易殺他。”
陸行舟不屑地嗤道:“你這麼相信我?那不好意思,大概要讓你失望了,我陸行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手段也可以很骯髒。”
沈燕歸極淺地笑了一聲,顯然並沒有相信,卻還是如實相告:“因為我的任務,就是在妖界把二位拖住。”
陸行舟霍地直起身,下意識望向人界所在的方向,視線被蕭瑟的秋葉擋住,什麼都看不見,他突然明白為什麼精通陣法的驚蟄君要以迷陣困住他們,為了拖時間。
雲烈要去白鄴市劫獄,卻忌憚石飲羽的實力,他怕石飲羽會幫降魔組織去阻攔他,便設法將他們引到千里之外的妖界,並讓驚蟄君留下一抹魂識來困住他們。
沈燕歸喃喃道:“現在這個時間,雲魁首應該已經成功了。”
“或者失敗了。”石飲羽補充。
沈燕歸絲毫沒有在意他話中的嘲諷,聲音中有著濃濃的嚮往:“真遺憾呀,這樣讓人熱血沸騰的大事,我竟然沒有到場……”
“你到場也是送人頭。”陸行舟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掏出手銬哢嚓一聲銬在沈燕歸的手腕上,對石飲羽道:“我們快點回山外,媽的,被雲烈那傻鳥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