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任不仁十分不雅地張著腿坐在地上,挺著肥厚的肚皮,大咧咧地問:“塗山攸昌是誰?”
攝政王:“別跟我說你不認識他,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在人界就跟他勾勾搭搭。”
“這話說的……”任不仁道,“好像我跟他有什麼曖昧關係一樣,你到底是攝政王還是狗仔,不好好工作,整天研究別人的八卦,算怎麼回事嘛。”
“大膽!”攝政王身後一個手下大聲呵斥,“敢質疑攝政王大人的工作態度,按律當斬!”
陸行舟看向他,發現是老熟人——禁衛隊長。
這兄弟還是這麼一驚一乍啊。
攝政王抬起手止住手下的呵斥,對任不仁道:“我很忙,不想跟你鬥嘴皮子,你說出塗山攸昌的下落,我可以給你想要的東西。”
陸行舟好奇:“老任,你想要什麼?”
“錢。”任不仁飛快而又堅定地說,神情肅穆,眼神剛毅。
攝政王大笑:“想要錢最簡單了,你老實交代,我給你1個億。”
“嘶……”陸行舟和任不仁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還是降魔大臣靠譜:“姐,1億妖幣嗎?”
攝政王狠狠剜了他一眼。
降魔大臣倏地縮回人群中。
陸行舟這才反應過來,恨不得跳腳大罵——這老娘們真是詭計多端,妖界被判官惡意制裁,妖幣暴跌七百年,1億妖幣大概換軟妹幣3毛。
攝政王臉色難看,生硬地說:“當然是1億軟妹幣。”
“這還差不多,”任不仁滿意地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確實知道塗山攸昌的下落。”
陸行舟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任不仁攤手:“舟舟,你也別怪我不講義氣,誰跟錢有仇啊。”
攝政王的臉上露出一絲輕淺的笑容。
地下室的壁燈昏暗模糊,照亮她的半邊臉,容色傾城,另半邊隱藏在黑暗中,陰森可怖。
她這麼一笑,半邊光明半邊黑暗,越發顯得扭曲,淡淡地贊道:“良禽擇木而棲,閣下果然有眼光。”
“什麼良禽?”任不仁嗆了她一聲,“老子是高貴的哺乳動物,別他媽碰瓷……準備好錢,塗山攸昌他一直躲在……”
陸行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就見任不仁坐在地上,八風不動,篤定地說:“白鄴市陽冥街有個叫今古大觀的古董店。”
攝政王臉色刹那間黑至極點。
周圍陡然變得寂靜,連聒噪的降魔大臣和一驚一乍的禁衛隊長都沒有出聲,其他隨從不明所以,但見那兩位心腹都不說話,於是識趣地閉緊嘴巴。
任不仁還在底氣十足地瞎嗶嗶:“那古董店老闆是我朋友,鐵得很,但我為了我們萬妖之域的盛世榮光,也不得不忍痛大義滅親——他窩藏了塗山攸昌,除了他,全白鄴市還有誰敢和塗山氏扯上關係?”
陸行舟盯著任不仁的臉,想看看他究竟是故意提起顧曲來刺激攝政王,還是瞎貓撞死耗子地戳中攝政王心中隱藏最深的傷痛。
看了一會兒,他鬱悶地移開視線,反思自己為什麼會想從一隻熊貓的臉上看出表情。
攝政王沉默半晌,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而又陰森:“執夷仁,你信不信本王可以讓整個執夷氏從這個世界消失。”
任不仁兩眼望天:“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陸行舟替攝政王感覺到棘手:當一個滾刀肉一無所有又眾叛親離的時候,他簡直就是無懈可擊的。
攝政王斷言:“塗山攸昌不可能在顧曲那裏。”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任不仁反問。
攝政王驟然頓住。
——顧曲在生意場上浸淫數千年,見識極廣,涉獵頗多,別看他在人前是天下第一清雅端方之人,他的內心有多瘋狂,自己比誰都清楚。
任不仁得意地勾起嘴角,他知道,這個女人相信了。
攝政王盯著他:“你最好沒有在胡說八道,否則,我就把你的皮一寸一寸地活扒下來。”
說完,一扯裙擺,施施然轉身,往回走去,對身邊隨從冷漠地吩咐:“為孤送一封信給顧老闆,暗中派人查探今古大觀,知會鳳尾螺,就陸行舟干涉妖界內政的問題表示譴責。”
禁衛隊長:“是。”
“哎,你去哪兒?”任不仁大叫,“我都把攸昌下落告訴你了,快放我們出去,還有,我的1億軟妹幣要現金。”
攝政王充滿惡意的笑聲遠遠傳來:“死在裏面吧。”
縛靈陣會將人的靈魂縛住,使人靈魂與肉體逐漸分離,當二者徹底脫離時,肉體將因為沒有靈魂的催動而成為屍體,靈魂也會因為沒有肉體提供能量而散失在空氣中。
“這鳥娘們兒……回來!放我們出去!”任不仁氣得跳腳。
“西陵蕭,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看到你弟弟的屍體。”石飲羽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聲音不大,宛如低語,卻清晰地響在每個人的耳中。
妖物們登時大驚,戒備起來。
攝政王臉色陰沉得佈滿冰霜——弟弟是她的逆鱗,她容不得別人以此來威脅自己。收回邁出去的腳步,她轉身,嘲道:“石魁首可真夠囂張,但別忘了,如今世道早已經變了,你的第六天城已經覆亡,孤給你個面子,尊稱一句石魁首,實際上誰人不知,你不過是個階下囚,還敢如此耀武揚威?”
“即便不做魁首,他憑自己實力也能耀武揚威,”陸行舟眼眸一緊,厲聲挑釁,“你不信?”
攝政王:“陸組長急什麼?見不得別人罵你男人?你易弁而釵、雌伏人下,當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哎喲喂!你還恐同?”任不仁驚得黑眼圈都差點掉了,“什麼年代了,娘喂,我上次聽到這種說辭的時候還是處男。”
陸行舟倒沒覺得有什麼,自己活了幾千年,費盡心機終於享受到情愛,自然是想雄起就雄起、想雌伏就雌伏,誰也管不著。
他微微皺眉,看向攝政王,困惑地問:“你是因為輸給男人,才這麼恐同的嗎?”
攝政王臉皮狠狠抽動了一下。
陸行舟彷彿渾然不覺,又道:“顧曲如今仍然是單身,你還有機會,雖然我覺得他顯然更愛風極反,我甚至從沒聽他提起過你……”
空曠的地下室陡然響起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高亢鳳鳴,攝政王驀地一動,抬手指向縛靈陣,厲喝:“發動法陣,我要他們碎屍萬段!”
“是。”六個妖物走出人群,雙手結印,催動縛靈陣活動起來,濃郁的妖氣彌漫,紅線上的鈴鐺齊齊亂響起來。
陸行舟感覺到靈肉撕裂的痛苦,好像有一種不可抗力,在將他的靈魂硬生生從肉體中往外拉扯。
他狠咬了一下舌尖,刺激大腦保持清醒,摸出三張黃符,向前射去,符紙虛浮地飛了幾米,掉落下來,雜亂的鈴聲更加嘈雜起來。
那股撕扯靈魂的力量在和符紙中的力量對抗。
他掄起骨鞭,催動鞭身燃燒起那落迦火。
紅色的火焰只出現了一秒,轉眼便熄滅。
攝政王大笑:“萬物有靈,而困住你們的,可是縛靈陣。”
“誰說萬物有靈?”石飲羽低低的聲音響起。
眾目睽睽之下,他被困在紅線之中的身體竟然漸漸分解,化作一團肉眼可見的黑色魔氣,沖出縛靈陣,撲向攝政王。
“你……你是什麼東西?”攝政王錯愕地看著石飲羽化作魔氣沖出陣法,又在撲到自己面前時,凝成人形。
石飲羽迅疾推出一掌,掌心一道黑色的氣浪悍然射向攝政王的胸口。
“姐!!!”降魔大臣忽地從人群躥出,挺身擋在攝政王面前。
“讓開!”攝政王厲喝。
在氣浪將降魔大臣射成渣滓的瞬間,一道奪目的金光驟然在眼前炸開——攝政王刹那間化作一隻流光溢彩的鳳鳥,張開雙翼,將降魔大臣護在翅膀下。
轟——血雨四濺、殘羽紛飛。
“大人!”
“攝政王大人!”
“小心!”
攝政王猛地張開差點被氣浪轟爛的雙翼,將降魔大臣扔給手下,發出一聲鳳鳴,沖向縛靈陣,張開口,噴出熾熱的火焰。
石飲羽一揮手,一道結界擋住火焰,又一揮手,黑色的氣浪將縛靈陣炸開。
陸行舟跳出法陣的同一時間,揮鞭甩去,熊熊的那落迦火沖向攝政王。
雙方火焰猛烈相撞。
劇烈震盪之下,偌大的地下室中下起火雨。
妖物們一見攝政王受傷,紛紛掏出武器沖了上來。
雜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守在地上的妖界守衛們聽到打鬥聲,開始往地下室增援。
攝政王倡狂大笑:“束手就擒吧,孤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屍。”
“阿羽,”陸行舟戰鬥之餘,困惑地問,“她這麼喪心病狂,是否因為她是單身?”
“我去你嗎的!”任不仁卻先發作了,“老子也是單身!可老子仍他媽然是個熱愛生活的好熊熊。”
他身上的鐵鏈尚未完全解開,卻仍然兇猛地沖進戰圈,揮舞著手腕上的半截鐵鏈,一連串打倒二十幾個。
混戰了不知道多久,地上已經躺倒上百個妖物,陸行舟在隆冬裏熱出一臉汗水,大聲罵道:“臥槽,怎麼越打人越多了?”
石飲羽冷聲:“再多也是徒勞。”
“嗎的,不能再打了,找出口離開這裏。”陸行舟當機立斷:對方源源不斷地增援,這他媽會被累死的。
任不仁一套熊貓拳打飛八個妖物,回頭道:“要是能找到出口,我們剛剛還能被縛靈陣逮住?”
“所以要找啊!”陸行舟咆哮。
石飲羽抬起手,掌心幻化出一張白色長弓,搭箭拉弦,對準頭頂的天花板悍然射去。
羽箭應聲而去。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天地間地動山搖,瞬間炸開的煙霧散去,露出頭頂一個巨大的圓洞。
雪花飄落下來。
任不仁倒吸一口冷氣,嘶吼:“我!!!操!!!啊!!!牛!!!逼!!!!”
“走。”石飲羽拉著陸行舟,縱身往上跳去。
陸行舟骨鞭一甩,纏著任不仁腳腕上的鐵鏈,拽著他一起跳出圓洞。
不。
不是一起。
陸行舟出去了。
任不仁卡在了洞口。
陸行舟和石飲羽站在洞外的雪地裏,看著洞口那一大團毛茸茸的熊屁股,和兩隻抓狂搖晃的大熊爪,陷入沉默。
地下室裏。
所有妖物都圍了過來,仰頭看著任不仁。
任不仁頭朝下,卡在天花板上,看著下方黑壓壓的腦袋,肥美的熊臉上硬生生擠出三分燦爛笑容,揮了揮手,笑眯眯道:“各位,你們知道嗎?外面下雪了。”
——雪花落在屁屁上,有點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