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故意的?”
“是的,一個姑娘,毀棄婚約,琵琶別抱,本來就冒了世俗之大不韙,卻在自斷後路之後,受到了來自心上人的一記背刺。”
石飲羽對別人的愛恨情仇向來都不感興趣,聽著顧曲輕柔的聲音,簡直無聊得要睡過去,嘲諷地哼哼了一聲:“如果我沒弄錯,那個阿琴是你未婚妻吧,她拋棄你,你就不生氣?”
“我只希望她幸福,”顧曲笑著說,“如果她拋棄我之後,改嫁的是一個真心待她的男人,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可惜,風極反絕不是那個男人,他引誘阿琴毀棄婚約,又惡劣地拒絕她,令她名節盡毀。
陸行舟歎氣:“風極反這是存心逼死阿琴,後來呢?”
“後來阿琴恨極了我。”
“恨你?”陸行舟一怔,“她不該恨風極反嗎?”
顧曲笑道:“陸組長你對女人一點都不瞭解,她們從來不會恨自己的心上人,只會恨那些讓她們的心上人犯了錯的狐狸精。”
陸行舟:“嘖……”
顧曲:“這就是風極反想要的結果,他要讓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主動離我而去,甚至……攻擊我。”
“阿琴是修行之人?”陸行舟在黑暗中打量顧曲枯瘦的身體,據他所知,顧曲毫無法力,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可即便如此,對付阿琴一個弱女子,應該也沒什麼問題,除非阿琴有法力。
顧曲:“她和惡魔做了交易。”
陸行舟了然,那個時代與現在不同,當時惡魔橫行,經常有走投無路的人將自己獻給惡魔,換取惡魔的力量來報仇。
“哪個惡魔這麼無聊?”石飲羽懶洋洋地問,“那阿琴不過就是個小姑娘,有什麼能與惡魔做交易的價值?”
顧曲:“這應該還是風極反搗的鬼,阿琴攻擊我,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救我,還指出阿琴手上的魔印。與惡魔做交易,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是重罪,阿琴絕望自殺了。”
“真是愚蠢。”石飲羽不屑地嗤了一聲。
陸行舟拍了他一下,低聲道:“哀莫大於心死,自殺對她來說,或許是解脫。”
“我不是說阿琴愚蠢,我說的是風極反,”石飲羽道,“阿琴一死,他和顧老闆之間就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他不在乎。”顧曲淡淡地笑著說。
外面的天際已悄然泛出魚肚白,三個人都沒有了睡意,便離開山洞,去海灘邊研究一下怎麼離開。
石飲羽背起顧曲。
陸行舟立在旁邊,摸著下巴,似笑非笑地問:“顧老闆多重?”
“大概60kg?反正比你輕多了。”石飲羽隨口道。
陸行舟嘖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石飲羽看著他蜿蜒而行的背影,突然福至心靈:“你吃醋了?”
陸行舟:“瞎咧咧什麼?”
石飲羽立刻將顧曲放下,追上去拉住陸行舟的手,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背別人?”
陸行舟沒好氣地說:“這裏就我們三個人,你不背,那就得我來背,有什麼好吃醋的?”
石飲羽:“那還是我背吧,反正我是不喜歡你背別人。”
“……”顧曲莫名其妙地坐在地上,覺得自己是不是自力更生爬過去比較好?
“你不喜歡又能怎樣?”陸行舟冷笑,“我們是要渡海的,你難道還能背著他游泳嗎?還不是要靠我。”
石飲羽想起乘坐在大蛇尾上的幸福感,斷不能允許另一個人來享受,正色道:“我砍樹做個筏子。”
“你做個錘子。”
“……”
最後不論筏子還是錘子都沒有做,因為當他們來到海邊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一個人影坐在銀白色的海灘上,在饒有興趣地堆沙子。
石飲羽感覺背上的人身體僵了一瞬,接著鬆弛下來,好像一直期待的事情終於落實了一般。
他們走過去,在離那個人影不過數米的地方停住,陸行舟沉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這麼嗆,行舟,”風極反輕笑著說,“好不容易才活著見面的。”
陸行舟:“但我看你很想死。”
風極反:“並不想,我現在是魔物,一死就什麼都沒了……跟你的小老公一樣。”
石飲羽覺得這人的討厭之中隱藏著一點可愛。
風極反始終沒有看顧曲一眼,一直低著頭對付他手底的沙子,他用濕沙堆了一個古樸的村落,有山川,有河流,有茅屋,有農田……精巧得簡直像一張3D地圖。
石飲羽:“那是你的故鄉?”
一陣潮水滾來,“村落”頃刻間化為烏有。
風極反咋舌,卻也無可奈何,在淺淺的水汪中洗著手上的沙子,回答道:“這是昆侖虛,行舟沒跟你講過?”
“昆侖虛?”石飲羽知道那是古籍中記載的神域,只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找到過,於是現在有一些專家便提出“神界虛無說”,認為那些什麼神、靈、佛等等都是古人對自然界一些暫時解釋不了的事情的臆想。
風極反正色道:“我真的成過神,你不信麼?”
石飲羽第一次跟這個前輩交談,隱隱有些明白陸行舟隨口跑火車的毛病哪來的了。
陸行舟不耐煩地甩著蛇尾:“別瞎咧咧,信不信我現在就誅殺你?”
“欺師滅祖的熊玩意兒!”風極反罵了一句,目光落在他的蛇尾上,“你吸收了新魔主的力量?”
石飲羽沒想到他一個照面就已經猜了出來,眼眸微沉,暗中審度他這話的意思,畢竟新魔主誕生的時候,太華已經用笛聲將其退回,是風極反又將他給催了出來。
他催動魔主誕生是想做什麼?
無非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或者直接吸收其力量,成為新任魔主。
陸行舟顯然也想到了風極反的意思,笑了起來,伸出手去,一把那落迦火在掌心燃燒,明明是燃燒罪惡的火焰,此時卻已經與惡魔之力融合,在紅色的火焰中間,升騰著黑色的焰心。
“好,很好。”風極反笑著點頭,“沒想到我費了那麼大的事,最後全便宜了你,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陸行舟:“你既已看到我的力量,還不束手就擒?”
風極反:“你說什麼夢話?”
“我懷疑你與多個惡性案件有關,跟我歸案。”
“歸你個大頭鬼。”
陸行舟漠然道:“白靈犀的案子中,有人給荊叢出謀劃策,蠱惑他一錯再錯,他說那人姓風,是不是你?”
“嘖……”
“肖湘竹之所以想到用屍體培養肉蠶,是受一篇論文的啟發,論文的作者是個魔物,也姓風,是不是你?”
“……”
“林森不過是林部一個中級魔物,卻膽大包天,敢和判官做交易,研究能保魔主之心在死後不消散的方法,他何德何能?是不是也是你在給他研究?”
“停停停……”風極反打斷他,擰著眉頭道,“行舟,好孩子,我老老實實什麼壞事都沒做,你卻遇到點事兒就往我頭上懷疑,這是什麼毛病?”
陸行舟:“是我對你足夠瞭解。”
風極反轉眼看向石飲羽:“這孩子如此冷漠無趣、不講道理,你愛他什麼?”
石飲羽:“你哪只眼睛看見他冷漠無趣?”
“哪只眼睛都看見了,不但無趣,而且無情,”風極反搖著頭說,“我聽說你很愛他,但你覺得他也一樣愛你嗎?恐怕不見得吧,你在他漫長生命中的分量實在太小了,小到他根本沒必要跟你交心……”
“你又犯病了。”陸行舟冷冷地打斷他。
風極反唇角掛著一絲邪氣的笑意,剛要說話,就被石飲羽打斷。
“他當然一樣愛我,至於我在他生命中的分量……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就憑你自己的感情現況,恐怕沒有資格對我們指手畫腳。”石飲羽冷漠地說,“你想離間我們,以為很擅長挑撥人心,可惜,我愛他就像愛生命,我們互不稱譽,也互不猜忌,想在我們之間埋下疑心的種子,那你就歇了吧,有這心思,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有多愚蠢,明明兩情相悅,卻折騰到一地雞毛。”
風極反唇角的笑意僵住,抬起眼皮看向石飲羽,臉上帶著笑意,眼神卻冷得彷彿月夜下的冰原,一片荒蕪。
過了一會兒,他木然張口:“兩情相悅?”
“那是我們彼此最大的恥辱。”顧曲淡淡地否認。
“我就知道這樣。”風極反加深了笑意,對石飲羽道:“徒婿,你對愛情的理解太片面了,等哪天你發現行舟只是在哄著你之後,就會明白自己有多不堪,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一樣,到時你就會發現,折磨他,比愛他,更能讓你有快感。”
“你太過了。”陸行舟冷聲說,蛇尾猛地一動,勢如颶風,裹挾駭人的必殺之意抽向風極反。
風極反沒動,九張黑色符咒圍成一個圓形,突然出現在他胸前,在蛇尾抽來的一瞬間,符咒齊齊化作黑色的液體,在身前形成一個瀑布般的結界。
陸行舟硬生生改變方向,狠狠抽在旁邊的海灘上,刹那間,漫天飛沙。
石飲羽突然敏銳地感覺到海底有一絲異動,尚未感應到究竟是什麼,已第一時間撐起一道結界擋在二人面前。
只聽一陣水花巨響,一條水龍驟然從海水裏出現,長尾抽向陸行舟。
結界應聲而碎。
石飲羽迅疾地拉弓搭弦,一箭射向那條長尾。
卻見箭矢呼嘯而去,射中的瞬間,長尾化作水花,消失在湧動的海水中。
前後不到十秒鐘,石飲羽已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水龍,而是一條巨大的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