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攝政王實力不俗,兩人為防止被發現,沒敢靠得太近,悄悄隱藏在附近,分出一抹神識潛入進去。
室內暖氣十足,妖王穿了一件單薄的立領襯衫,顯得身材十分挺拔精神,陸行舟在電視上看過他的演講,這一任妖王儀表不凡,但可惜手無寸權,是個完美的傀儡。
攝政王行過禮之後,就懶洋洋地坐在真皮沙發中,讓隨從拿出一份檔,對妖王道:“下個月的明光未央宴,臣已擬好邀請名單,請吾王過目。”
妖王笑著拒絕:“既然是你親擬的,必然錯不了,不用看了。”
攝政王揮手,讓隨從收回文件,又拿出另一份:“這是財政大臣剛剛送來的預算,吾王看看是否有什麼不妥。”
妖王:“不會有不妥的,財政大臣是你堂兄,在財務方面比我專業多了。這次明光未央宴雖然花費巨大,但畢竟是你的壽辰,該花還是要花的。”
“賀壽只是個由頭,”攝政王道,“臣的真正目的是要趁這次機會,把那群逆賊一網打盡。”
妖王:“我聽說執夷仁被陸行舟救走了。”
攝政王看向他,淡淡地出聲:“吾王消息倒是挺快……”
妖王一笑:“今天降魔大臣來找我討論治療不舉的偏方,順嘴提了這麼一句,不然我也是不知道的。”
“這個蠢貨……”攝政王低罵了一句,冷聲道,“陸行舟身為特偵組長,卻違背鳳尾螺政治中立的立場,臣已經發函問責。”
妖王:“我聽說,他和山部魁首重婚了?”
門外的結界中,石飲羽十分不悅地皺緊眉頭:“這是什麼屁話,我們根本就沒離婚,哪來重婚一說,這妖王怪不得被西陵簫壓著打,智商極其低下!”
陸行舟:“……”
“沒有人關心他們重婚還是離婚。”攝政王不耐煩地說,“魔物詭計多端,那石飲羽恃靚行兇,挑唆得陸行舟越來越不像話,為了解開鎮魔釘,竟然給阿韶下惡契,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同意放他出獄,都怪判官那個心機婊,說什麼石飲羽受了九年酷刑,早已悔改,我看他根本就是有所圖謀。”
妖王:“判官能圖他們什麼?”
攝政王:“臣前段時間得到間諜傳來的消息,陰天子已經拜了陸行舟為乾爹,想必從他那裏得到了什麼好處,否則他沉睡七百年,哪能那麼快痊癒?”
妖王呆了呆:“乾爹?”
“或許是乾娘。”攝政王咬牙切齒地說。
陸行舟倒吸一口涼氣。
妖王感慨:“真想見一見這陸行舟,想看看他是怎樣風華絕代的人兒,能讓那山部魁首念念不忘這麼多年,我多年前曾讀過一首情詩,裏面有句‘我掙扎我躲避我掩藏悲喜你的魅力卻在不經意間架起核動力發射機’。我從沒見過這麼驚豔的詩詞,多少次為裏面真摯的情感哭濕了枕巾,後來才知道是山部魁首思念愛妻的佳作……”
攝政王臉色鐵青,面目扭曲,乾巴巴地訓斥:“臣勸吾王還是將精力放在政事上,少關注些風花雪月才好。”
妖王早已經習慣被訓斥,雲淡風輕地擺手:“政事有你們眾卿嘛,我只是對這對夫夫有幾分好奇,很想見見罷了。”
攝政王:“那等臣俘虜了他們兩人,一刀閹了放進你宮裏當下人,讓你見個夠。”
妖王臉色一抽,不自在地改了個坐姿,彷彿感同身受。
攝政王硬邦邦地說:“明光未央宴當天需要你演講致辭,你這段時間和秘書們好好交流一下,寫好演講稿。”
“好。”妖王對她倨傲的態度早已習慣,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問“你真準備在宴會上殺獒特蠻和阿鹿?阿鹿就算了,獒特蠻可是獒氏的嫡子。”
攝政王:“臣已經備好兩個替身。”
妖王:“原來如此……”
陸行舟和石飲羽回到夏夷殿中,食盒裏的菜已經有點涼了,兩個少年餓壞了,什麼都不計較,開開心心地大吃大喝。
只有任不仁在挑挑揀揀:“這個烤排骨怎麼撒這麼多孜然,不健康的。”
“別矯情,”陸行舟沒好氣,“你什麼垃圾沒吃過?以為我第一天認識你?”
任不仁:“我現在是妖型啊,油鹽吃多了,皮毛光澤不好。”
陸行舟:“……你要那麼好的光澤幹嘛?去相親嗎?”
任不仁看他一眼,改口:“摸起來手感也不好。”
“孜然真的撒太多了。”陸行舟一邊摸著他的耳朵,一邊嚴肅地表示。
石飲羽把紅燒雞翅從黃太吉爪底端走,放在陸行舟面前。
黃太吉:“哎!”
石飲羽:“貓不能吃雞骨頭,會卡到。”
黃太吉:“我沒吃雞骨頭!我吃雞肉!!!”
石飲羽:“肉裏面有骨頭。”
黃太吉:“嗚哇!!!”
陸行舟將肉從雞翅上撕下來,放到黃太吉的碗裏,餘光突然瞥到石飲羽虎視眈眈的眼神,唇角一揚,在放下的前一秒,改變方向,放到了石飲羽碗裏。
黃太吉:“???”
石飲羽美滋滋地笑了起來。
陸行舟將偷聽到的內容告訴任不仁,他沉思了很長時間,趁著夜色出去了,一夜未歸。
晚上睡覺的時候,石飲羽將宮室深處的床收拾出來,揮去厚厚的灰塵,兩人在床上和衣而臥。
唐二藏化作原型,和黃太吉蜷在一張椅子裏,爭先恐後地打起小呼嚕。
為防止被巡邏的侍衛發現火光,陸行舟收起那落迦火,寒冷漸漸降臨,他摟緊石飲羽,摸著他的身上的關節,輕聲問:“在牢裏那九年,受過很多刑?”
“一開始受了幾次,後來我老實了,就好多了。”石飲羽道,“不要提牢裏的事情了,都過去了,要往前看。”
陸行舟唇角輕揚:“嗯。”
石飲羽:“你這事會很棘手吧。”
陸行舟:“什麼事?”
石飲羽:“干涉妖界內政。”
“是有些棘手,”陸行舟低低地說,“但老任是我朋友,雖說朋友就是用來賣的,但如果要保住工作就得眼睜睜看著朋友小命丟掉,恐怕這也不是什麼好工作。”
石飲羽:“我覺得你還挺喜歡降妖除魔的。”
陸行舟輕笑了一聲:“但這個世界並不總由著你的喜歡,不是嗎?”
“不錯。”石飲羽點頭,這個世界總是在逼人們做出選擇,朋友與工作、金錢與愛情、閒適與富有……
人生的購物車裏,誰都想既要又要還要全都要,但誰都沒有資格如此貪心,結賬時總要捨棄一些。
他曾經大權在握、聲勢顯赫、自由自在,但當真正站在人生收銀台的時候,這些通通都敵不過一個陸行舟。
選擇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難過。
只要一生無悔。
陸行舟無意識地撫摸著石飲羽的頭髮:“你早已經做出選擇,下面,就讓我來做一次選擇吧。”
石飲羽:“你要怎麼選?”
陸行舟:“這要問你想好在哪里開飯館了嗎。”
石飲羽怔了一下,沒想到他竟是直接萌生了退意,皺眉:“事情這麼嚴重?”
“事情不嚴重,或許就是寫幾張檢討的程度,”陸行舟在黑暗中彎起唇角,含笑道,“只是我吃夠了公家飯,餘生想吃你的小灶了,魁首大人賞臉嗎?”
石飲羽忍不住笑起來:“我們的飯館叫什麼名字?”
陸行舟:“那我要好好想想。”
“羽上行舟私房菜,嵌合了我們兩個的名字,意境還特別美,一片羽毛上蕩漾的小舟……”
陸行舟將妖力凝聚到眼眸,視線穿過黑暗,看向石飲羽的臉,想看看他是不是一臉求死心切。
石飲羽臉上全是才華大爆發的得意,他真心覺得這個名字真是好爆了。
長夜漫漫,兩人絮絮叨叨,暢想開飯館後財源廣進的生活,然後為開不開分店的問題差點吵起來,互相覺得對方沒有經商頭腦,後半夜才疲倦地睡去。
窗外傳來雪花落在屋簷上的簌簌聲,陸行舟忽然睜開眼睛,冷冷地看著面前慘白的臉。
這是張小小的三角臉,下巴尖尖,薄唇,兩隻細長的眼睛上挑,像極了狐狸,她正貼在自己面前,近得幾乎鼻尖相碰。
“行舟。”石飲羽突然在睡夢中說起夢話。
陸行舟盯著面前的女鬼沒動,應了一聲:“我在。”
石飲羽閉著眼睛,喃喃道:“我們新婚第二天就被拆散,其實給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陸行舟:“什麼?”
“我真的煩透了跟你獨處的時候被打擾。”石飲羽說著,突然抬手,一股魔氣噴出,要將女鬼吞噬。
陸行舟一把掐住女鬼的脖子,將她往旁邊一甩,躲過魔氣的攻擊,順勢坐起身。
石飲羽也坐起來:“你救她?”
“我有話要問她。”陸行舟摸出一張符咒貼在女鬼額頭,冷聲,“這是形神俱滅符,你自己撞上來的,別怪我下手狠。”
女鬼震驚:“你是降魔師?”
“維護世界和平有這麼令人驚訝嗎”陸行舟問,“你是不是塗山氏?”
女鬼陰森森地呲牙:“可他分明是魔物,降魔師和魔物抱在一起……”
“不但抱在一起,還睡在一起,還打算睡一輩子。”陸行舟不耐煩地糾正,“你攻擊這個沒用,老實點,回答我的問題。”
女鬼用力掙扎,卻發現魂體彷彿被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壓制住,怎麼都逃脫不了,這才意識到面前兩人的強大,面目猙獰地罵了一句,鬱悶道:“我不是塗山氏。”
陸行舟:“那你為何是狐形?”
女鬼:“我是門外那棵老梅樹的樹靈。”
“胡扯,你以為我沒見過靈?”陸行舟皺眉,“你分明是死亡之後沒有去往冥界的鬼。”
女鬼:“我真的是樹靈,但我是受到塗山王點化才修出神智的,所以外表像狐形。”
陸行舟:“為何不去投胎?”
女鬼揚起唇角,上挑的狐眸中勾起幽幽的笑意:“因為我的塗山王,他會回來。”
陸行舟:“他已經死在鉤吾之山。”
女鬼:“他的靈魂會回來。”
陸行舟:“你愛他?”
“哈?”女鬼吃驚,轉而否認,斜睨著他,嗤笑,“你以為世間不朽的只有愛情?你真狹隘。”
“……”陸行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個樹靈鄙視。
女鬼道:“我仰慕塗山王的才華,卻不是愛他,我希望他能放開拳腳、大展宏圖。”
陸行舟肅然起敬,輕聲道:“萬一……他的靈魂已經往生了呢?”
女鬼:“卜文裏說,王者會從他界歸來。如果他已經往生,那豈不正好應了卜文?”
妖界崇尚傳統,盛行占卜,陸行舟向來沒把這些違背科學的東西放在眼裏,但聽到眼前這個女鬼幽幽的聲音,不禁有些觸動:“從他界歸來?”
女鬼:“塗山王被西陵氏暗殺於鉤吾之山,亡魂去往冥界,然後從冥界回來復仇。”
陸行舟:“你知道是西陵氏暗殺的?”
女鬼:“西陵簫恨他入骨。”
陸行舟:“為什麼?”
女鬼:“因為當年將風極反從她密室裏救出去的,就是塗山王。”
“咳咳咳……”陸行舟一口氣沒上來,還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風極反?
怎麼哪里都有那個老不死的影子?
石飲羽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等他氣息終於平緩之後,淡淡地出聲:“風極反法力高強,怎麼可能被西陵簫囚禁?”
“再強大的人都有弱點,”女鬼平靜地說,“既然你們認識風極反,那就應該知道他的弱點……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弱點。”
陸行舟:“顧曲?”
女鬼點頭:“只是他這個弱點本身就很強,所以才沒被人弄死而已。”
陸行舟:“可是他差點被西陵簫弄死。”
女鬼:“因為西陵簫不是一般人,她當時還不是攝政王,只是西陵氏的大小姐,卻已經初露鋒芒,和顧曲合夥做生意,幾百萬的本金能撬動幾百億的資本,妖界男尊女卑,她卻偏要踩在所有男人的頭頂,她從來沒有遇到過挫折,除了顧曲。”
陸行舟:“她喜歡顧曲,為什麼要囚禁風極反?”
女鬼:“顧曲是風極反的弱點,風極反又何嘗不是顧曲的弱點?”
陸行舟:“西陵簫囚禁風極反,逼顧曲和她結婚?”
女鬼嗤笑一聲:“強扭的瓜可不甜。”
陸行舟聽她笑聲陰陽怪氣,似是有什麼秘辛在裏面,沉聲問:“怎麼說?”
女鬼:“她不滿足于把顧曲強行綁在身邊,她還要享受與顧曲相愛的感覺,可惜顧曲只愛風極反,除非……她自己變成風極反。”
陸行舟心頭一跳:“你說什麼?”
女鬼:“妖界的幻術向來令人防不勝防,更何況顧曲只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西陵簫輕易就控制了顧曲,讓他以為自己是風極反,既然她變成風極反了,那真正的風極反就不應該再存在了。”
陸行舟:“既然如此,那麼一刀殺了風極反永絕後患不是更好?為什麼還要囚禁他?”
女鬼:“因為她不但要搶風極反的男人,還要當著風極反的面和顧曲恩愛,讓風極反親眼看他們相愛的樣子。”
“聽你這說法……”石飲羽慢吞吞地出聲,“西陵簫喜歡的,不像是顧曲,更像是風極反。”
女鬼粲然一笑:“你這魔物的感覺倒是靈敏。”
陸行舟吃驚:“你說西陵簫喜歡的是風極反?”
“不錯,”女鬼道,“西陵簫當年帶領商隊去遙遠的城市做生意,曾被邪魔劫掠,是風極反救了她,當時和西陵簫一起帶隊的,就是我王塗山兮猗。”
陸行舟想起風極反那時候並未入魔,還是名滿天下的最強降魔師,隨手一救,就是未來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和改革中興的塗山王。
這貨的手是不是開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