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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失敗以後》第96章
第96章 第96個修羅場

  這個問題儼然一道蒼雷, 當場就把簡禾心中那點兒僥倖心理劈得四分五裂。

  夜闌雨為什麼要這樣問?他發現什麼了嗎?他知道霜梧對她有回應的事?

  不對,若他早已發現了, 又何必吃飽了撐的多此一問?

  她該怎麼回答?

  肯定不能老實交代, 「喬邇」只知道夜闌雨有一把叫霜梧的劍, 卻不知道那把劍是藏在他身上的,萬一他問起,必定百口莫辯。而更有甚者,萬一夜闌雨突發奇想, 非得讓她重演一下昨晚的情形……

  簡禾的額角徐徐滾落一滴豆大的冷汗。

  雖然她可以故技重施,再跳轉一次帳號, 但也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系統補充道:「宿主, 【傀儡喬邇】這個身體的休整時間還沒結束,是經受不住這麼頻繁的跳轉的。」

  瞬息之間,一個又一個不成形的藉口浮現,又一一被她否決。這一猶豫,時間就過去了數秒。

  夜闌雨的聲音不辨喜怒:「這個答案, 需要你想那麼久嗎?」

  簡禾:「……」

  她反應很快, 面不改色地拖延了一點兒時間:「我撞到了頭嘛,現在想東西有點兒費勁……嘿,還能是用什麼, 肯定是用劍劃開的啊。」

  窗外白茫茫的雪林將午時稀薄的陽光反射到了車內,斑駁的枯枝長影在夜闌雨的身上掠過。夜闌雨的身子微微前傾, 不疾不徐道:「什麼劍?」

  馬車行至開陽處, 倏忽之間, 有一道刺眼的金光反射了一下。

  簡禾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才發現那傀儡車夫所坐的墊子下,壓著一把平平無奇的長劍,與席同色,極不顯眼。比霜梧長得多、也厚重得多。

  簡禾大喜,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下有了!

  她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車夫的銅劍,道:「就那把劍啊。」

  夜闌雨直勾勾地盯著她,道:「那麼,為何我的劍會落在雪地裡?」

  簡禾訝然道:「你不記得了?那是你自己扔出去的啊。」

  夜闌雨重複道:「我——扔劍?」

  「沒錯。那時候,你好像根本聽不見我叫你。不但亂咬人,還亂扔東西。你說吧,扔點別的東西也就算了,居然連劍那麼危險的東西也亂扔。」簡禾虛虛地做了個甩動手腕的姿勢,道「你動作太快,我沒看清你到底是從腰上還是袖子裡抽出來的,但肯定扔的就是劍。我就只能用那個傀儡的劍了……說歸說,你那天到底怎麼了?真的沒事嗎?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她要一邊撒謊一邊圓謊,為求看起來像是「回憶」而不是「狡辯」,不能有過多時間停頓。這番解釋,乍看下去是沒有邏輯問題的。然而,若是深想,卻並不完美。

  ——霜梧在主人手裡時,乃是一把威力十足的仙器。簡禾這個靈力低微的身體隔空一劃,也能把簾子切成兩半,遑論是夜闌雨本人來用。他隨便一擲,連馬車壁也能戳個窟窿。光一漏入,他神智恢復,她根本無需再拿傀儡的劍來自救。

  當然,若她堅持是風剛好吹開了簾子,霜梧就順著那個洞口滑出去了,雖然有點牽強,但也說得過去。

  現在就祈禱——夜闌雨別再深究下去了。

  好在,夜闌雨是真的暫時沒有心情去一字一句推敲她說的話。

  昨晚,兩隻傀儡因主人短暫喪失了意識,而失去了那段時間的「監視」功能。故而,夜闌雨無法從它們口中得知他喪失神智時發生麼什麼事。

  當他恢復神智時,發現自己被束得好好的腰帶已經鬆開了,而霜梧則是橫插在了雪地中的。

  他大概知道自己犯病時是個什麼模樣。更何況,他才剛殺掉三隻襲路屍,還沒從殺戮之中回過神來,就突然被魘住了。在那段神志不清的時間裡,一點點的刺激都有可能讓他暴起殺人。別說是擲劍了,就連活生生把面前的人咬死也有可能。

  理智是這麼想的。但神差鬼使地,那種許久不曾有過的懷疑,以及莫名其妙的期待,竟又浮出了水面,化作一個小小的聲音,在鍥而不捨地蠱惑他——

  萬一她真的知道霜梧藏在他身上呢?

  萬一是她用霜梧劃破了簾子呢?

  ……

  故而,才會有剛才那一問。

  而讓他失望的是,對方的回答只是在印證他前一個想法而已。

  夜闌雨心中煩躁。

  不久之前,汾嬰山巔,黯淡無光的霜梧劍刃,早已經證明了此「喬邇」並不是被它認過主的「小禾」。

  追溯到更早,也有諸多「存在時間相悖」的證據,說明了她們是兩個獨立且毫不相關的個體。只不過是他固執己見,非得親眼看看才肯死心罷了。

  試過了,失望了,心魔也該消散了。他在汾嬰山冷靜了一段日子,原以為彼此再見面時,自己會變得心如止水。孰料,才在同一個密閉的空間共處了幾個時辰,那種似曾相識的即視感就又湧了出來。

  也正是因為這種讓他心悸不已的熟悉感,讓他下意識地在很多方面對她手下留情了。昨天晚上,她在驚恐之下撲上來時,他其實是完全來得及避開的。即使避不開,依照他的性子,也一定會在下一瞬就把她從自己身上掀下來。可結果呢,他卻是眼睜睜地任由自己坐在原地,毫無推拒之意。

  明知道不是同一個人,算上這次,也已有三次的試探失敗。

  到底什麼時候,他才能停下這些可笑的幻想?

  這麼想著,夜闌雨的心情難免愈加陰鬱,臉色變了又變。簡禾猶在那邊名為關心、實為岔開話題地問東問西:「你真的沒有哪兒不舒服吧?那天的襲路屍傷到你了?」

  「與你無關。」拋下了這句話後,他便把頭靠在了馬車內壁,閉上了眼睛,看來是不準備再搭理她了。

  「好吧。」簡禾面上佯裝失望,實則卻暗自鬆了口氣——總算扯開話題了。

  同時心道:「夜闌雨果真沒有深究下去,看來也是隨便問問而已。幸虧沒有自亂陣腳。不過我也能理解,換了是我,也會好奇自己沒有神智時發生過什麼事吧。」

  二人各懷心思,之後也斷斷續續聊了幾個話題,氣氛恢復如常。

  這日的傍晚,二人抵達了一個建在河谷高地上的小鎮。

  這個距離,若是禦劍而行,其實半天就能到了。坐馬車也不遠,一日可到。昨晚他們在那個村子借宿,其實是繞了遠路。難怪姬鉞白說「到時候來接你」說得那麼輕易,確實是很近。

  簡禾:「……?」

  夜闌雨兜裡是挺有錢的,但總不至於在這麼遠的地方也有房產吧?

  正納罕著,卻見馬車一路穿過了小鎮,朝著山路而行。簡禾隨意地往外看,只見山巒之上,紅褐色的土壤裹著砂石滾落,匯入了幾欲斷流的枯竭長河之中,一派蒼涼之意。

  不知走了多久,已遠得看不見一絲一毫的人煙了,幽幽深山之中,才露出了一座獨門別院的山莊。

  馬車越發靠近,它的輪廓便越發清晰。

  此宅依山傍水,地勢險峻。高牆綿延,望不見盡頭。青瓦紅門,氣勢恢宏。然而,都掌燈時分了,卻無一絲一毫的燈火與人聲傳出,上空寂靜不已。

  門上牌匾破舊,邊角開裂,勉強看得出一個篆體的「袁」字,屋簷下結了一層雪白色的蜘網。顯然是座荒廢依舊的空宅。

  簡禾:「……」

  雖然只能看個大體輪廓,但這地方……怎麼有點兒不對勁?怎麼看怎麼像鬼屋啊喂!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裡面的人呢?」

  「死了。」看到簡禾雙目微睜,夜闌雨想了想,續道:「於半年前被仇家所殺,一家老小,無一人逃脫。」

  簡禾吃驚道:「那你還住在這裡?」

  這是座凶宅吧?聽上去就不吉利。

  「大概在三個月前……」夜闌雨回憶了一下,平靜道:「有夜歸獵戶常在附近聽見了怪聲,循著聲音找來,發現就是這座廢宅中傳出來的。」

  簡禾:「……」

  喂!為什麼突然就開始講鬼故事了!

  即將消逝的晚霞中,夜闌雨雙目微眯,宛如鬼魅,輕輕道:「既有女子苦楚的歌聲,亦有孩童玩繡球的嬉鬧聲,偶爾還會聽見有個男人在不斷重複『在哪裡、在哪裡』這句話,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某日,有個醉漢大著膽子爬上了牆頭,那片黑漆漆的殘垣斷壁中,他還真看見了一個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裡面。」

  簡禾的心都懸了起來了,緊張道:「然後呢?」

  「醉漢以為有人在裝神弄鬼。也是酒壯人膽,他罵了幾聲,便跳下了牆,想要出氣。」夜闌雨漫不經心道:「然而,他剛掰住那人的肩膀,把人扭了過來,卻發現這男人——沒有頭。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自己的頭。」

  簡禾雖然與怪力亂神之物打交道多,可不代表她就能完全免疫。而夜闌雨說得繪聲繪色,陰森的氣氛營造得恰到好處,簡禾的後頸涼颼颼的。

  見夜闌雨還一臉意猶未盡,簡禾警惕地捂住了耳朵,道:「我不聽了,你嚇唬誰呢,這個世上又沒有鬼!」

  「嚇唬你?」夜闌雨微微一怔,瞧她像隻炸起了全身毛髮的倉鼠,忽然勾了勾唇,露出了今日以來第一個真心的淺笑:「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何住在這裡麼?」

  簡禾懵了懵,道:「啊?我是這麼問了沒錯……」

  「世上無鬼,那日醉漢所見的無頭男人,估計是酒後幻覺。然而,經此一役,鬧鬼一說徹底傳開。不說外鄉人,就連是本地人,也會繞路而行。所以……這裡很安全。」夜闌雨一本正經地說完,馬車恰好停下。

  府門應聲而開,一男一女的兩個傀儡立在了門邊行禮,舉著的紙燈籠在夜色中晃晃蕩蕩,幽幽發亮。

  簡禾啞口無言。

  敢情大佬你鋪墊那麼長,就是為了說明這裡「很安全」?這是什麼惡趣味啊啊啊!

  夜闌雨道:「你先下車。」

  「下就下,我先選房間。」簡禾挪到了馬車邊去,滑了下地,卻因車中太暗,衣角不慎勾到了那傀儡車夫壓在門邊的長劍。劍刃還出鞘了小半寸。

  雪花四起,簡禾微驚,連忙蹲下去拾。摸了一下,才摸到了劍柄。

  原本以為這種普通的道具是很輕的,誰知道劍鞘都是實心的,不知是什麼材質,似鐵非鐵,沉甸甸的,單用一隻手居然還撿不起來。

  簡禾略有些吃力地把劍放回了車上,用了一點勁兒,才把劍刃推了回去。

  這一串的動作,自然沒逃過夜闌雨的眼睛。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怪異的感覺。

  兩個傀儡在他耳邊稟告了這幾日發生的事兒,夜闌雨心不在焉地聽完,它們便攀上了牆壁,隱藏於樹影之中了。

  天色漸暗,整片林野都籠罩在了一層虛虛的藍光中。夜闌雨拾起了傀儡車夫的那把長劍,又看向了簾子破口的接續處,思索須臾,忽然一震。

  他終於發現怪異之處是什麼了。

  今日,她說——因為他將霜梧扔了出去,她只能轉用傀儡的劍去劃開簾子。

  當時聽覺察不出來,現在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問題——前半句與後半句根本沒有因果關係!

  剛才也看到了,拔出車夫的劍對她來說並非易事。如果要在簾子那麼高的位置劃一道,須得完全站起身來,雙手並用才能做到。如果她能用這把劍劃開簾子,就說明她當時並沒有被他壓住,是可以自由活動雙臂的。

  矛盾的地方就在這裡。如果她沒有被壓制住,為何不直接用手掀起簾子,而要大費周章地用一把對她來說過重的劍代勞?

  更何況……

  危急時刻,同車之人突然發狂,她有那個時間拔劍,為何不直接奪門而逃?難道「逃跑」不是最本能的反應嗎?為什麼要留下來,選擇了把簾子割開?

  這個反應,放在知曉他秘密的小禾身上,是完全說得通的——她知道只要讓光灑進來,就能遏止他的反應。

  可這個喬邇,分明不知道他的弱點,卻還是選擇了留下來,還恰好用了正確的辦法來讓兩人都擺脫困境!

  迷霧一般的困境霎時找到了突破口,夜闌雨喉結上下一滾,捊起了袖子。

  長袖之下,霜梧宛如一道柔韌的緞帶,繞臂數周。落入他手,劍刃繃直,銀光錚亮。

  原本只是為了看清楚一些簾上的細密針腳,看看有無新發現。湊近時,在劍刃的寒意之中,有一縷柔軟的絲線若有似無地搔刮了他的側臉一下。

  夜闌雨側頭,眯眼一看,陡然愣住了。

  被劍光所惑,很多人都不知道,霜梧的劍刃,其實並不知平滑的。實則有許多肉眼所不能看見的小機關和小紋路。

  這讓它無法與真正的長劍媲美,與同等級的仙器硬碰硬時,劍身可能會被砍斷。但同時,也給予了它前所未有的柔軟性和靈活性,可藏在身體任何地方。

  而現在,那耀目的劍身之上,竟勾住了一條小小的金絲,細若秋毫,若非觸到了他的皮膚,或許他根本不會發現。

  夜闌雨目光駭人,眼中浮現出了淺淺的血絲。

  這道金絲,與簾子破口上的金絲,是一模一樣的。

  她用過霜梧。

  她撒謊了。

  偌大的一座空宅,其實只收拾出了兩個挨著的房間。除非簡禾想在沒有被褥、鋪滿灰塵、紙窗還穿了洞的房間裡跟老鼠同眠,不然「隨便選房間」這句話不過是個奢望。好在那些傀儡把房間打掃得非常乾淨,一牆之隔的地方就挨著夜闌雨,住進去一點也沒有「凶宅」的瘮人感。

  簡禾被兩個傀儡引路,半扶半摸地找到了地方,早早躺了上去,熄了燈。恰在她熄燈後不久,夜闌雨走近了她門前,聽傀儡說她已經睡下後,他止住了手,沒有敲門。

  他想,他也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地把最近發生過的事捊一捊。

  翌日醒來,簡禾便聽見了系統的聲音:「叮!提示宿主:【地獄Bug】條數值變化,請知悉。」

  簡禾一驚,睡意霎時飛到了九霄雲外,坐起一看,發現夜闌雨那已經回落到了1/10的進度條,竟在一夜之間飆升到了6/10!

  簡禾一屁股跌坐回床上。

  什麼情況?

  夜闌雨昨晚頓悟了?被劇透了?

  而就在這時,窗紙外浮現出了一條人影。夜闌雨道:「醒了?出來吃早飯。」

  簡禾應了一聲。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懷著悚然而又疑惑的心情,簡禾慢吞吞地步出了院子,院落中擺了張小石台,放了精緻的早點,熱騰騰的粥,飄著香氣的熱包子……

  簡禾趔趄了一下。

  為什麼她會想到「吃飽好上路」這樣的話?

  系統:「……」

  這時,頭頂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看不清?」

  她正好站在樓梯上,這幅膝蓋發軟、走路虛晃的模樣,的確很像是看不清路,差點踏錯階梯。簡禾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那好辦。」夜闌雨說完這句話,便做了一個讓簡禾完全意料不到的舉動。

  他屈膝,泰然自若地將她抱了起來。全然有別於從前對待她時那種搬運麻包袋的方式。

  簡禾受寵若驚、又有點心虛,推拒道:「不用了,謝謝,我看得清路,我自己可以走!」

  「別亂動。」夜闌雨輕斥了一句,卻沒有順驢下坡把她放下,而是一路走到了石台旁,將她輕柔地放到了石凳上去。

  早點頗為美味,簡禾卻一直食不下嚥。她在等著夜闌雨問她話,可是,全程,他都沒有露出過什麼異樣,十分沉得住氣。

  但還是有一點與往日不同的。

  他居然替她夾菜!

  簡禾乾笑道:「多謝,我先喝點粥。」

  夜闌雨頷首。簡禾低頭,吹涼了粥,飲了一口。

  系統:「宿主,這粥是夜闌雨做的。」

  簡禾嗆了一下。

  夜闌雨深深地看著她,道:「怎麼了?」

  簡禾悚然,連連擺手:「沒事。」

  連早飯也是親手做的。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如果他真的發現了什麼,這反應好像有點兒不對吧?

  一頓早飯下來,簡禾還敏感地察覺到——夜闌雨似乎在觀察自己。

  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把眼睛黏在她身上,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自己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早飯之後,夜闌雨令她閉目躺在床上,為她好好地修整了一番,簡禾像是睡了一個悠長的午覺,醒來後,模糊的視力就恢復了五六成。

  如此提心吊膽地過了一日,卻是一路風平浪靜。夜裡,簡禾縮回了房中,打開了「掉馬進度條」一看,發現第四格的數字,竟然飄飄乎地上升到了6.66/10。

  簡禾:「這他媽居然還有小數點的?」

  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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