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兩個人輩份上來說,那是差了一輩的,葉蒼澤從輩份上來算得叫葉老六叔公,葉老六那是誰?葉則他親爹,所以,葉蒼澤得叫葉則一聲「叔叔」,進了葉家,這名份都早就定死了。
葉蒼澤心裡鬱悶呀,他這不是肉湯都沒隻嘗了點,怎麼就給破壞了,想得妥妥的事,結果叫張放那壞小子給壞得一丁點都沒留了,斷了肋骨是不是?他就讓他真斷了肋骨,斷的真狠的,便是張磊放話了,他也沒打算留面子。
他心裡想得遠,別的不想,就想有人會心疼,那個就是個渾不吝的,指不定看到張放真心疼了,過往的都不計較了,這種事,發生的多了去了,翻葉老六家牆頭算什麼,他什麼沒翻過,別看他如今大得很,但身上沒有真本事,也成不了現在這架式。
「張放不是你放出來的?」別看葉蒼澤平時不動聲色,緊要關頭,在維護自己福利這一方面他做得挺好,還早有預謀地搭上柳東澤那個毒眼睛的傢伙,冷不丁地就刺上葉則一回,「要不是你在張放有意無意地透一回她可能去了方同治那兒,你覺得張放會給收拾了?」
要說呀,這話真是一語中地,戳得葉則要是沒有幾分忍性真是受不住,可他到不怒,到是笑了,笑得陰陰冷冷,對葉蒼澤還真是沒放在眼裡,不否認他私底下把張放給慫恿一回的事,豎起個中指,「喏,大侄子,別跟我玩花樣,一邊睡著去,這裡頭的人哪,你別給我想太多,叔叔我勸你呀,想太多真不是什麼好事,知道不?」
這算是打算拿輩份壓人了?瞅他那個眼神兒,利得跟刀鋒,要是人一個不留心,准能叫他給撕成片兒的模樣,他還拍拍葉蒼澤的肩膀,真個是好長輩的派頭。
只是,葉蒼澤哪裡是好相與的人,他敢半夜上門,就篤定了誰也別攔他,就算葉茂在這裡,也甭想攔他,腳步站定了,就沒想過要回頭,好漢都不回頭,他不算是好漢,這方面算是早就有心得了,就跟冤孽一樣了,纏住就不放手了。
「那也得看是想多了,還是沒想多了。」他淡定地回道,一點氣急敗壞的樣兒都沒有,眼神冷靜,甚至都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情緒,絲毫不把葉則的話放在耳裡,「我們說了都不算,也得她自個兒開口,是不是?」
葉則這兩天事兒都不順,雖說與不對盤的方同治有那麼一個默契,這默契薄弱得很,表面瞅著挺好,風一吹,估計也就散了,他真沒當一回事,頭兩天一直氣著,還打算把人晾一回,誰知道,她到是與方同治勾搭上了——
這四九城也真小——他都不信了,怎麼就吃飯也能碰個正著,當然,他故意的,就是故意的,怎麼了,張放那小子更渾,給人放了點血,頭腦不清楚了,還敢撞上去,幸虧沒出事,要是出事了,葉則都不知道他自己能瘋成什麼樣——
「反正沒你什麼事兒,一邊晾著去。」他自認自己不是頭一份,那也得努力點把別人擠走,第一沒有,那就第二,第一就是出頭鳥,出頭鳥這玩意不是誰都能當的,「秦女士估計要醒了……」
秦女士真醒了?
葉則是不知道人有沒有醒,但他這麼說,肯定保證人家秦女士真的能醒,便是葉蒼澤也得顧忌著一點兒,他眼神一下子都暗了,就陳碧那縮頭烏龜性子,要是他們那些事都曝給秦女士曉得,不知道她縮成啥樣子。
兩個人對峙的後果,誰也沒進去,葉則威脅人,葉蒼澤也不是什麼吃素的人,你要叫醒秦女士是吧,我難道不能叫,大不了一拍兩散!
都怕真把秦女士叫來了,問是怎麼回事,結果把房裡的那人兒給惹急了,誰都顧忌著這點,都沒敢真正實行,結果——吹了一小時冷風,兩個人都各自回房,也不是各自回房,是葉蒼澤也跟著擠入葉則的房裡。
葉蒼澤跟葉茂住一起,離這裡有點遠,要半夜葉則有心了,再往陽臺那邊一跑,他不就是得逞了嘛——於是,他不管不顧了,兩大男人的擠一床,真沒有啥,剛入部隊那會兒,訓練累了,大家不都擠一起的嘛。
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這說的就是陳碧那人,她的事兒渾,人也渾,跟她說不通大道理,也就認死一個道理,誰要是把事兒說出去了,她跟誰沒完!
她在房裡睡得好好的,壓根兒不知道昨個夜裡她房間陽臺差點成了篩子,任由人進出,也幸得是兩個人,結果她安穩一夜到天明。
其實是六點不到,天還是濛濛亮,平時她都是六點半起床除了休息日之外,今天起的特別早,原因無他,要去找陳喬,把錢給他,當然得先去看看卡上的錢有沒有到賬,她一向不太信任網銀,看錢這事兒還得去找個ATM機子。
「這麼早就起了?」
秦女士一身運動服,一副輕便的模樣,頭髮有點亂,估計是剛鍛煉回來,一見到通常睡到近中午的女兒從二樓下來到是有點驚訝。
陳碧就想早點兒出門,沒想到還能跟秦女士碰個正著,當下就伸展了四腳,裝作很精神的樣子,「睡不著了,媽,我早飯不在這吃了,我出去辦點事——」話說這裡時,她聽到樓道口傳來腳步聲,眼睛一抬,就看到是葉則,不由有點訕訕然。
葉則從她身邊走過,僅僅是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多餘的動作一丁點都沒有,便是見到秦女士也都是冷淡的點點頭,只是,他全身再沒有平時的悠閒,一身軍服,看上去到多了點嚴肅,讓人望而生畏。
陳碧趕緊往旁邊靠了靠,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卻沒有發現葉則眼角的餘光掃過她這個動作,眉心微微皺了一下——
「要走了?」秦女士看上去很關心這個繼子,「李阿姨都弄好早飯了,要不要吃了再走?」慈母之態,表現得很好,也不是說她裝,完全是出自本心,對葉則這個兒子關心備至,葉家這樣的家庭,要是能有什麼後母苛待繼子的事,那才叫有鬼。
「不了,你們慢吃。」葉則頭都不回,走得快。
等他的身影都看不見了,陳碧才從後邊走出來,心兒砰砰跳,生怕葉則表現出什麼不一樣的舉動來,幸好這一關過了,虛驚一場,還是讓她下意識地用手抹抹額頭,生怕上面出現點冷汗什麼的。
「他就是這麼個性子,不是故意不理你的。」秦女士還以為女兒不喜歡碰到葉則,也不喜歡葉則的態度,下意識地替葉則解釋,「可能是有事兒,他也是多數不在家,也就是最近回家了。」
葉則都不在葉家,這話到是真話,要不是葉老爺子沒了,這會兒葉家人大都各住各的,哪裡能像現在這樣子都擠在葉家老宅子裡頭,原先靜悄悄的老宅子如今也多了點人氣。
「嗯?」陳碧一時沒聽清秦女士說的是誰,等她終於知道說的是誰,不由吐吐舌頭,她完全不擔心那事,其實秦女士說的不對,葉則那性子,哪裡是不理人,根本不對的,她見過更真實的葉則,只是這些話都不好說,索性一笑,「媽,你擔心個什麼勁,我又不會因為這點嫌棄人——」
「那你出去,我叫司機送你去?」秦女士一聽她沒有那個意思,到也立即放鬆下來,大方地安排車子,「也省得你自己到處亂晃?」
「好,呃,還是不了,不用了——」陳碧差點答應下來,話剛說出來她又迅速地找回理智,把話給回了,「我就是附近走走,不會走太遠,讓司機送我,真是太麻煩的。」
她去見的人是陳喬,哪裡能讓別人知道,她是去送錢的?
半點都不能。
出門時,陳碧包得跟粽子一樣,也不怕別人說她雍腫,她就是怕冷,包包掛在肘間,兩手插在衣袋裡頭,等離了葉家兩三米遠,她才掏出手機,秦女士以為她手機在被撞車時撞壞了,給她新買的手機。
手機號還在手心,她早上還是沒洗手,當用毛巾把手指根根的擦了探,手心是一點水兒都不給碰,生怕手一衝,就沒有了,這簡單的腦袋,真不知道叫人怎麼說她才好。
「誰呀?」
跟昨天夜裡不一樣,這會兒,電話裡才響了兩聲,就能聽到陳喬的聲音,估計是給電話吵醒的,聲音都不太好聽。
陳碧聽著聲音,愈發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人與衛嗔是半點關係都沒有——可她個榆木疙瘩就是個認死理的,頂著衛嗔這張臉的人,決不能讓人去做那事兒,她也不想想要是人人都整成那麼樣一張臉,都幹這種事,她是不是個個都得去給錢包起來?
「我陳碧呀,昨天紀念堂不遠處碰到的,記得不?」她說話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生怕哪裡跳出來個熟面孔,聽到她在說什麼,入眼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才叫她安心下來,「你在哪呀,我給你六萬,你這個月就別找客人了——」
陳喬真是給電話吵醒的,一看是陌生電話,真想把電話給掐了,又想想不就是一個電話,也許是生意上門了,把生意往外推那是不行,身邊還躺著個女人,光著身子,身上全是他的牙印兒,沒辦法,這是客人喜歡,他得咬。
快奔六十的女人,皮再怎麼拉,都沒有彈性了,也沒有那種光澤,要說呀陳喬最不喜歡這種客人,他更喜歡的是有錢人包的二奶,要漂亮有漂亮、要身材有身材,她們男人回家繳公糧時,二奶就寂寞了,他這樣的就派上用場了。
他趕緊接了電話,人也小心地挪動步子走到浴室,看著偌大的鏡子裡映出自己那一身鮮豔的紅唇印,都有想吐的感覺,嘴巴一張,那感覺又沒有了,「陳碧,誰呀?」他這麼一問,問過後立即就想起來了,「真、真的?」
他不是沒見過這六萬塊錢,一個月六萬塊錢也沒怎麼放在眼裡,但是白撿的六萬塊錢不撿一下他估計就是白癡了,昨天他真以為碰到個腦袋不正常的,誰知道還真有錢送來!
「你別接客人,我每個月給六萬塊錢。」聽到那頭傳來明顯喜悅的聲音,陳碧深呼吸一口氣,內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叫做暴虐感的東西,真把把他的臉給毀了,想也就是想想,她做不出來這麼狠的事,「你別做了,我給你錢,行不行?」
陳喬聽這話,忽然就笑了,果然是個腦袋有毛病的,他是小白臉耶,牛郎耶,他從來都對這兩個字厭惡非常,如今到是恨不得把這兩個形容詞都丟到那叫陳碧的女人腦袋裡去,難得起了點叫什麼的「良心」。
「行呀——」是呀,他有良心,有良心的人怎麼能叫別人失望了呢,錢照拿,生意照做,他不說出去,誰知道了,這理直氣壯的,「我還沒起來,等會把帳號發你手機,錢幾時到,我幾時收手,行不行?」
陳碧當然覺得行,「你快點,快點給我——」她還催人家,巴不得立時就解除衛嗔那張臉的「危機」,等收到短信,她直接找了個ATM機子,把錢直接給轉了,連回單都沒拿。
「呼呼呼——」她還呼呼氣兒,認為自己做了件大事,估計不是現金,也就沒有什麼感覺,也就一個數字,「衛嗔呀,你真別怪我,我真努力了——」
聽聽,她說的什麼話,還雙手合十,那模樣,可虔誠了,朝著天空彎□子,只差沒跪下去了,——「喲,這不是陳碧嘛——」
那拉長的聲調兒,聽著都沒有什麼好氣兒——
陳碧心裡那叫「咯登」了一下,連忙轉過身,回頭就見到四四方方的臉,從車窗裡擦出來,剛好隔著一段路,他車子停在人行道下,她在人行道上最靠裡邊的ATM機子出口,一時間真沒想起來人家是誰,疑惑的小臉就對著他,只差沒問出口:「你誰呀?」
那人給氣了個夠嗆,那手指著她,跟快斷了氣一樣,「你個沒良心的,我弟躺醫院裡都斷了肋骨,你到好,大清早地起來幹嘛呀,還不跟我去醫院——」
他弟?躺醫院?肋骨?
這三個詞兒,讓陳碧在腦袋裡組織了又組織,組織了老半天才終於想起還有那麼個哥們兒在醫院裡——把她撞得、嚇得快半死的張放他哥——張磊?
她張了張嘴,嘴裡一時沒了話,回頭瞅瞅離自己這裡還有兩三百米遠的葉家,心裡那個悔得不得了,早知道她怎麼也得找個遠點的呀,「我、我不去——」她趕緊跑,腦袋就這麼個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