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事發突然
那少女挽著鐘梅娘, 眉梢高挑, 波光流轉間已將簡娣和詹玉打量了個遍。
詹玉哪裡受到過這種侮辱, 俏臉瞬間煞白。
少女沒在乎她的反應,她嘴角驀地翹出一個細小的弧度, 慢條斯理地道,「我還在想梅娘這是在同誰說話, 原來是簡大人府上的千金。」
這姑娘言語間微含嘲意, 要只是因為那些傳言而看不起她, 還不至於表現出這幅模樣, 看上去更像是和原主有些舊怨。
問題在於, 這姑娘認得簡娣,簡娣卻完全不認得她。對於面前這號人物,簡娣大腦中完全就是空空蕩蕩的一片,無跡可尋,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就算是打個招呼, 也想不到這姑娘姓誰名誰。
簡娣努力地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來,只好暫時放棄在記憶中尋找這姑娘資訊。
她儘量平靜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姑娘,故作深沉地也跟著笑了一笑,「許久未見。」
話音剛落, 簡娣就看見這姑娘眉梢又是一揚,似乎吃了一驚。
她想錯了嗎?
這也不應該。
她顯然是認得原主的, 她剛才說的四個字不痛不癢, 應該最為保險才對。
面前的少女很快便收斂了臉上的吃驚之色, 「是有一段時日未見了。」她眼神微微向下,又將簡娣從頭至尾打量了一遍,在一般人感到冒犯前,恰到好處地收回了視線,勾唇笑道,「我前些日子聽聞你才同夫婿和離,還道是謠傳,今日看你大不同往日,看來和離一事倒是真。」
簡娣沒著急反駁。
穿越過來後,她沒有全盤接收原主的記憶。簡娣自己也曾經想過原因,可能是因為她和原主畢竟不是同一人,兩份記憶太過龐大和繁雜,一時承受不住,難免出現記憶錯亂。指不定大腦是為了保護她,才將某些不重要的記憶封存了起來。
原主的記憶雖然不全,不過對於一般的人或事,簡娣仔細想想或經過他人點撥,總能有些印象。而這姑娘沒有任何印象,看來也是被原主歸位不重要的人裡面。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特性,簡娣她也是個俗人,行為處事都是按照這個基本準則來的。這可不是後世那個還算平等的社會,這兒的階級森嚴,家世的高下甚至能定人生死。簡娣她剛剛怕就怕在這姑娘衣著富貴,看上去家世不低,要真得罪了她,只怕會牽連到簡露她們。
但現在她心裡有了些底。
如果這姑娘背景確實深厚,原主又和她有些舊怨,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毫無印象。既然現在沒有記憶殘存,就表示這姑娘的家世沒有簡娣她想像得那麼高。
快速地整理了一遍自己推測出的資訊,衡量了一番利弊,簡娣心理壓力一鬆,還能鎮定地回看過去。
「我同他和離也沒多久,沒想到這事竟然傳得這麼快,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值得人如此關注。」
少女笑道,「當年姚相公是簡伯伯的學生,同娣姐姐你成親後,旁人都道是姻緣天定,真乃羨煞旁人的一對。昔日一雙佳偶如今勞燕分飛,我們都沒想到你竟然會同姚相公和離,這事在旁人聽來難免詫異,也就無怪乎多引人注目了些。」
「更何況此事為何如此引人關注。」少女意味深長的一笑,「娣姐姐心知肚明。」
少女此話一出,一直偷偷關注著這兒動向的人群也隨之冒出了些悉索的聲響。
她好似很享受被眾人包圍注視的目光,面上不禁又露出了些得色,目光好似不經意間般地落到了詹玉身上,「這位姑娘我倒未曾見過。」
「這難道就是你那遠道而來的表妹?」
而從剛剛起,一直靜靜看著她倆的鐘梅娘終於動了,她輕輕扯了扯少女的衣袖,柔聲提點道,「成蘭。」
被鐘梅娘一扯衣袖,面前這個叫成蘭的姑娘住了嘴,轉頭看了一眼鐘梅娘,再看向簡娣時面上隨即掠過一抹似真似假的歉意,「抱歉,是我一時口快,冒犯了娣姐姐,還請姐姐不計較原諒我。」
她雖然在道歉,但眼中的得色不加掩飾,與其說是道歉,更像是借著道歉的耀武揚威。
「不過。」少女話鋒陡然一轉,「我為人性子直,有時候是口無遮攔了一些,但是非對錯還是能分得清的。」她笑道,「該仗義執言的時候,就不該忍著。」
她看著簡娣的視線,讓簡娣心裡咯噔了一聲,雞皮疙瘩隨之都冒了上來。
「好不容易同姚相公和離了,我倒很好奇,你為何跑來這兒看茶花,卻不去陪陪你那姓盧的相公。」
「還是說……」少女尾音微揚,語氣間已帶上了質問之色,「做錯了事,感到心虛,不敢相見?!」
她這話說得已經十分露骨,人群中頓時一片譁然。
鐘梅娘臉色暫態一變,語氣重了一些,喝斥道,「成蘭!這種捕風捉影的話你也信?!」
少女冷眼打斷了鐘梅娘的話,「梅娘你心善,但善心對這種惡婦還是且省省吧。免得到頭來落得和姚相公一樣的下場。」
少女的話要刺向的是土生土長的姑娘,不可不謂准狠。這個時代的人都重名譽,尤其是為人婦的名聲更容不得人玷污。
簡娣畢竟不是土著,不會有什麼羞憤欲死的情緒,有時候她覺得她脾氣挺好的,不過,脾氣好不代表這個時候還能置身度外,這個時候就連簡娣她也忍不住有點火了。尤其是這姑娘莫名其妙地正義感,更讓她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就像現代的鍵盤俠,接收到些零碎的資訊後,就順理成章地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高坐其上指點江山。
其實簡娣她也不擅長和別人暗地裡你嗆我一聲我刺你一句的撕逼。她一生氣思緒就會亂,這個時候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說的對,該說話的就是就不該忍著。」
「我知曉這幾天一直有些風言風語在外流傳。但我沒想到竟然還真有人信以為真。」
簡娣深吸了一口氣, 「多謝你關心我們夫妻二人。這事本來也就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既然這麼憤憤不平,還是說你關心的其實是姚鑒?」
少女好像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反駁,臉上神情一滯,頓時惱怒了起來,「住嘴!」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能和姚相公有什麼關係?!我不過看不過眼罷了,你這血口噴人的惡婦!」
「你口口聲聲惡婦,話裡話外意有所指,又口口聲聲說我血口噴人,到底是誰在血口噴人。」簡娣被這姑娘氣得大腦都有點發懵。
「既然是我不守婦道,那我問你,為何我同姚鑒和離後,他卻不敢上我家門一次,隻敢躲在背後非議?」
「那是姚相公為人清傲,不願和你這惡婦再有任何瓜葛!」少女強撐著大喝道。
看這姑娘架勢,簡娣心中的怒火頓時一瀉,再沒有了和她繼續吵下去的興致。
她知道依現在的局面,對方是不論如何都不會低頭服軟的,再爭下去也不過是讓別人看了笑話,吵不過出個結果來。
她和她爭執的這段時間裡,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停了腳步,站在一邊圍觀,時不時還低聲交談兩句。
這種被人圍觀議論的感覺,就算再鎮定的人也會感到一點不自在。詹玉本來站在她身側,看著她同那姑娘爭執。此刻被人圍觀,就連她也有些不淡定了,悄悄地往簡娣身後躲了一躲。
簡娣離她近,自然就察覺出了詹玉的閃躲。說到底還是個高中生小姑娘,簡娣歎了口氣,心裡這麼想著,不動聲色地往詹玉那兒站了站,勉強替她擋住一二視線,這才道,「我不明白,為何只是一個人的片面之詞,你們卻紛紛信以為真。隨波逐流,人雲亦雲,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還是說,有些人根本不在乎事情是真是假,真相究竟如何。只要能為這如死水般的生活帶來一些波瀾,生出一些趣味,有了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外,便無在乎真假對錯了?」
這簡直就像一場狂歡。
簡娣她這回倒真的是冷靜了,不過心裡還是憋了一團火氣,不說出來就不暢快,她也不在乎這話她們聽不聽得懂。
「枉活了十多年,一點判斷力都沒有。」
她說話的時候,周圍出奇地安靜了下來,那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敢吱聲的,只是面帶異色地看著她,連那少女也怔住了,看著她就像見到了鬼一樣,似乎沒想到過她,或者說原主竟然敢當著眾人的面這麼說話。
鐘梅娘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娣姐姐……」
簡娣看了她一眼,「時候不早,阿露還未回來,我心裡有些掛念,便不能再陪你們繼續看花了。」
聽她這麼說,鐘梅娘鬆了口氣,瞬間便理會了她的意思,善解人意地打著圓場,「娣姐姐但去無妨,方才是我失禮了,許久未見娣姐姐,只顧著拉著你說了這麼長的話,勞煩姐姐陪我一路。至於阿露,我剛剛似乎是在南邊瞧見了她,正和雲娘她們幾個一道呢。」
鐘梅娘伸手指了個方向,簡娣謝過了她,帶著詹玉朝著那方向走去。
那少女回過神來後,還想再說,卻讓鐘梅娘給死死地拉住,一時半會脫不開身。
圍觀的小姑娘們散落在各處,但都隱隱圍成了圈。簡娣從圈中走出去的時候,站在她旁邊的人竟然都不自覺地退了一步,身上環佩噹啷一響,眉眼間有躲閃之意。
看到這些人唯恐不及的態度,出乎意料地,簡娣心裡沒了剛剛的怒氣,只感到一陣心涼,不過卻不是為了自己。
這茶花叢旁到處都有人,簡娣一直走到一個臨池的小涼亭旁,才停下了腳步,勉強躲開了別人的視線。
留意到從剛才起詹玉一直沒說話,牽連到她陪自己一道兒受罪,簡娣轉過身,面對著她,誠懇地道了個歉,「抱歉,剛剛是我連累你了。」
詹玉還是沒有開口,這個時候,她看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
她好像想說些什麼,但唇瓣動了動,卻沒有開口,烏黑的眼中醞釀著複雜的情緒,臉上翻滾著不明的神情。她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最終穩定了下來。再開口時,已恢復了往常那冷若冰霜的模樣,甚至比平常還要冷淡幾分。
「此時再說這些話又有何用?」
她又往後退了幾步,同簡娣拉開了一段距離,目光灼灼,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暈紅,一直忍耐的怒火似乎在這一刻終於統統爆發了出來,憤怒連語調都變得高昂和激動了起來,「倘若我知曉會同你一道受此大辱,今日就不該來此!」
沒想到詹玉會突然變得這麼激動,簡娣愣了兩秒,也就在她愣神的這兩秒間,詹玉越說越激烈,眼眶也跟著泛起了紅。
她看著簡娣,就好像見到了什麼惹人生厭的東西一般,冷不防地伸出手推開了她,轉身就要走。
簡娣剛好站得靠外,愣神的功夫還沒反應過來,就讓詹玉推得一個踉蹌,腳下一崴,緊跟著就失去了平衡。
這一切發生的突然,遠遠地似乎傳來了簡露的尖叫聲。
等簡娣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從涼亭裡摔了下去。
好在詹玉力氣沒那麼大,她沒能咕嚕嚕滾到池子裡,只不過是在涼亭前的石階上絆了一下。但情急中根本反應不過來。簡娣雖然很想搶救一下自己,但整個人都已經趴在了地上,腳踝和手心上傳來一陣火辣辣地疼痛。
她抬頭的刹那,正好對上詹玉震驚的眼神。
簡娣能清楚地看到,詹玉的眼神慢慢地變了,逐漸地變得畏懼和膽怯,肢體動作動作也不自覺地隨著情緒而變化,一點一點地往涼亭裡面縮去。
看著詹玉的反應,簡娣頓感不妙。
順著她的視線,簡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低頭一看手心,才發現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不摸還好,一摸,簡娣還感到自己上嘴唇上也傳來一陣疼。
女人的直覺適時地浮上心頭。
臥槽,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