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就在兩人出了偏院門之後,薔毅花架邊的一個裝水澆花的破瓦缸裡冒出了一個人頭,慢慢地露出了上半身。這人身材不矮,破水缸只掩到了他的腰以下。
“好險!”他拭了下額汗,又喃喃地道:“此地不妥,得換個穩當的地方暫時躲一躲,在天亮之前找機會混出去。”
出了水缸,矮下身,朝暗處游去,彷彿一隻大老鼠。
堡裡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在細密搜索,刀在手,劍出鞘,如臨大敵,屋頂上每隔兩丈便有一個人在監視。
只有內宅正院裡沒燈沒火,也不見人影。
大老鼠逡進了內宅正房後面的小花園,鑽進了假山洞。
花園緊鄰著堡牆,牆外又是人影穿梭。
月已沉沒,花園裡一片黑。
三條人影迫近假山,分開,把住洞口。
正面洞口突然亮起了火光,是晃亮的千里火。
假山洞被照亮了,大老鼠往裡急縮,但洞不深,這一縮躲過了前面的光照但後面卻漏了底,指風立即上身。
大老鼠連哼都沒哼便躺下了。
火摺子再度亮起,照見了三個紅豔豔的女子,兩個年紀稍大,一個稍輕,手裡提著一軟皮製的馬鞭子。
大老鼠不是老鼠,是個瘦長的年輕漢子,他被拖離假山,他完全不能動彈。
這三個紅衣女子兩個是“霹靂夫人”的隨身弟子,年輕的一個是“火鳳凰”胡鶯鶯,兩名紅衣女的師妹。
火摺子已熄滅,但年輕漢子已無所遁形。
“叭!”馬鞭子抽落。
“啊!”年輕漢子慘叫了一聲,他還能開口。
“叭!”又是一下重的。
“啊喲!別打,有話……好說。”
“還有話好說,先揍你半死再說!”
“胡大小姐,您聽我說……”
“師妹,先問話!”紅衣女子之一開了口。
胡鶯鶯收回揚起的鞭子。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金老四!”
“金老四?從沒聽說過,看樣子你只是個江湖上的小混混,不過能混到堡裡來原不簡單,報上你的來路?”
“我……沒來路!”
“討打!”馬鞭又揚起。
“我說,我說!”
“說?”
“我……是一位老人家的跟班,奉他老人家之命……”
“你居然還敢亂放屁,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說的是實話!”金老四大叫。
“什麼老人家?”
“這我不能說,說了准會被青竹棍打死。”
“姑娘我會要你說……”
“師妹,且慢,我來問問他。”紅衣女子之一上前一步,“你是一位老人家的跟班.奉命辦事?”
“是,是,是這樣。”
“你的主人不許提他的名號?”
“一點不錯。”
“提了會被青竹棍打死?”
“完全對!”
“你奉命辦什麼?”
“這……也不能說!”
“師姐!”胡鶯鶯又開口:“別聽他胡說八道,敢闖進胡家。
堡,他的身後人定然是居心叵測之輩,堡裡接二連三發生事故,非追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先廢了他,留個活口再慢慢問,不給他點顏色不行。”提起腳便朝金老四踹去。
“啊呀!”金老四狂叫一聲。
“丫頭!”宛若炸雷的喝聲傳自窗內。
“師妹!”問話的紅衣女子不單喝叫還揮出一掌。
兩個喝聲與胡鶯鶯出腳是同時。
胡鶯鶯退了三尺,是被她師姐用掌震退的,當然,她師姐這一掌極有分寸,阻止了她出腳,但不至於傷了她。
“放了他!”是“霹靂夫人”的聲音。
“師父……”胡鶯鶯一下子無法接受。
“我說放他走!”
“可是……”
“他跟所有發生的事完全無關。”
“是!”胡鶯鶯回過意來了,她不明白原因;但知道師命不可違的道理,雖然她非常任性但對她師父卻絕對不敢。
紅衣女子伸手準備為金老四解開穴道……
金老四一骨碌翻了起來,對著正房後窗作了一個揖道:“謝前輩!”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三個女的嚇了一大跳,誰也沒想到他已自解穴道,剛才胡鶯鶯踹出那一腳即使沒人阻止也傷不了他,這使一向目中無人的她大大地不是滋味。
其實金老四這一手並非“青竹老人”教的,他跟“青竹老人”的時間還太短,即使是有心栽培他還得假以時日,這是他的看家本領,他是做沒本錢生意的高手,也是盯人探消息的專家,玩刀子耍拳頭他不濟事,但逃生捱打這一類旁門左道他是有幾套的。
“霹靂夫人”又傳出話聲道:“丫頭,送他出去!”
胡鶯鶯呆了一呆才應:“是!”
破曉之前天更黑。
司徒明月還待在官道旁的野地裡沒動。
金老四奔到。
“司徒大俠,你還沒走?”
“我在等人捎回來的消息。”
“是有消息!”站穩,“嗨!”了一聲,吐口大氣道:“差一點回來,算運氣好,他老人家的招牌打出來還挺管用的!”
“你的衣服……怎麼裂了口?”
“挨了‘火鳳凰’的兩馬鞭子,小意思。”
“哦!探到什麼消息?”
“消息不少,我們邊走邊談!”
“走吧!”司徒明月擺擺手。
兩人並肩而行,朝回城方向走。
“我們先從小的消息談起,頭一樣,‘古月世家’失盜的傳家之寶據說是一隻金獅子,已經傳了三代……”
“金獅子有什麼寶貴的?”
“這不知道,既是傳家之寶,當然有它的珍貴處。”
“好,我們不談金獅子,第二樣呢?”
“第二,‘古月世家’那位姓屠的總管我看大有問題,他潛進內宅偏院,偷聽胡堡主和‘玄狐’武宏的密談,被發現之後,卻說是發現可疑人影追查而來,其實是鬼話,我在暗中看得極是清楚……”
“那是他家的事,還有呢?”
“第三樣,‘霹靂夫人’被安頓在內宅上房裡,關著門不見外人,居然被人撩撥,我在暗中看到,就是大俠所說的那個妖燒女,她在窗外,‘霹靂夫人’警覺之後,發出什麼‘先天一元指’竟然傷不了她,可是奇怪……”
“什麼奇怪?”
“說話是男人的聲音,男人的口吻,還說了瘋話,什麼……想隨伴妝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