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
“還有,那大小子的那雙狗眼睛我老人家很熟,絕對在什麼地方看過,就是想之不出。嗯!遲早會想起來。”
“難道是易了容的?”
“有可能,如果真的是易了容而到讓我老人家看不出來的程度,普天下只有一個人能辦到,可是這老邪算來已經是上百歲的人,沒聽說他有傳人……”
“誰?”司徒明月對武林人物掌故一向有興趣。
“幻仙木鼎鼐。”
“啊!晚輩曾聽先師提過,據說他的藝術受自東瀛,劍術是獨步武林,是由刀法脫胎而來,為人十分邪門……”
“不錯,但他的易容之術同樣天下無雙,但知之者甚少,因為從沒被人揭穿過,也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一輩子都是以不同的嘴臉行走江湖,傳說中他改變了面目連他的老婆都認不出來,所以有‘幻仙’之稱。”
“前輩的意思是對方可能與‘幻仙’有關係?”
“難說!”老人搖搖頭識兩個字段加以解釋。
“莫老!”“四絕夫人”幽幽啟口,“本山莊以毒為防,外人難越雷池半步,而對方來去自如,顯然對‘毒道’不是外行,能由此而判出對方來路麼?”
“很難!”老人又搖頭。
“飄萍過客”與紀大妞甥舅倆走在路上。
“丫頭,你這樣做完全不對……”
“我發誓要親手討血債,有什麼不對?”“如果你債討不回,反把自己賠上呢?”
“不會有這樣的事,憑新練成的……”
“住口,別口沒攔漏了底,聽舅舅我說,對付‘四絕女’和她的手下也許還可以勉強成事,加上那糟老頭子和司徒明月便很難說了。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你不會對司徒明月下狠手,這是你的弱點,注定你會失敗……”
“要我放棄?”紀大妞提高了嗓門。
“不是這意思,索仇必須謀而後動,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因為對方不是普通人物,一個不巧就會引出一窩,同時我們要是洩了底,便一切免談,這多年都過了,何必急在一時?我們可以等最好的機會再採取行動。”
“等不到機會呢?”
“丫頭,你別這麼倔好不好?機會是可以製造的,我們要讓‘四絕女’受盡折磨,光要她的命太便宜她了。”
“怎麼做法?”紀大妞挑起了眉。
“回去再跟你娘從長計議。”
山莊的花軒裡。
燭影搖紅。
司徒明月與“青竹老人”相對而飲,都已有了醉意。
“前輩,請教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四絕夫人’的丈夫是否‘天龍神君’?”
“青竹老人”醉眼大張,迫盯在司徒明月臉上,好一陣子才沉凝地開口道:“小子,為什麼會想起問這個?”
“因為這與晚輩的任務有關。”
“怎麼說?”
“玉獅子與‘玉機金經’是同一公案,而‘天龍神君’之遇害是緣於玉獅子與金經,晚輩的任務是尋回金經,找出殺害‘天龍神君’的凶手,現在玉獅子出現在受害的春花身上,如果兩人是夫妻關係,晚輩在偵察這樁公案時便會多一條考慮的線索。”
“唔!這個……好,我老人家告訴你,是!”
司徒明月深深點了下頭。
“如此便產生了第二個問題。”
“你小子問題不少,說,什麼?”
“上次前輩轉交晚輩一隻比目玉魚,說是憑此代‘四絕夫人’尋找一個人,此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女的,二十出頭。”老人不考慮便回答了。
“這麼說……應該是他倆的女兒?”
“對,你小子猜對了。”頓了頓又道:“‘天龍神君’與‘四絕女’的結合是一樁武林秘事,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兩人的關係,為什麼要追究這個?”
“把玉獅子送回山莊,很可能是一項陰謀,離不開恩怨情仇,所以晚輩必須瞭解各種狀況,才能據以判斷。”
“也有道理!”老人自顧自於了一杯。
“他倆的女兒何以會失蹤?”司徒明月不捨地追問。
“被人偷偷抱走!”
“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
“這……怎麼會沒有名字?”
“剛出生三天便被偷走,還沒取名字,唯一的記號是三朝時佩在身上的另一隻比目玉魚,與這一隻是一對。”“襁褓中的嬰兒被人偷走,顯然是懷有某種企圖,可資佐證身份的東西必然會丟棄,就算仍然保留,也是貼身佩帶之物,不會出示於人……”
“小子,我老人家明白你的意思,這只不過是為人父母者的一點痴念,盡心盡力,姑妄試試,天下事有諸般巧合,說不定就能如願以償,說好聽些便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哈哈哈哈……”一陣女人的尖笑倏告傳來。
司徒明月和“青竹老人”同感一震。
“四絕夫人”御下極嚴,雖然山莊之內全是女人,但卻絕無人敢大聲喧嘩,這笑聲很狂妄,顯然是來了外人,一天之內連連發生事故,是暴風雨的前奏麼?司徒明月和“青竹老人”互望了一眼,雙雙離座而起。
“聲音像在前院?”司徒明月傾耳分辨。
“我們去瞧瞧!”老人擺了下頭。
兩個離開花軒。
前院。
花樹間有高挑的風燈,燈光很陰柔,“天地雙杖”分據院角,院地中央並肩站著兩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正對面穿堂門外是“四絕夫人”,身後三名青衣少女環立。
兩個中年婦人一般長相,一般穿著打扮,看上去很難分辨,似乎是一雙孿生姊妹,所差別的是右邊一個稍矮。
“四絕夫人”在陰柔的燈光下冷豔變成了淒豔。
“兩位請報來路?”
“唐門雙花!”右邊稍矮的婦人回答,聲音挺脆的。
“四川唐門?”
“不錯!”左邊稍高的接口回答。聲調像發自一人之口。
“沒聽說唐門出了什麼雙花……”
“那是你‘四絕女’孤陋寡聞。”
“闖我山莊意欲何為?”
“賭博!”
“賭博?”四絕夫人冰冷地反問。
“對!”
“什麼意思?”
“找你賭命!”
這的確是天下奇談,居然有人找上門來賭命?四川唐門乃是毒道世家,可是江湖上從沒聽說過“唐門雙花”這名號,但看兩人的穿著氣派絕不類尋常人物。白天神秘女子紀大妞上門莫名其妙地討債,現在又有人上門賭命,這當中是何蹊蹺?
“四絕夫人”感到無比的困惑,看樣子這是一種有計畫的干擾行動。
“本夫人從來不賭!”
“但今晚你非賠不可!”左邊的接著回話。
“為什麼?”
“如果你不敢賭,就得在江湖除名。”
“天地雙杖”各個哼了一聲。
“四絕夫人”眸子裡寒芒暴射。
“‘四絕山莊’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識相的快滾。”
“滾?哈哈哈哈,‘唐門雙花’頭一次聽到有人敢當面說出這個字,聽起來新鮮得很!”說著,側顧身邊的一個:“妹子,我們的耳朵不會有毛病吧?”“姐姐,是人家的嘴有毛病。”
“你說該怎麼辦?”
“先賭了再說!”
兩人一唱一和,根本視“四絕夫人”如無物。
三名青衣少女臉色全變。
“天地雙杖”年紀大火氣卻不小,身為山莊護法,豈能任人呼吆喝六,蔑視主人,怒哼聲中雙雙曳杖上步。
“唐門雙花”分別轉身面對雙杖。
做姐姐的道:“這兩個老太婆不識相!”
做妹妹的道:“我給點顏色她兩個看!”
二姥各面對一人,枴杖橫了起來。
做姐姐的又道:“妹子,我們是為賭而來。”
做妹妹的立即應和道:“對,先別打架。”
二姥白髮蓬立,枴杖上揚。
雙花完全無動於衷,一副目中無人之態。
“天地雙杖”憑名頭就足以唬人,還不曾被人如此輕視過,氣得開不了口,上揚枴杖挾雷霆之威,分別劈出,破空之聲震耳,論勢道可以碎碑裂石。
雙花上步伸手,身軀扭曲成了怪形,不像是人的軀體,彷彿是可以任意折的東西組合,疾勁嚴密的杖勢竟然有了空隙,而彎曲成奇形怪狀的軀體又正好配合上沒有空隙的空隙,像是預先演練純熟的動體,手爪自然而然地鑽隙直人。
二姥忙不迭地撤杖疾退,如果不退,手爪便直達要害。
這是什麼武功,不是驚人,簡直是嚇人。
雙花這時收手,沒有進逼。
“四絕夫人”冷冷地道:“二位姥姥暫勿出手!”
“天地雙杖”的老臉扭歪了,拄杖窒在當場。
雙花徐徐回身,又面對“四絕大人”。
暗中司徒明月身形一動。
“青竹老人”拉了他一把悄聲道:“看下去!”
“四絕夫人”淒冷臉上保持那份漠然。
“這不是唐門的武功!”斷然的說法。
“無關宏旨,你到底敢不敢賭?”做姐姐的回答。
“賭什麼?”
“毒!”一個字,令人心驚。
“為什麼要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