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
“是呀!”金老四把管寒星約鬥金劍密使而發覺封於丹可疑的經過說一遍,然後抓耳搔腮地道:“封於丹有三個落腳處,司徒大俠去翠園,小的去另外兩個地點,撲空之後趕到翠園,查出司徒大快去過又離開了。”
“沒發生事故?”
“沒有!”
“怎麼查的?”
金老四又把管寒星去找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老人的臉色沉了下來。
“難道發生意外?”
“小的也這麼想!”
“嗯!”老人點前頭:“司徒明月阻止那姓紀的丫頭向‘四絕夫人’索仇,而她的舅舅‘飄萍過客’從他那雙眼睛可以看出是個邪門人物,偏偏姓紀的丫頭又死愛司徒明月,說不定是他們搗的鬼……”
“有可能!”金老四斂起鬥雞眼。
“那好,你小子就先去踩一踩這條線。”
“這……”
“這什麼?”
“小的……真怕招惹那老太婆。”
“你小子是越活越窩囊,連膽子都沒了,乾脆,你還是去偷雞摸狗吧,別再跟著我老人家丟人現眼。”
“您老人家別生氣,說歸說,去還是去。”
“這還像句人話。”說著突然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煞有介事地放在鼻頭前猛聞。
“您老人家這是……”金老四大為納悶。
“抓風聞味!”老人還在嗅個不停。
“抓風聞味?”金老四知道老人的怪毛病特別多,心裡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否則必須又挨一頓臭罵。
“嗯!風裡有異味!”老人正經八百地說。
“什麼異味?”
“死人味!”
“死人味!”
“對,活人身上發出的死人味。”
樹帽裡突然傳下一個沙啞的聲音道:“老小子,你敢罵人?”隨著話聲,一條人影像枯葉般飄墜,速度很慢,彷彿有繩子縋著,落地無聲,赫然是一個枯瘦乾癟的灰衫老人,站在地上就像是插了根竹竿,如果你看過干魚風雞那味道就差不多了。
金老四傻了鬥雞眼,老人飄墜的那一手已經顯示了功力已高到駭人的地步,他躺在樹下竟然沒發覺樹上有人。
“青竹老人”真是聞出來的麼?
“啊哈!十幾年不見你還是那僵死相,一點沒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看來兩人是素識老友。
“馬二,我以為你早已人了上,所以才不見影子c”
“上吊服毒全試過,死不了沒辦法。”
“想死就該找我!”
“跳酒缸自盡?”
“對,正是這句話。”
兩老同樣的德性,金老四突然想到對方是誰了,列名四大怪的“馬二先生”。這怪物不姓馬也不叫馬二,是姓馮,馬字加兩點,故而稱作馬二先生,在老字輩的江湖人物中他是唯一得過功名的人,所以被尊為先生,傳說中,此老的文事武功相互媲美,就是性情令人不敢領教。
“您老……是馮前輩?”金老四恭謹抱拳。
“咦!你小子還真不賴,怎麼知道的?”
“冒昧胡猜的。”
“準是老小子喝酒了多嘴多舌。”說完斜眼望著“青竹老人”道:“老小子你什麼時候收了這接竹棍的?”接棒人說成接棍的真有意思。
“沒這回事,他只夠格做跟班。”
“哈!你老小子居然翹起了尾巴帶跟班,我看這小子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跟上你,你要飯他替你趕狗?”
“馬二,廢話少說,你怎麼忽然來到開封上了樹?”
“到開封是瞎逛,上樹是為了涼快。”
“瞎說!”
“嗨!怎麼罵人啦?”“罵?你還該打。”
“為什麼?”
“明知我在開封,不來敘舊,該打。明明是有事來開封,卻說是瞎逛,對老友不誠實。該打。……”
老人還要說下去,卻被馬二先生抬手止住。
“老小子,你也有許多該打之處,算了,禿子不必數說和尚,反正是一樣的貨色,咱們找個不煩耳朵的地方潤潤喉嚨談點正事,如何?”
“你馬二居然有正事要談?”
“不但是正事還是件大事。”
“喲呵!那敢情好,咱們走!”腳步一挪,忽地又轉頭向金老四道:“小子,你發什麼怔,剛剛交代你的那樁事趕快去辦,我老人家等你回話,你知道那做三代生意也發不了財的奧地方,我就在那兒等你,不見不散。”
“是!”金老四如飛而去。
“老小子,既是奧地方,你還要帶我去?”
“你我都是奧人,只合去奧地方,不過你放心,一香能掩百臭,那地方的竹葉青不賴,包你過癮,走!”
大街巷底靠城牆邊的三合頭小屋。
一枝榴花伸出牆頭迎人笑。
金老四站在緊關著的大門前,榴花迎著他笑,他可笑不出來,不但笑不出來還苦著臉,這趟差事是苦差,他怕碰不到紀大妞而碰上紀大娘,那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上次要不是紀大妞衛護,那凶婆娘已要了他的命。
醜媳婦難免見公婆,老人交代的任務非完成不可。
木了半晌;他硬起頭皮敲門。,這裡,他不敢玩任何門道,屋裡的他誰也惹不起。
屋裡傳出紀大娘的聲音:“外面是誰呀!”
怕鬼的偏偏就會碰上鬼,金老四心頭一涼,人也矮了半截,但他又不能不回答,即使想溜恐怕也溜不了。
“大娘,是小的,金老四!”
“金老四……你來做什麼?”
“來見紀姑娘!”
“要見我家大妞?”
“是的!”
“咿呀!”一聲,大門打開,紀大娘在門裡,臉上似笑非笑,這種神情最可怕,使你摸不準對方的心意。
“你想搗什麼鬼?”
“不敢,只是要見紀姑娘,因為……”
“因為什麼?”
紀大娘神情不變,但聲音已冷。
“因為……紀姑娘要我替她辦件事,但事情起了變化,所以……不得不見她當面說清楚。”
金老四隻好說謊。
“進來,別站在門口讓鄰居說閒話。”
她竟然伯鄰居們說閒話?金老四硬起頭皮跨進門檻,紀大娘立即掩上門,現在她的神情變了,臉上罩起了一層嚴霜。
本來她的神情談不上可怕,只是金老四知道對方底細,心裡有鬼,所以反應便不同。
“大妞要你辦什麼事?”
“這……紀姑娘叮囑過不許告訴任何人……”“我是她娘,不是外人。”
“可是……紀姑娘說過,我要隨便亂說便要我的命。”金老四隻有說謊說到底,表面煞有介事,心裡直在打鼓。
“你不說我同樣可以要你的命。”
“大娘……”金老四的兩條腿在打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