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你生來任性好強,而且喜怒無常,記得那天是七夕,我們約好日落之後在月老祠後山涼亭見面……”
“陰符姹女”的兩眼發出一種稀有的異光,彷彿又被帶回到很多年以前,時光雖不會倒流,但有些記憶是歷久彌新的,永遠不會褪色,即使是最平凡的人,也有其自認為不平凡的回憶,何況是不同凡響的男女。
谷中強話鋒一頓之後放平目光,又悠悠然說下去。
“月移斗轉,河流無聲,我苦等了兩個時辰,人來了,來的是‘玉劍書生’李飛雲,他捎來了你的話,同時把我送你的金鳳釵還給我……”
“陰符姹女”兩眼瞪大,臉皮起了抽動。
“他捎給你的是什麼話?”
“不要恨,不要怨,好聚好散,一切隨緣,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卑鄙無恥!”“陰符姹女”咬牙厲叫。
“後來我發現是誤會,但已時過境遷。”
“你怎麼發現的?”
“你並沒有跟李飛雲結合,還反目成仇。”“陰符姹女”沉默了許久。
“那幾句話是我對他說的,目的是叫他死心,因為他妹妹是我的好友,我不能對他太過分,想不到……”低首望地。“他兄妹串通了來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現在才明白金鳳釵是他妹妹從我那兒偷走的,我一直以為遺失了。”抬頭又道:“跟你約見的那天,他妹妹生了急病,我忙著照料她,要他傳話給你改期再見,他回話發現你跟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在月老祠上香許願,被他指責之後惱羞成怒對他下殺手,他僥倖帶傷脫身“啊!”谷中強苦笑搖頭。
“陰符姹女”望了“人妖”崔花風一眼。
“一切都過去了,算它是天意吧,我走了!”說著靠向崔花風。
紀大妞大叫一聲:“娘!”
“陰符姹女”紅著眼道:“丫頭,我們……之間的緣已經盡了,我會……永遠想你。”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你不姓紀,也不姓柳,現在你身後的便是你親生的娘,我……把你當親生女養大希望你……不要恨我。”
所有在場的全木住了。
“陰符姹女”突然衝向紀大妞,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然後像受驚的野獸般狂奔而去,崔花風也跟著彈身。
紀大妞又狂叫一聲:“娘!”淚珠滾滾而落。
“四絕夫人”收手後退,兩名女弟子也鬆開手。
紀大妞癱坐下去,全場寂靜無吉。
司徒明月首先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不姓紀也不姓柳‘四絕夫人’是她親生娘,那……”全身像觸電似的一震,激情地大叫道:“你是漱玉?”
紀大妞以呻吟般的聲音道:“司徒大哥!”
“四絕夫人”像患了寒瘧般抖個不住,口唇翕張卻發不出聲音。
谷中強卻是臉色連變,兩眼暴睜直盯著紀大妞。
風不變欲言又止,這情況使他陷人了迷惑。
司徒明月突然想到了件事,從懷裡掏出“青竹老人”在山莊轉交給他的那隻比目魚走近紀大妞,亮在掌心。
“四絕夫人”的兩眼瞪圓。
紀大妞突地站起身來接連打了幾個踉蹌才算站穩。
“你……怎麼會有這個?”
“如果我判斷正確,你應該有另一半。”
“司徒大哥,這……”
“你有麼?”司徒明月不轉瞬地望著紀大妞。
紀大妞轉目望了所有在場的一眼。
“司徒大哥,我們換個地方談。”
“在這裡不好麼?”
“不好!”
“這”
“我們走,有些話我只能跟你一個人說。”
“好吧!”司徒明月只好點頭。
“四絕夫人”正要上前阻止,但卻被谷中強攔住。
司徒明月向谷中強施了個眼色,然後與紀大妞離開。小河垂柳,綠野豔陽,景色十分宜人。司徒明月與紀大妞相對站在垂楊影裡,凝眸望著。表面上很平靜,但彼此的內心都在翻滾騰躍,因為謎底將要揭開,也許是天從人願,也許是大謬不然,在沒有獲得證實之前,一切僅止於判斷與臆測。
“現在我該叫你什麼?”司徒明月興奮又情怯。
“你在塔前已經叫過了。”
“你……真的是……漱玉9”
“用你的眼睛看!”
易容的精細材料逐件剝下,最後退落一層半透明的薄膜,光線彷彿突然增強,柳蔭下呈現一片亮光,就像魔法師一下子揭開變戲法的布單化出了一個天仙美人。
“漱玉!”司徒明月怪叫一聲,說他是怪叫因為他的聲音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音調,是喜極驚極的變調。
“羞花公主”柳漱玉,的確是閉月羞花。
他緊緊抱住她,全身因激情而發麻。
許久,她輕輕推開了他,玉頰散放出璀璨的彩霞。
“司徒大哥!”聲音甜美得像甘泉裡加蜜。
“漱玉,你……你……啊!上天待我太厚了。”司徒明月呼吸急促,喘個不停。
“司徒大哥,我好幾次幾乎忍不住要向你揭露身份,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你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嗎?”
“我……,知道!”司徒明月像突然變得很笨。
“你一直以為我已經……”
“那是怎麼回事?”
“我舅舅出的主意,詐死,墳墓是空的。”
“為什麼要這樣做?”
“玉獅子!”
“啊!我明白了……”司徒明月眼睛放光了。“進‘古月世家’將計就計,目的就是為了玉獅子……”
“不錯!”
“你現在的陰功就是玉獅子所藏的秘密。”,“對!比目玉魚怎麼回事?”
“你也有?”司徒明月緊張地問。
“有!”說著從胸前拉出用絲吊在頸間的玉魚。
“啊!”司徒明月又發出一聲驚叫,把手中的玉魚合上去一比,完全不差分毫,是一對玉魚已經比目。“漱玉,你不姓柳,你姓谷,該叫谷漱玉……”
“我……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在塔門前‘陰符姹女’不是說你身後的人便是你親生娘“‘四絕夫人’?”
“對,你爹便是‘天龍神君’谷中強。”
“孩子!”淒切的呼喚聲中,兩條人影飄瀉當場,赫然是谷中強夫婦,“四絕夫人”是淚臉,晶瑩的淚珠閃爍著母性的光輝。
谷漱玉呆望著,她一下無法接受這突然的事實。
“孩於!”谷中強沉緩地開口。“你出生還沒匝月便神秘失蹤,你娘痛不欲生,這些年過的全是錐心刺骨的日子,唉!”嘆口氣之後又道:“現在真相算是明白了,天幸你養母許秀儀視你如親生,把你撫養長大,當初她劫走你是為了恨,為了要報復,然而畢竟她不是殘狠之人,雖然她有意要造成我們骨肉相殘,捏造仇恨,但沒變成事實,我不恨她反而感激她對你撫育之恩。”
“孩子!”“四絕夫人”接上話:“這比目玉魚是我跟你爹的定情之物,你三天時給你佩了一隻,另一隻是我在不久前交託司徒少俠作為一找你的信物,皇天有眼,使我們骨肉重聚……”淚水又撲簌簌而下。
“娘!”谷漱玉撲了過去,母女緊緊擁抱在一起。
整個成長的過程完全隔絕,可以說等於是兩個陌路之人,而能在剎那之間兩心交融,是基於血緣和親情,是絕對的事實,天下萬事萬物都可以摻假,惟有骨肉天性的純度是百分之百的,一絲絲也假不了。
司徒明月把手中的比目魚恭謹地奉與谷中強。
“前輩,物歸原主!”
“比目之魚,吉兆成雙。”谷中強並不伸手接。
“這……二”司徒明月已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