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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159章
第159章 父子反目

  隨著那句話落下尾音,一個淡藍色的虛影也從洛九江胸口處的龍鱗中鑽出。這虛影構造不全,只浮現出寒千嶺的腦袋和肩膀,不近不遠地挨著洛九江,在光線黯淡的山洞中看上去彷彿正和洛九江相依相偎似的。

  隨著寒千嶺的影子幾乎是瞬間彈出,洛九江周身那刻骨的疼痛也如被清涼流水撫慰一般,漸漸淡化,幾近於無。

  “千嶺……”洛九江低聲喟歎道。

  在方才的危機之下,就連枕霜流送給他的玉佩都毫無動靜,沒想到卻是寒千嶺彷彿“隨手而為”一般拔下的龍鱗先做出了反應。

  他究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為這可能的一刻驚險花費了多少心思?

  非要一個人把幾千種、幾萬種變化都算計到了,才能如此恰到好處地救洛九江於水火吧。

  洛九江此刻心緒萬千,神情中悄悄流過一抹繾綣,而那神龍虛影竟然也沒再做下一步的動作,出於難以捉摸的原因停了一停。

  ……仔細想想,他也確實該停下。

  當初七日宴上,神龍整個人被用各種手段分割利用,片甲不留。何止化為靈氣的血肉,就是鱗甲、龍角乃至神魂都填補給了這個新生的世界。祂的血肉化為腥氣撲鼻的新世界的第一場雨,他在這場雨中走向末路,而剩餘的所有存在,有形的與無形的,具有生命和亙古如一的,全都在他的血雨中得到新生。

  從古到今,沒有存在不是沐浴著祂的死亡而活。

  像是如今祂即使只有單薄的一道執念被困在此處,也照樣能向每一個步入此地的生靈討盡那筆開天血債。三千世界裏的存在,凡是有眼的、有耳的、有口的,無一個不虧欠祂;但是有靈的、有心的、有情的,也天生該對他賠罪。

  所以連枕霜流給洛九江留下的禁制玉佩都無法對此刻的危機做出反應,因為那玉佩裏也含著龍神的血。

  然而此時此刻,竟然有一個存在能毫不顧忌地擋在祂的獵物身前,毫無畏懼和愧疚地於祂相對,還如此理直氣壯地對祂說“不行。”

  難道這三千世界裏,還存在什麼可以對祂問心無愧的生靈嗎?

  如果龍神留在此地的靈識不是僅僅由偏執和怒火構成,如果這抹靈識除了吞噬和毀滅以外再稍稍具有一點思考和感知的能力,如果它能對最簡單的言語做出最基本的反應,它就該知道,這樣的生靈是有的。

  這是從他身上剝落下來的滿懷恨意,純為了龍神那一刻的悲鬱和暴怒而生。他在山精水魄裏新獲得了生命,還不等睜開眼睛,就先被鎮壓了一萬年整。

  而即使在一萬年以後的今天,他身上的恨意與怒火仍然未剝離乾淨,若不是將洛九江作為“媒介”,他甚至難以感知整個世界。

  ……如果一定要說這世上有什麼不曾虧欠龍神的存在,甚至嚴格算來龍神還反倒虧欠於他的生靈,那就一定只有寒千嶺。

  現在這唯一的奇跡,三千世界裏獨一無二的神龍之後,正坦坦蕩蕩,無畏無懼,與自己的生身父親徑直相對。

  龍神靈識寄體於五行之精,而寒千嶺的靈識則寄體在自己的一片龍鱗上。

  這是父親對上兒子、神龍碰上神龍、毀滅對峙守護;他們之中的一個情緒想法永遠被定格在七日裂世的一刻,而另一個卻在萬年之後變得更加鮮活。

  一個從頂天立地斬混沌走向末路,一個卻從最污濁偏激的惡念裏一絲絲剔煉出人的血肉。

  一個已死,一個新生。

  這對素未謀面的父子終於相會,他們無聲僵持一瞬,互相映照如彼此影像。

  也許是這萬年的生涯已經磨滅了龍神虛影所有的靈光。那停頓僅僅維持了短短一刻,它便重新揮開指爪。

  龍神虛影移開注視寒千嶺的眼睛,從目光落點來看似乎已經將寒千嶺視作不存在亦或透明。它再次沖洛九江暴吼一聲,聲音中滿是勢在必得之意,顯然是非要從洛九江體內榨盡屬於自己的鮮血不可。

  強大的吸力再一次撲面而來,洛九江咬緊牙齒,卻遲遲未曾等來那陣本該席捲遍身的剝離之痛。

  身前幽幽一聲,似是寒千嶺歎了口氣。

  洛九江抬眼,發覺寒千嶺的淡色影子此時正閃爍著點點螢光。

  “父親大人,不肖子寒千嶺在此。初次見面,我有件要緊的事情,現在便該跟您說。”

  寒千嶺聲調仍是他一如既往的禮貌和平穩,即使他面對的乃是個看起來沒有思考能力的機械靈識,即使他面對的是自己的親身父親。

  ……這也是從某個角度來說,一手塑造了他如今這種境況的親生父親。

  “我此刻出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見您,只是為了保護我身後這個人。”寒千嶺語氣悠悠,不緊不慢,聽起來彷彿之後還有千言萬語未盡,現在才剛開個頭,故而不急於一時。

  然而洛九江卻敏銳地覺察到了他聲音中的危險之意。

  “千嶺!”

  寒千嶺沒有回頭。

  他緩緩將自己最後一句通牒道出:“所以我怎能讓您——在我面前傷他?!”

  此話一落,寒千嶺周身寒光大作!

  寒千嶺的肩膀虛影有意無意地在洛九江肩上一拂,是宛如蜻蜓點水的沾衣,一觸既離,像是匆忙中一句無聲安慰。接著他整個人便化作流光一般,和龍神的影子爪對爪,肉對肉,生生扭打成一團。

  不過眨眼之間,父子已然反目!

  在一片混亂之中,洛九江腦子裏居然極不適宜地閃過一個念頭:雖然千嶺和龍神從未見過,但單從他們的行為模式來看,還真是親父子無疑。

  龍神滿懷驕傲,除了龍語以外再不用其他交流模式自不用說;而寒千嶺則在明知道龍語溝通更方便、明明他自己龍語和人言一般純熟的情況下,還是堅持用人類的語言。

  單從倔強這一點來看,他們兩個實在肖似極了。

  龍神虛影的速度何其迅捷,須知方才洛九江說話速度都沒能趕上兩人過招速度。只花了普通人一呼一吸的時間,寒千嶺與龍神影像便各自分開,雙方顏色俱黯淡了不少。

  洛九江看著心疼,當下便道:“千嶺,你重新回鱗片裏面去。”

  寒千嶺淡淡一笑:“你擔心我?沒關係,這道神識就是耗盡了,也只是回歸本體罷了。”

  他微微偏頭,那影子就抵上了洛九江的額角:“我沒事的,九江。即使只是我的一道分離出來的神識,也依然想要護你周全。”

  說到此處,寒千嶺聲音漸低,最後竟然幾近耳語:“九江,你體內有神龍血肉,咱們都受掣肘……一會兒等我動手,替你把血剔出,你抓緊機會,用刀氣把凝結成的血珠毀了。”

  “我方才已經試探過一番,只要不給它鮮血給養,龍神留下的這道虛影的實力本就在你之下。你只管放手贏它就是。”

  洛九江頓了一頓,終是“嗯”地應答了一聲,旋即又道:“那你呢?”

  只要寒千嶺還在,他就不可能不陪著洛九江並肩作戰。現在既然他讓洛九江放開手打,那自然是先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我要給你剔血。”寒千嶺溫柔道:“從你體內抽取的那滴龍神血,我拿自己給你補全。”

  “九江閉眼。”

  洛九江的眼睛下意識地閉合又張開,他脫口而出“什麼拿自己——”卻依然晚了一步。寒千嶺低下頭來,虛幻的藍色影子正摩挲著他的嘴唇,像是想要給他一個熱烈的深吻。

  而與此同時,寒千嶺的影子卻自底部開始,如霧一般緩緩散開。如絲如縷的淡藍煙氣消融在漆黑的山心之中,卻有更多的部分不動聲色地順著洛九江衣袍紋理貼上洛九江的肌膚,然後緩緩滲入。

  洛九江鼻端嗅到一點淡淡的水氣。

  那濕潤而朦朧的水氣無聲地將洛九江整個籠罩起來,像是一捧光點,也如同一疊垂紗,隨著這個虛擬的“長吻”,寒千嶺的身形顏色愈來愈淡,也越來越模糊。

  藍色的光華投進洛九江的身體,取而代之的是被瀝出的點點細弱的鮮紅色。無數比麥芒更細小的紅點彙聚在一起,終於湊成了一滴血。

  這滴血是何其微小,論直徑還不比刀刃更寬。要是有人意圖拿它解渴,就是連含十滴二十滴一模一樣的血珠,恐怕也還不夠潤濕舌尖。

  但就是這樣稀少的存在,當它蟄伏在洛九江經脈血肉之時,也依然含著能讓洛九江生不如死的力量。

  不比剛才被龍神虛影控制住的痛苦難耐,寒千嶺的速度迅疾又溫柔,他果然不說虛話,當真拿自己給洛九江補全了龍血。

  “不必牽掛,我要回歸本體了。”寒千嶺的聲音裏甚至還噙著一點笑意:“我已把龍血全部置換過了——這個標記可比身上佩的要緊密太多了,是不是?”

  洛九江下意識挽留般去碰寒千嶺的肩膀,手指卻只摸了個空。他的手掌從寒千嶺虛無縹緲的淡影中穿過,沒能觸碰到一點痕跡,最終還是有點悵然地落在了自己胸口。

  “打碎那滴血,我在外面等你。”寒千嶺的影子呵氣一般留下最後一句耳語,隨後就連那最後一縷影子都在空氣中逸散了。

  洛九江喉頭微微一動。

  那滴血正懸在洛九江的眼前,不遠處的龍神虛影亦迅若雷霆、餓虎撲食一般朝這滴鮮血直沖過來。此時刀柄正按在洛九江的掌心之下,只要他一個念頭,刀隨心動,霎時就能重新將這滴血打碎成千千萬萬滴。

  然而他竟然沒有動。

  不,說洛九江沒有動作也並不準確,事實上,洛九江謙讓般向後退了一步,好像是要故意把那滴血給龍神虛影留出來似的。

  只是一退的時間裏,神龍虛影就已經將那滴小小的鮮血盡數吞沒。這顆不起眼的血珠匯入神龍虛影粗獷的線條,幾乎只是眨眼之間,龍神虛影的身形突然暴漲。

  洛九江終於拔出了自己的刀。

  接下來的苦戰簡直毫無懸念,但就是再給洛九江一千次一萬次的機會,他也不會後悔方才那一讓。

  他當然不可去伸手打碎那滴血珠。

  寒千嶺不假思索地讓洛九江那樣做,因為他只牽掛洛九江的安危,也因為他幾乎從不真正關心洛九江以外的任何生靈,哪怕那人是他的生身之父。

  但寒千嶺能這樣做,洛九江卻不能。

  因為寒千嶺從不虧欠龍神,可除他以外,全天下面對龍神時,只要還懷有廉恥,就都該於心有愧。

  洛九江是聽寒千嶺說過七日宴的真相的。不僅如此,他還入過寒千嶺的夢,親眼見證了那是一種怎樣的被逼至末路,又是如何的絕望悲涼。

  他可以只念一聲“冒犯了”,就沖上去和龍神虛影打得乒乒乓乓;他也能此刻對這影子拔刀相對,隨時準備廝殺個你死我活。但只要洛九江本心不變,他就做不到打碎那滴龍神之血,然後沖上前乘虛而入,把這虛影斬殺當場。

  他既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

  無論留在五行之精中的龍神虛影是怎樣一具行屍走肉,又是怎麼個偏執暴虐、不可理喻、既不能曉之以理,也不可動之以情的存在,這都不是洛九江阻止它討要回自己東西的理由。

  ……對於這滴血,這滴屬於它自己血,這條被困在山腹之中的龍神虛影,只怕已經等待了一萬年。

  和天地被裂成三千多塊的時間一樣長,和它死去的時間一樣長。

  洛九江眼看著藍龍重新把血珠納入身體,在作出這一個簡直可以決定他生死存亡的重要決定時,他的眼神裏竟然沒有半點猶疑和彷徨。

  堅定得好像是在死地地宮裏,他背著不知何時能醒來的謝春殘尋找出口,走著彷彿永遠都望不到盡頭的長路;也像是他徑直把事實真相對游蘇和盤托出,不曾因遊家的勢力有片縷的顧忌。

  滄海無驚浪,赤子無愁聲。

  洛九江永遠都是這樣的人。

  此時此刻,見那滴鮮血終於物歸原主,即使連發梢都被龍神虛影暴漲時掀起的風聲吹動,洛九江依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手腕一抖,刀鋒毫不避諱地朝著神龍虛影亮出鋒芒。

  “岳父大人,這回若我仍能僥倖得勝,您就輸給我一個兒子怎樣?”

  龍神虛影顯然覺得並不怎樣。

  迎著藍龍光影如電閃一樣投下的寒芒,洛九江絲毫不顯畏懼之色,他停也不停,拔身直上,經行之處灑下一串朗笑:“……方才是和您開玩笑的。令郎不用您輸,他早就是我的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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