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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171章
第171章 生花

  在五行之精期盼的目光下,洛九江一把把將“心花”的種子撒了出去。

  在這期間,五行之精一直綴著洛九江的衣角不放,來來回回地問著反復幾個問題。

  “心花好看嗎?”

  “很漂亮。”洛九江回憶一下,微笑道:“非常美。”

  “那我需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看到嗎?”

  說這話時,洛九江正斟酌著手中花種與另一包種子互相摻雜的分量,回答時也就稍微慢了半拍:“可能吧?也不一定,而且花開之前還要發芽什麼的。”

  他思考片刻,就決定把飛蘭草、春曉花和細蕊梨雨一起灑下。隨著他手腕抖動拋下花籽,山峰與丘陵上的土地也不厚不薄地掀起一層,緊隨他的動作將花種蓋在土壤之下,動作不快不慢,契合得宛如某種節律一般。

  五行之精仍然嘀嘀咕咕地問著:“那不一定是多久啊,要有閉上眼睛數二十個數那麼久嗎?”

  “再久一點。”

  “閉上眼睛數兩百個數?還不夠嗎?那兩千個?”

  “大概不夠,應該要看我的速度才行。”

  “那你能快一點嗎?可以很快很快嗎?可以讓它不發芽嗎?是發芽好看還是花好看?我可以現在就看到它嗎?”

  洛九江被這一連串問題弄得頭昏腦漲,他無奈地把一個裝著種子的布囊抖空,將空蕩蕩的小包隨意往自己袖子裏一塞,不再邁步往另一個山頭過去,而是轉過身來面對纏人纏得極緊的五行之精。

  “伸開手,然後閉眼數上十個數。”

  “……”五行之精此時又賣弄起不該有的激靈,他眨眨眼,烏黑溜圓的眼睛裏俱是警覺神色:“你要打我?”

  “……”所以說之前那些誤入此地的修士究竟是怎麼騙他的?怎麼讓這孩子過來一點就怕是要打他,讓他伸手也怕是要打他?

  洛九江哭笑不得道:“不會的,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欺負小朋友。”

  五行之精緊抿著小嘴,兩隻手背在身後,雙肩直往後繃。他眼神一轉,臉上又漾起甜甜的笑來:“那……你是要發我糖吃?”

  洛九江心想,我要是手裏有塊麥芽糖,肯定願意喂給你吃,既哄好了你,一時半刻內還幫你粘了嘴,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何樂不為。

  然而他手頭沒有糖。

  “饞嘴的話,一會兒掰根燒雞腿給你吃。”洛九江許諾道:“來,把小手遞給我,你不願意閉眼睛就算了吧。”

  五行之精磨磨蹭蹭地將兩隻肉乎乎的小手伸出來,翻開掌心。他之前東跑西顛的傻玩傻樂,不但身上斬了不少土,就連手心上都留下了幾道髒兮兮的印子。

  洛九江當然不在乎這個,實際上,他小時候論起瘋鬧程度比五行之精上倍數多了,到後來年紀漸長時注重體修程度,一天到晚衣服不是泥痕汗水就是掛著鹽粒草汁,修為達到煉氣四層以前身上簡直沒有乾淨的時候。

  就是現在,哪怕把五行之精和洛九江一起放在外面呢,他這個粗心大意的傢伙看到這一幕大約也會遲鈍得可以,決計想不起應該帶著小孩洗洗手的。

  沒什麼自覺的洛九江將手探進儲物袋,翻出自己的目標藥囊,從中撚出一粒圓細的黑色種子。他把這小巧的種子放在五行之精手心,裝模作樣地吹了口氣,就見五行之精掌心上慢慢綻開一朵顏色純白無瑕的花。在一大一小向其注目的某一瞬間,它竟美麗的不可方物。

  比起洛九江能讓掌中花盛開半朵,五行之精就做得更為到位。掌中花在他小小的手心裏開放了大半,流光溢彩的聖潔花瓣溫順地躺在他的手裏,寬度超過五行之精的手掌,要注意點才捧得下。

  他發出驚歎的叫聲,小半張臉幾乎都埋進了花朵裏,要不是洛九江在一旁攔著,只怕恨不得連眼珠子也掉進去。

  這下苦巴巴種花的洛九江再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五行之精乾脆一屁股就地坐下,把掌中花用自己的下擺兜起來,左一個“好漂亮”右一聲“真神奇”地小心翼翼碰觸著這朵花。

  看起來,一時半刻裏,他是不會起什麼打擾洛九江的心思了。一朵掌中花已經夠他玩耍好一陣了。

  洛九江失笑搖頭,繼續回身去忙自己的播種大業。

  說起來,他現在回想起來,從死地地宮之中得到的最方便適宜的禮物,竟然不是那顆能助他調息靜心的蜃珠,而是被他從空氣中隨手撈了兩三把出來的掌中花籽。

  就目前來看,這花籽上能收買藥峰峰主陰半死,下又能拿來助己脫身哄孩子,實在是個居家旅行不可多得的隨身良品。

  倘若哪天能面見椒圖,洛九江非就此事好好道謝一番不可。

  等他來回將自己親手創造出的山川走遍,儲物袋裏的花種也恰好堪堪用盡。小傢伙還坐在原地擺弄著那朵掌中花玩,看他沉醉的神情想必讓他娶這朵花回家都一百個樂意。

  洛九江不由一笑,繞回這孩子背後,隨手揉了一把小傢伙發質細軟的腦袋。

  五行之精被他按了頭,就停下手來仰頭看他,兩片玫瑰花瓣一樣的小嘴因為抬頭的動作微微張著,奶聲奶氣地問道:“是你都種完了嗎?”

  “嗯。”

  “那花要什麼時候才長出來?”

  洛九江露出了一個惡作劇一般的笑容:“……這個嘛,要看我的意思。”

  “誒?”

  混沌之中要能隨隨便便長出東西來,那五行之精也不必孤零零地過了這麼多年。但洛九江既然敢種,就自然是有這份信心。

  當初公儀先生親自教他音殺,第一課就是生殺之道,他指下瑤琴一曲,能令花朵違背時令盛開。

  而靈蛇界內,在枕霜流恨不得昭告天下,宣佈洛九江是他的弟子的那場大宴之上,洛九江當中衝破金丹,初悟“人道”,他所沐浴的潔白天雷,就是陰陽道源之中生的力量。

  混沌之中本來一無所有,但既然此處沒有光芒,那洛九江就要捧出一輪太陽;這裏空蕩無物,洛九江偏能拔起千百山巒;至於現在,他想有百花盛開,更不必假於他人之手。

  五行之精尚且懵懵懂懂,不明白他的意思之際,洛九江已然橫簫在手。

  天際的那一輪充做“太陽”的道源也彷彿感受到了什麼一樣,隱隱呼應著洛九江丹田的起伏震顫。

  那柄玉簫在洛九江手裏俐落之際地打了個轉,被他湊到唇邊,試探般地吹出了第一個音符。

  山川和盆地還沉睡似地未被喚醒,天邊的“太陽”卻和著音樂的節拍迸發出一點四濺星火樣的,更強烈的光芒。

  第一個悠揚的音符只代表著一個簡潔的開始,洛九江接下來的吹奏,才算真正盪氣迴腸。

  簫聲圓潤,正如初春細雨,簫氣驕人,亦若辰時驕陽。洛九江的樂聲傳遍四野,正如陽光和雨露滋潤八方。

  起調之時,洛九江簫音柔婉曼長,自然清新,聽起來愉悅得像是早晨才睜開眼睛時的一個懶腰,是露水遍佈大地,陽光灑滿東方時晨起的鳥雀,是化去積蓄了一冬嚴寒的一股暖意,是初春時天際打響的第一聲春雷。

  是生髮,是驚蟄。

  蹲在地上的五行之精瞪大了眼睛,他看見自己面前的土壤微微地動了一動,彷彿有小蟲在地下輕輕一拱。這變化太為微小,幾乎要被誤以為是某種錯覺。

  不是錯覺。

  洛九江的簫聲仍未停息,而在他的腳下,在他的身前身後,在與他靈力相系的千百山川之中,已經有無數昏昏欲睡裏將要蘇醒的生命和他聯繫在一起。

  簫字拆解,乃“竹肅”之音,意同風吹木葉之形。如今縱觀群山遍嶺,山棱如削,兩仞似鑿,裸露的山岩是群山大塊大塊青黑的筋骨,極目遠眺直至盡頭,除了五行之精懷裏小心捧著的那朵花,整個世界好像再沒有一點生機。

  沒有風,也沒有木葉,只有簫聲幽幽,像是悵然而聊以自慰的寂寞。

  像一隻不知何時對半空伸出的手,意味著一聲對朋友的呼喚。

  五行之精突然趴在了地上。

  他聽見,土壤之下,有某種聲音錯落著高低起伏,彷彿潮水——

  那是上萬的種子齊齊在土地深處紮下了根系。

  他伸出小手扒開面前的一塊浮土,發現埋在其中的種子已經拱破種皮,露出了白白的一個小尖。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洛九江,卻發現對方半閉著眼睛,彷彿已經陷入某種玄妙的境界裏。

  洛九江不言不語,此時此刻,簫聲就是他的心聲。

  在這片混沌壓縮出的小小天地之中,他恍然覺得自己其實有三個丹田。

  一個在天上,正明亮地照耀著此方世界,漩渦裏流轉的都是光芒和陰陽道源;一個深埋地下,廣博無垠,每一條根須都流淌過靈氣,每一條細弱的根須都是他經脈的延伸,萬千粒種子隨著洛九江的心意起伏,上下丹田彼此映照,由道源撒給重重山巒下被掩埋的種子生的力量。

  而第三個丹田,也是在天地之間屹然站立的那一個,彷彿整個世界都牽系於他一個微小念頭的那一個,雖然不如天之高上,即便不若地之宏博,卻維持著整個小小世界不崩塌開的,是他本身。

  簫聲灑灑揚起一個音調,像是洛九江親口道出的一聲喝令。

  整齊劃一地,滿山遍嶺之間,綠色的嫩芽同時從土壤中鑽出來,緩緩展開自己蜷縮的葉子。

  ——驚蟄以後,便是春分。

  崇山峻嶺之間覆蓋上的淺淺綠意彷彿一個信號,隨著這個信號的發出,洛九江的簫聲逐漸激揚而跌宕起來,偏偏玉簫本身音質圓潤柔和,如此一來,便像天然屏障一般自發地把洛九江的聲音濾過一遍,將那激烈旺盛的生的力量篩得更為熱烈明亮。

  洛九江入境般信步閒遊,手指不緊不慢地在氣孔間移動。他一步步踏過那些新生的綠意,被他踩過的嫩芽卻絲毫沒顯出頹態,反而如水洗過般打起了精神。

  他和他的簫聲共同越過山川,於是整片山就氣清景明,點點綠意也都抽芽發枝。

  昔日有古書雲“步步生蓮”,今日洛九江閒庭信步地走過,雖然沒能足下綻開蓮花,卻在每一次腳步落地時,都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一大片肉眼可見的勃勃生機。

  按理來說,作為靈氣輸入的源頭,作為千百山峰的供給者,洛九江此時就算沒有力竭,總也該感覺疲憊。

  但洛九江絲毫沒有這種感受,他只感覺天上的道源與地下的無數種子在冥冥中連成一片,氣機牽引,而他自己站在天地中央,作為整個世界的核心。

  伴隨著無數花種的生氣漸起,一直以來與他爭奪這片土地的混沌控制力也就越弱,而被他捧上天空的道源,則是更為明亮熾熱。

  倘使他現在肯把道源收回丹田,那就能敏銳察覺到,自己的道源又強了那麼一絲。

  此時此刻,洛九江與混沌漫長拉鋸的鬥爭仍在繼續,然而洛九江簫音篤定,好像已經勝券在握。

  在混沌的核心之中,被他生生創造出的這方小世界裏,先是有了太陽,再多了山巒,現在又有了漫山遍野的綠意。這些新芽想要生長,就還需要更多的生機和力量。

  靈氣畢竟是“氣”,還是太淡了。

  洛九江的簫音一轉,很快就從波瀾起伏過度成悠閒而綿長。

  不夠,還是不夠,作為中轉的核心,洛九江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過單薄。

  在對混沌的蠶食之下,天上的道源愈發強大,而地上的草木卻仍裹足不前,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洛九江作為調度,難免會有力不從心之處。

  那麼,他該用什麼把天地直接相連?

  洛九江抬起眼來,直視著道源的光芒。

  他想到了。

  在七島最初的開端,洛九江不甚甘願地對枕霜流行了個簡陋的拜師禮後,枕霜流曾經指導過他的速度。

  那一天,他的師父為了他,在小園中下了一場屬於他的雨。

  這靈訣枕霜流後來也教了洛九江,主要便是拿來磨煉他的控制力。這不是一道攻擊法術,大概也就能造造勢,嚇唬嚇唬凡人,再顯擺一番自己高強的境界,但放在此時此刻,這道造雨訣卻成了天地間絕妙的介質。

  洛九江催長草木的簫音不停,一時也空不出手來捏訣做法。當然,他能操縱氣流代替手指堵住氣孔,但此時此刻,洛九江尚且不想那麼幹。

  或許只是奇思妙想,或許又是天才都有的信心和傲氣,面對這個本該用手捏出來的靈訣,洛九江竟然生生用音符代之。

  第一個圓潤如珠的音調被他吹出時,洛九江自己都恍惚了一瞬。音殺這個熟悉的老朋友,從拼殺時的一件奇兵,到向死而生的盎然轉化,直到現在,他甚至想用它代替自己的手,從無形的聲音變成某種實質性的可禦使之物。

  洛九江的手指在音孔上振顫疊打,第一下,第二下;洛九江的簫隨著他的心意奏起音符,第一聲,第二聲。

  恍然之間,洛九江忘我之際,有什麼細微的啪嗒聲沾濕了他的衣襟。

  而等他終於抬起眼來時,天空中雖然未曾有雲,卻先已有了雨。

  連綿不斷的雨線把天地連接,將生機注入,無數植物在洛九江的身前身後飛快生長,讓一棵棵花樹展開曼麗的姿態,一株株仙葩露出穠豔的色彩。

  餘音嫋嫋,暖玉簫身具六孔;包羅萬象,洛九江心懷七竅。在不絕的清音之中,整個世界都變了模樣。

  據說,谷雨過後,人間生花。

  細雨如絲,洛九江終於在綿密的濕意間放下玉簫。他伸出手來,那一時的感悟尚未斷絕,五行之精啪嗒啪嗒地踩著水跑過來看他,愕然發覺洛九江瞳孔上正環繞著兩道細細的金。

  那璀璨而至上的顏色,與天間可作烈日的道源相互映照,即使在雨中也不能朦朧半分。

  洛九江開口,語氣依舊隨意,然而落在混沌之中卻如宣讀聖諭。

  他說:“我的世界雛形裏,還差一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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