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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191章
第191章 偷天換日

  ……那麼,現在當真就再沒有一點辦法?面對問心雷的裁決,難道寒千嶺就只有束手待斃?

  在意識到兩人面對的是何種僵局之後,洛九江瞬間連眼睛都變得血紅。時間在此時是這樣的寶貴,連語言的交流都嫌太慢太奢侈奢侈,眼神來往之間已經足夠說明所有。

  是的。寒千嶺用眼神回復洛九江:我必死無疑。

  他有多麼瞭解洛九江,就同樣地多麼瞭解他自己。他是如此鮮明地感知著自己此刻內心對世界累積多年的憎惡,即使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也依舊不因死亡的威脅而減輕半分。

  最諷刺的是,因為那把懸在自己頭頂,時時可能落下的屠刀的緣故,寒千嶺想要把整個世界拖下水的瘋狂念頭反而還比之前更鮮明。

  洛九江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他此時能怎樣呢?憎惡天道嗎,可吸取龍神滅世的前車之鑒,天道想要考核唯一的一條神龍的仁愛之心,怎樣也不能說錯——因為便是現在,這條神龍至少也能拖著大半的修真界給他陪葬。

  那麼要責怪寒千嶺?可千嶺又何錯之有?他的情緒是被龍神一力灌輸,他父不以他為子,只把他當成一個用來繼承惡念和遺願的工具;他的母親對他大概也沒有什麼感情,或許恨不得平生從未見過他

  。

  他是多麼艱難多麼辛苦地時時刻刻控制住自己的惡念,不去向他見到的一切存在追責,不去碾死他每一個“力所能及”的螻蟻,甚至會對那些與他血債累累的人類後代面前露出禮貌的微笑。

  他都已經愛上了洛九江。

  聖地只有春夏兩季,這裏沒有嚴寒的冬日,雪花在這片世界之中是如此的稀罕。只要是晴空高照的白日,聖地裏就通常溫暖如春,被寒千嶺選定的這一片渡劫寶地就更是繁花似錦。

  然而在燦爛光明的暖陽之下,在如織錦一般華美的花草叢中,於微醺拂面的春風裏,洛九江感覺寒意從骨子一直侵到肺腑之間,堂堂元嬰修士,竟會因為發冷而失態地渾身打顫。

  他有刀鋒一尺,卻不能往上逼問天道;他有三寸巧舌,可這甚至不能勸得世界的意志換一個主意。

  生於此世,甚至不能保全摯愛的性命,那洛九江何用之有!

  他的千嶺就在他的面前,他的千嶺馬上就要死了!

  然而,就像是生怕對洛九江的刺激還不夠似地,寒千嶺微微轉開了眼睛。他像是已經下定了什麼決心,聲音裏的哽咽腔調已經被完全撫平抹淨,遺留下來的只有一派的強硬。

  他冷酷而果斷地說:“是我欺瞞在先,隨你任殺任剮,別無怨言——可你要是不想動手,那就快走開。”

  此時,天劫的雷雲已經散開得無蹤無際,卻有第二層陰雲在兩人頭上緩緩堆積。

  寒千嶺那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冷靜終於再維持不住,他猛地抬手將洛九江向後面一推,每個字裏都是從牙縫中強擠出來,透著一股新鮮的血腥氣:“我讓你滾——”

  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麼?非要我到了最後關頭,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那些瘋狂而殘忍的欲望,生生拖你去死嗎?!

  你愛這世界,我便不動三千世界分毫;我深愛你,故而死到臨頭也捨不得你流一滴血。

  洛九江一世都該活在天光之下,做他磊落瀟灑的風流少年。他要足足看夠一千年太陽的東升日落,走過一萬次繁花如錦的春色滿園,天下之間有人煙的地方,就有他的朋友,也藏著他親手埋下的酒。

  等到幾千幾萬年以後,洛九江畢生的傳奇終於走到盡頭,他或許就會和孩子們在樹蔭下敘過往的舊故事:我少年時曾愛過一個人,他叫寒千嶺。我平生裏愛過許多的人,可像那時候最激烈最熾熱的動心,卻是再沒有過了……

  深深抽了一口氣,寒千嶺仍有一半思緒沉浸在他替洛九江描畫出的未來之中,他緊咬著牙根想道:若真能如此,自己縱在九泉之下,想必也是含笑的了。

  ——可寒千嶺要真是接納所有的一切,心裏壓下了全部的怨尤,緊攥的拳頭裏,又怎麼會從指縫間滲出血來?

  他不甘心,可不甘心沒有用;他不服氣,但不服氣也了無益處,縱是滿腔的意難平,最終也都一口和血吞下,化作一句強撐的“我騙了你,任殺任剮”。

  從來不是洛九江虧欠寒千嶺,一直只有寒千嶺有愧洛九江。

  哪怕是洛九江現在就拔出刀來把他殺了,那也只因為寒千嶺對不起他。

  寒千嶺平素清冷聲線如今已全然破音嘶啞,他聲帶崩裂,字字啼血:“洛九江,我叫你滾開——”

  洛九江眼底有悲,那悲意染紅了每一寸眼眶;洛九江眼底有怒,那怒火熊熊直燒天靈,他驟然抽出腰間澄雪,怒喝道:“寒千嶺!”

  往前數十八年,洛九江從沒這樣怫然地叫過寒千嶺的名字,再往後數幾千載,他仍未有過如此不客氣地道出寒千嶺的全名。

  一生一世,洛九江只這麼叫過寒千嶺一次。

  那一刻寒千嶺整顆心臟都像是被浸入燒的滾沸的熱水中燙過一次,先是劇烈地疼,隨即就疼到麻木,不再有一點感覺。他苦澀而僵硬地輕聲道:“收刀吧,問心雷不是能拿來劈……”

  他這句話只說了一半,後一半全被洛九江直插過來的一刀生生捅回了嗓子裏。

  洛九江舉止何其迅捷,拔刀揮出的動作一氣呵成,眨眼之間已經一刀斜下釘進寒千嶺左肋。他手腳實在太快,甚至不曾讓寒千嶺反應過來疼,第一時間只感覺不可置信和血肉間發寒的冷。

  寒千嶺下意識地朝洛九江的方向走過來一步,低聲說話的嘴唇尚且沒有合上。他就像是要配合洛九江的舉止似的,生生幫著洛九江,把自己刺了個貫穿通透。

  洛九江嘴唇微顫了一下,抽刀的動作卻依舊俐落。澄雪刀鋒上滿沾著寒千嶺的血,甚至還掛著一點內臟的殘屑,洛九江正反兩下把血跡和碎肉盡數抹在自己衣服前襟,然後猛地一腳踹向寒千嶺傷口。

  他這一腳實在提不起力道,可就是不動靈氣,寒千嶺依舊茫然脆弱若凡人一般,晃一晃便跌坐在了地上。

  他仍不能相信洛九江對他拔刀。

  洛九江手指一動,五行之精那團銀白色的本體就被他托在掌心,此刻,他連眼神都在發抖,手指已經冰涼如死,動作卻依舊準確而迅疾。

  能隨意變換形態的五行之精被他化作一張大網,牢牢地把寒千嶺從頭到腳裹進了裏面。洞穿了寒千嶺左肋的傷口更是他重點照顧的物件,這金屬緊貼著寒千嶺的身體把他傷口封上,連半滴血都不使流落出來。

  寒千嶺恍然驚醒,他突然明白過來洛九江要做什麼,然而不等他掙開五行之精織成的天網,洛九江第二腳已經跺上他的傷口。

  他還刀入鞘,把澄雪刀連著刀鞘一起,透過一處特意留下的、大小適宜的網眼,狠狠連網帶刀一起釘進青岩之中,直至沒柄。

  洛九江極盡留戀極盡不舍地看了寒千嶺最後一眼,轉頭義無反顧地當面迎向那道正要落下的問心雷。

  五行之精能掩蓋氣息,洛九江這些日子又從上到下沾了滿身的龍氣,連呼吸之間,肺腑中都被灌滿。

  他衣襟上還掛著新鮮的龍血和內臟殘片。

  “神龍之子寒千嶺在此!”洛九江長嘯道:“問心雷何在?來,且試我心!”

  寒千嶺被洛九江那一網死死捆住,連嘴都堵了個嚴實。但此時此刻,看著洛九江毅然而去的背影,他仍赤著眼珠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悲戚至極的哀鳴,那聲音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應有的腔調,純然只是一聲傷獸的悲啼。

  此刻若有知情者在場,便知道這情形與三年前何其肖似。

  三年之前,寒千嶺一肘猛擊洛九江軟肋,把他死死壓在身下,用後背為他擋住一把紛揚的盈溢粉。

  三年以後,洛九江一刀重傷寒千嶺,借他的熱血灑在前襟,以身相替,用胸膛迎上一道威嚴的問心雷。

  彷彿是命軌的輪回,好似是昨日的重演,空氣中只有撕心裂肺的悲慟,還和往昔一樣鮮明熟悉。

  昭昭青天之下,洛九江竟敢行此偷天換日之舉,在寒千嶺驚恐到扭曲的眼神之中,洛九江竟還忍心下這孤注一擲的一搏。

  洛九江劇烈地粗喘了一聲,劈手扯裂自己衣襟,露出赤裸胸膛,他眼神悲極怒極,哀極慟極,看起來甚至恨不得直接一爪抓破自己胸前那層薄薄皮肉,露出一顆跳動的心臟來。

  洛九江一聲長呼,聲音中俱是不平之意:“蒼天!何不將試我心——”

  試我至坦蕩之心,試我無遮掩之心,試我普愛眾生之心,試我仁愛此世之心。

  試我洛九江心裏對寒千嶺分毫不能改動的一腔熾愛,試我愛他毫不諱飾的一片私心!

  試我這份替千嶺不甘、不服、不平的回護心!

  問心雷閃耀的雷光正對上洛九江起伏的心口,在那耀眼的白光之下,洛九江表情激烈的面孔竟然都被照得一派猙獰。

  整道雷劫不過半盞茶時間便止,然而落在寒千嶺眼底,時間卻漫長地彷彿被拖過了一世。等那雷光終於黯淡下來,頭頂的劫雲也終於緩緩消散,是洛九江以假亂真地替寒千嶺過了這一關。

  然而問心雷不但不過則死,通過的話,也將被送入幽冥。

  千萬年來,在修真界裏好像只被當作傳說的幽冥。

  寒千嶺眼睜睜地看著洛九江的身影就這樣一寸寸消失,從手足開始,空中只留下乾淨的黑色斷面,好像正在被什麼東西無聲吞噬。

  在寒千嶺的感知當中,洛九江整個人的氣息越來越淡,彷彿離寒千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直到他被完全憑空抹去,不在聖地裏留一分的痕跡,是令寒千嶺整個下半生夜夜難寐的噩夢。

  而洛九江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足處傳來的劇痛。他或許不是“看起來”像被什麼東西吞噬,而是正在被什麼東西吞噬。

  我是要死了嗎?或許我並沒有通過問心雷的考驗,只不過這次上天殺人不再用雷劈罷了。他模糊地想:可我並不能就這麼死。

  “千嶺。”在他一寸寸消失,一寸寸被吞吃的最後關頭,洛九江忍下所有的痛苦和悶哼,對他的愛人展開了一個再輕鬆不過的笑容,用他還殘存的聲帶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我去幽冥了,不用太惦念,你好好保重,等我給你捎點土特產回來。”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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