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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143章
第143章 雲開霧釋

  陰半死終於被完全困囿於過去的記憶裏。

  他仍記著日後十數年的經歷,然而那些不鹹不淡的回憶如同一台戲文或是一本畫冊,其中種種流水般在他心頭劃過,沒能讓他多出一點波動和回憶。

  如果忍耐下去,一年,兩年,三年,他終究會得救,正派人士幾年後將把這個充滿了畜生的教派連根拔起。

  那個教主在高臺上用自己的神魂燃起了青黑色的火焰,直到最後一縷魂魄毀滅之前,閣台間還回蕩著他誇張的狂笑。令人不忿的是,這個瘋子到死都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

  陰半死被人從重重禁錮的房間中釋放出來時,正好路過了那個掌祭的中年修士的頭顱。他腳步略停頓了一下,就用盡他渾身的力氣,飛起一腳把那顆腦袋骨碌踢了幾丈遠。

  這個崇尚“自然”的教派,連教眾們都穿著麻袍踩著草鞋,一個平日作用就是保持新鮮,隨時待宰的聖子當然也沒有多好的待遇。至少陰半死被從房間裏放出來時,正道還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被燙傷過臉的孩子。

  他們計畫著把所有受到傷害的凡人們都送回人間,再給他們添一點銀兩,儘量讓他們不因為修真界的事受到太大影響,還能回去好好地過日子。陰半死本來都已經混進了那支凡人隊伍裏,然而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刻,他被一個留下來當舌頭的教眾認了出來。

  認出陰半死實在太容易了,他長得那麼具有標誌性,生命力又頑強不息,渾身血肉如同水流發源一樣用之不竭,滿教派裏都很難找到一個沒受過他“恩惠”的修士。

  臨踩上去往人間傳送陣的前一刻,陰半死被拽著胳膊請了出來。

  這些正道人士的手勁兒不弱,好像也沒有因為他們是名門正派而放輕一點。陰半死聽見自己的胳膊連著傳出哢啦兩聲,是他的肩膀先脫臼,後來再自動癒合回去發出的聲響。

  總之,正派人士們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楚這個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少年“聖子”本人也是個受害者,而非什麼滿懷心機的陰謀人物。但鑒於陰半死本人的特殊經歷和特殊功用,他們拿著陰半死卻感覺燙手。

  稚童抱金過市就會面對這種尷尬局面,何況陰半死本人比金子有價值多了。

  最後還是佛宗的靜慈禪師把陰半死接手過去。他試圖用佛法感化陰半死,對著陰半死一刻不停地連念了足足十八天的澄心經。

  傳言裏這位修煉閉口禪多年的靜慈大師佛法高深,上次開口念經還是在五十年前,那次他不但令一場大戰消弭無形,而且由於當時正當夏季,於是戰場裏的所有蚊子從此都長出金色的翅膀,改去吃素再不沾血葷。

  他的經文甚至能改變蚊子的顏色和生存習慣,卻沒能撼動陰半死。

  靜慈大師盤坐在陰半死面前,雙手在胸前合十,眼皮鬆垮地耷拉下來,但在他鬆弛的眼皮之下,兩道目光卻盡含悲憫。他是這樣和藹可親的人,善意的氣息幾乎從這位大師的每個毛孔中都透出來。曾經有人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撲到他腳下嚎啕大哭,然而少年陰半死只回以一個鬼氣森森的對視。

  “所以,你們要把我賣得市價幾何?”

  靜慈緩緩道:“小檀越……”

  “要再跟我講捨身飼虎和割肉喂鷹嗎?”陰半死冰冷、警惕又充滿諷刺地質問道:“買主從人到禽獸,我以後要掉價這麼多?”

  靜慈大師本就不是善於爭佛法,打機鋒的那種和尚,被陰半死連噎兩次,終於啞然無聲。

  多年後之後,陰半死只用一句話就能連消帶打地讓相聲班子出身的洛九江暈頭轉向,可見是功力不減當初。幼年時期的那段混合著血和泥的經歷,最終在他心裏最終發酵出了烏糟一團的成品,鬼才知道那是些什麼東西。

  靜慈大師終究宣告對陰半死無能為力,但他拒絕了諸人要把陰半死壓入九層佛塔淨化鎮壓的提議,轉而把他託付給了公儀竹。

  陰半死仍記得那一天,他抱臂站在角落裏,無聲地等待著關於他的審判結果。他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從在場的每個人臉上劃過,確保自己記住了每一張臉——正如同從前的祭祀裏他也記住了每個教眾的臉一樣。

  沒人看出陰半死的這點心思,甚至多年後他自己回想起來,都忘了自己這麼做的意義,不過他至少能確定,自己當初記住人臉的目的絕不懷有絲毫善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灰燼裏只能刨出殘骸,漆黑一片的深海裏遊蕩的也全是歪瓜裂棗的異形,醜到一看就覺得傷眼。君不見千萬年過去,出淤泥而不染的標杆還是只有蓮花一種。當初的陰半死沒有傷人,純粹由於他沒有這份地位和能力,而不是因為他是個好東西。

  總之,鬼氣森森的陰半死最後等到了一個男人,一個他從沒見過,在貧瘠的人生經歷裏也無法想像的,分外好看的青衫男人。

  這個瘋子教派裏一切從簡,靜慈大師身為得道高僧,又一向視華袍如糞土。這直接導致了陰半死與公儀竹四目相對時,他身上仍然套著那件沾著發黑發臭血跡,皺成一團又裂了口子的積灰麻袍。

  骯髒醜陋又矮小的陰半死,與俊美挺拔且整潔的公儀先生面對面站著,那對比堪稱慘烈,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小的衝擊。在場諸人幾乎有一半都不自覺地閉了閉眼。

  這個被稱為公儀先生的男人臉上彷彿天生自帶一層華光,俊美到讓人不能直視。陰半死緩緩地放下自己抄在胸前的胳膊,有些局促地把手背到身後。他低下頭,發覺自己的草鞋破了一個大洞,左腳的大拇趾從洞裏頂了出來,露出積著灰垢的指甲。

  “……”

  公儀竹幾百年來一直都長得這麼好看,對外界關於他容貌的反應早就不盈於心。他先是和靜慈大師寒暄幾句,確定了陰半死就是那個要他接手的小孩,便彎下腰問了問陰半死的年齡。

  陰半死的聲音有點發顫,但還是夠公儀竹聽清。

  “這問題不難。”公儀竹輕輕鬆鬆地說:“這孩子正是個念書的好年紀,我可以領他進書院裏當個學生。”

  一句話敲定了陰半死的去處,公儀竹複低頭跟陰半死說:“跟我走吧,平時就念念書,考考試,不用管從前這些事,以後也不用再當人形大補藥。天天有肉吃,有果子酒喝,年紀夠了還可以找個漂亮道侶——比做和尚強多了。”

  靜慈大師:“……”

  陰半死凝視著公儀竹,他看著這個漂亮男人,很快便意識到這是靜慈大師能為他找到的最好去處。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陰半死郎心似鐵,靜慈花了十八天也沒說動他一個點頭,而公儀竹只用十八彈指就做到了。

  他隨公儀竹去了書院,很快便憑著藥王鼎裏的傳承記憶在藥峰獲得了一席之地。他第一年初至的時候還只是個懸珠弟子,第二年就做了藥峰峰主。

  公儀竹沒有騙他,書院是個好地方,寧靜得彷彿一方世外桃源。在這裏的學子除了好好修煉,學習比試以外的事都不必再想。

  書院學子也多數清正弘愛,哪怕對著陰半死那張滿是疤痕的醜臉,人前背後都能毫無微詞。他們先是叫陰半死師弟,等瞭解了他在藥道一脈上的深厚功底後,又尊稱他為學兄。第二年陰半死成了眾望所歸的峰主,從此滿院上下再提及他,不是叫他陰師兄,就是稱他為雲深峰主。

  這等日子何其美好,比起他過往曾經經歷的那些,那就豈止不壞,簡直如登仙境。

  然而江山信美,終非吾土*1——

  麻衣教當然不是陰半死的歸屬,可青龍書院就是嗎?

  青龍學子入院以來,都要過品行一關,常年養浩然之氣,心胸博大,行事寬宏,為人仁愛,三千世界內也是清名赫赫,少數的幾個德行不足之輩,顯眼稀少得像是上等白米飯裏的石頭子。

  而陰半死卻是個少年時期落在正派手裏,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日後可能報復與否,都要先把人臉記個全的傢伙。

  成了峰主後他掌一峰事務,幾次命令下去,就發現了自己和滿藥峰弟子思維上的南轅北轍之處。

  這差別不是出在對藥道的瞭解,只出在好心和壞心。

  原本做弟子時,陰半死還能自我欺騙幾句,然而等做了峰主之後,雖然還沒有師弟師妹懷疑,可他對著自己已經再遮掩不住。

  他就像是一棵空心的參天大樹,別人看他枝繁葉茂,鬱鬱蔥蔥,豈知他不止一張臉比老樹皮還難看些許,就連骨子裏都被蛀空朽爛,心思裏只包著一汪泥水一樣的污濁漆黑。每逢陰天下雨,風吹草動,他樹蔭底下的小花小草未必有動靜,他卻總要先提心吊膽自我懷疑一番,警惕得像是害了牙疼。

  陰半死平生只呆過三個地方,麻衣教雖然口口聲聲稱他為聖子,但手上操持的全是屠夫的活兒。書院弟子倒是言行如一,敬他如師兄峰主,可是陰半死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至於人間這地方,他只在沒有記憶時在那兒過了幾年,和他的距離實在太遠了。

  不過遠也有遠的好。

  至少陰半死還能隔三差五地跳一跳崔嵬峰,假裝自己就是個凡間的散修,不好不壞,灰不溜秋,自作多情地把這片連他姓甚名誰也不知道的土地宣稱成自己的歸宿。

  只在心裏悄悄地宣佈,也不用跟誰說出來。

  就一直這麼將就著,直到修為快要逼近金丹。

  他早猜到自己心魔濃重,結金丹時怕是要有此劫,故而拿洛九江做了回筏子。

  覃昕控訴洛九江調戲于他,陰半死聽著又何嘗不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他只是借此順水推舟罷了——洛九江能讓掌中花半開半合,純淨的簡直是個舉世難尋的好人。即使兩人只有幾句話的交情,但對方的可信程度卻是板上釘釘。

  陰半死把比鬥地點定在了崔嵬峰,想著這一場打過之後可以拉洛九江下去借機聊聊。他本沒想以此脅迫洛九江,只打算讓比鬥結果平局了事,然而從他一套針法下去,逼得洛九江把丹田裏蜃珠吐下崔嵬時,陰半死心裏恍然蕩過一句不妙。

  此後的事態果然急轉直下,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蜃珠遺失倒不打緊,他雖然自謙蜃珠夠買一千個他,但實際上若真把他割肉熬油剔骨頭,攢個百十來斤總能賠得起。然而那蜃珠竟然落到一個完全無辜的凡人女孩身體裏,有某一刻,陰半死看著那個凡人女孩,就像是看到了幼年時期的自己。

  ……這一條命,他是賠不起了。

  是他枉盡心機,是他咎由自取,他本該明白,從他被擄入麻衣教的那一刻起,就昭示著他將永遠最釘在最孤獨的高臺之上,腳下鋪滿自己的森白骨骸和鮮紅血肉,心裏亦翻湧著隨時隨刻預備擇人而噬的烏黑和惡臭。

  洛九江的怒氣宛如雷霆,熾熱的言語又像火焰。然而他內心早已冰封千里,雷霆劈開了雪殼,火焰又融化了浮冰,只有海面下更為巨大的冰山亙古不化,甚至還隨著這一場自作自受的戲碼變得更為堅實。

  當洛九江把那個可以避免他早年厄運的小女孩抱到他面前時,陰半死確實聽到了自己心底傳來的破冰聲音。然而糟糕的是,雖然他心中的某一部分確實如他預料那般緩緩復蘇過來,但也好像有另一部分永遠的死去了。

  他感到釋然,相信自己如果遇到的人是洛九江,那過往的一切都會改寫;他也同時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枯乾,因為他心知肚明,無論是洛九江誠摯的許諾和友誼,還是這個將被他帶上藥峰的孩子,都將是重新加在他心魔之上的枷鎖,無時無刻不提醒他逞著一己之私意味著什麼。

  真正的書院學子是不會像他一樣,意圖破個心魔都難以啟齒,背後弄些算計反倒蠢至作繭自縛的。事情沒有變得最糟糕是因為洛九江,而情況變壞則全是因為他陰半死。

  有時陰半死審視自己,真是覺得自己不上不下地尷尬。要他因為內心的冷淡防備和惡意念頭就一頭紮進魔道那邊,他覺得不屑;而若讓他在書院裏做個眾望所歸的藥峰峰主,他又覺得無所適從。每每攬鏡自照,他都得承認一遍自己毫無長處,唯有一點自知之明可以聊以慰藉。

  他是一個自慚形穢的四不像。

  雷聲隆隆在他周身作響,腳下的教徒們還在虔誠地吞吃他的血肉,陰半死閉上眼睛,沒注意到這些“教徒”膝下也泛起了金雷顏色。他幾乎是完全地沉浸入某種空靈而玄妙的境界之中,彷彿有個陰冷嘶啞的聲音在他耳邊悄悄地問:“共死可乎?”

  一起死嗎?陰半死扯了扯唇角,他聽出了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也許他早就該下這樣的決心,只是可惜當初麻衣教裏沒能給他這樣的條件。縱三千界之大,其實也不過能分成三種地點。魔教讓他一想就感覺作嘔,正道倒不令人噁心,只是讓他時常覺得無地自容;至於人間,只是個他一廂情願的寄託,心裏很清楚再回不去了。

  然而死亡卻那樣合適,不會讓他感覺到自己格格不入,也再不用令陰半死不知所措,這是個永久的歸宿,對陰半死來說再適宜不過。

  “可。”陰半死在心中想道:一起下地獄吧。

  他隱約明白自己眼前所見所感不過是幻覺幻影,但這些醜惡的記憶和滿腔防備又不堪的念頭,也值得拿一個陰半死陪葬。

  雷光大作,將陰半死和這龐大的記憶幻象一起淹沒在裏頭。從最純正的金色之中,洛九江竟然能看到氤氳潛伏的灰暗死氣,他有一種敏銳的預感,若是讓陰半死整個人都被那死氣包裹,只怕他就再不會出來了。

  此時此地,洛九江距陰半死還有十丈之遙。

  然而區區十丈之遙,此刻卻彷彿有天塹之距。

  “——陰兄接著!”洛九江突然電閃般甩手出去,沖陰半死拋去了一個什麼東西。

  陰半死正處在從未有過的滿足之中,雙眼正待完全閉上,懷裏就先一沉。他把已然半閉的眼睛睜開,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打斷了他從容赴死,一看之下卻是乍驚乍怒,只差沒有一魂出竅二魂升天。

  ——洛九江扔給他了一個孩子。

  ——熱乎的,黑瘦巴巴的,一看見他的臉就被嚇哭的,他們一起在人間撿到的那個小女孩。

  此刻陰半死身下是雷霆,是烈火,是蒸騰而上的死氣,是十八地獄的前身。記憶幻影中的每個教眾一落進去就被剝離了一身的皮肉,而陰半死的後背也已經碰觸到了那如燒灼一般的冰火交替。

  “開什麼玩笑!”陰半死向來啞聲低語,陰氣森森,如今這副近乎破口大駡的模樣幾乎可稱百年難見。他下意識地高舉雙臂把那個凡人女孩高高舉起,試圖把她托出這片充斥著危險和死亡的金色雷霆。

  在他掙扎的瞬間,身下侵襲高漲的死氣肉眼可見的變慢了。

  陰半死全心抗拒,於是心魔金雷也就步步後退,那雷光終於削弱到一定地步,讓這凡人女孩得以從中分離。然後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隻手自上而下出現,穿過雷光,也穿過那女孩,徑直又毫不遲疑地,握住了陰半死尚有一半指節浸沒在金雷裏的手。

  那只手在碰到陰半死皮膚開始,就一刻不停地用力,帶著不容掙脫的意味,直到將陰半死從那片死氣中拔離。

  陰半死的眼神從純粹擔憂女孩的惶急,到如夢初醒般的訝然,最後居然還帶上了一點命中如此的笑意。握著他的那只手的主人面容很是熟悉,一張還帶著少年氣的臉,俊朗的面容上倒映著金色的雷光,論起耀眼程度來,竟還勝過他初見公儀先生時。

  心魔劫散,天空的雷雲緩緩地消褪了。

  洛九江和陰半死從空中跌在地上,洛九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用一種又無奈又充滿小心的聲音感歎道:“老陰啊……”

  陰半死只是笑,不說話。

  他笑起來時實在比不笑恐怖太多,那女孩眼淚才剛停一停,一看他這個笑容,就又開始嚎啕起來。

  陰半死:“……”

  “我變的,我變的。”洛九江趕緊第一時間承認,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個響指把陰半死抱著的小女孩變回了自己的澄雪刀。心魔劫裏幹什麼事都比夢境裏費勁,他當時急得汗都下來,也沒能空手變出什麼東西,還是以實物為基底才做出了變化。

  陰半死若有所思地持著澄雪,也不著急還給洛九江,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洛九江,好半天才吐出一口長氣。那口氣格外悠長,好像不止吐空了肺腑,也吐空了經年累月的舊憶和自我懷疑,剩下一個空皮囊,正好能裝些別的東西。

  他輕柔地拍了拍銀沙刀鞘,就好像那刀還是個黑瘦愛哭的小姑娘:“我是書院弟子。”他喃喃自語道。

  一個都已經安然赴死,看到無辜女孩時卻還下意識高高托舉的書院弟子。

  他骨相之外或許真有層頑固的漆黑顏色難以祛除,然而若有人肯把他骨頭刮去一層,或許就能看到藏在其中的潔白本色。

  “老陰你當然是書院弟子。”洛九江斷言,“雲深峰主,用藥高手,銀針神乎其技,當初陪我跳一次崔嵬,滿藥峰弟子都搶著罵我——這都不算書院出身,那還有什麼是?”

  陰半死啞然一笑。

  “只可惜比干當初遇上的不是你。”陰半死習慣性地扯出一點嘲弄腔調,聲音裏卻溫度儼然。

  “我的心魔,最後居然還是落在你身上。”陰半死把刀遞還給洛九江,等自己手心一輕,就正好反手拍在洛九江肩上。

  他本不是什麼積蓄經年,只著等待有朝一日噴薄而出的火山,更不是個能言善辯的巧匠。若是把言語一氣傾瀉而出,反倒發洩得半真半假。如今只露隻言片語卻在心裏盡數放下,才算確實雲開月明。

  洛九江被陰半死先拍了肩,接著那只手像是懷著滿心的激烈情感不知從何發洩一般,又在他胸膛上擂了擂。這動作實在親密得太不陰半死,洛九江愣了一下,有點結巴道:“陰、陰兄?”

  剛看過一場陰半死的心魔,對方在他心中尚還是個脆弱易碎的物件,對方變化太大,他有點慫,沒敢再叫老陰。

  陰半死抬眼看他,神色居然帶著幾分洛九江從沒見過的懶洋洋之意。雲深峰主終於不再時刻像是一張拉滿的弓,也不再像一條隨時蓄勢待發的蛇,他整個人都鬆弛下來,聲音裏也少了幾分鬼氣。

  “九江,你真是個奇跡。”

  …………

  雲深峰因高聳入雲得名,上半截山峰常年雲環霧罩,濕氣濛濛,七丈以外難辨人影,卻是個種靈芝的好地方。

  然而近日一場大雨,電閃雷鳴不斷,瓢潑一般足足持續了三天,終於把山峰頂部的雲色給清了個乾淨。不少弟子都在下學以後湊到雲深峰周圍看個稀奇。雲開霧釋之後的雲深峰,依舊是個挺拔秀美的好地方。

  書院弟子們看見了天上的彩虹,也看見了峰間的靈芝。

  作者有話要說:  *1引自《平湖樂•采菱人語隔秋煙》(元)王惲

  上一次洛九江沒拿到全部人物背景就強行攻略,攻略進度才到50%

  所以有時候他和陰半死相處時,場面是有點僵硬的。他需要和陰半死在一起時刻意多說點話暖場。

  不過現在友情攻略進度是100%了。生死之交成就達成。

  陰峰主又一次驗證了本文的第一真理:所有攻略物件,對九江來說只存在想不想,不存在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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