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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43章
第43章 死局

  洛九江道:“願輸謝兄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講我家鄉碧海的故事。”洛九江把已經碎成一把旄節的皮裘勉強在身上緊了緊,自己也一躍而起,坐到謝春殘左側的一處樹杈上,“總要讓謝兄先知道日後要帶你看的大海是個什麼模樣。”

  他話裏的意思簡直昭然若揭,謝春殘卻並沒接這話茬。他側過臉來仔細打量了洛九江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倘若咱們易齡而處,換個十四歲的我在這兒,我必不如你。”

  “但現在你還勝不過我。”謝春殘篤定道,“你的天賦性情、聰慧韌性都超出我許多,可你修煉的日子還短,靈力積蓄遠不如我。別的不提,你若入了築基也許還能和我有一拼之力,可現在這荒天雪地,有無市集,你甚至淘弄不來一點幫你築基的靈草丹藥。”

  “謝兄的關心我心領了,只是築基的靈草我還真不看重。”洛九江的目光投向了遠方,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唇角笑意深深,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往事,“你說的那種靈草我大半年就曾送我大哥一株,他當時要我好好留著築基,我和他說,我不需要那些外物。”

  “煉氣九層之前,全憑靈氣積累。然而從煉氣到築基這道關卡,更多的是考驗自身心性。”

  “我不用那些丹藥靈草幫忙清神篤思,我道心清明的很。”洛九江神色愈發悠閒起來,“我要先離開這沒人性的鬼地方,在同七島上的家人師父報一聲平安,最後哪怕走遍三千世界也要把千嶺找回來。”

  “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兩年,十年找不到我就找百年。要是五百年都找不到,那洛九江甘心把下半輩子搭上去了!從此直找到我老死為止。”

  “喔?”謝春殘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千嶺’是你什麼人?”

  “我的朋友。”

  謝春殘擺明瞭不信:“只是朋友?”

  “我今生最親密的摯友。”洛九江強調道,“我和他一同長大,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我的另一隻手。”

  謝春殘了然道:“哦,那必然是右手了。”

  洛九江:“……啥?”

  “沒什麼,一點我明白了你還沒明白的東西。”謝春殘向樹幹上一靠,漫不經心道,“不是要輸給我一個故事嗎,你講吧,我聽著。”

  下一刻,他又想起什麼一般睜開眼睛:“提前說好,海上唱漁歌的小姑娘可以多講講,漢子就不用了。”

  他這話音一落,洛九江神情就略有些怔忪,謝春殘敏感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怎麼?”

  “唱漁歌的小姑娘我一直沒怎麼注意。”洛九江實話實說,“謝兄,我還是跟你講講編漁網的漢子吧。”

  “……”謝春殘長歎一聲,幽幽道,“講吧講吧,隨便講,想講什麼講什麼。唉……我就知道。”

  ————————

  “等你從這棵樹上跳下去,咱們的第五局就開場了。”謝春殘將目光悠悠投遠,他抽出一根沒被折去箭尖的羽箭遞給洛九江看,“這一局我將全部使用這種箭矢,你應該知道我雖已靈巧速度見長,可力量也絕對不弱。當我拉滿弓將這樣的箭全力射出後,每一支箭都快得可以追趕上風。”

  “若你躲不開這樣的速度,我的箭就會筆直釘進你的身體裏。當它蓄力最滿的時候,能夠一箭貫穿你全身上下最硬的兩塊骨頭,也就是你的前後顱骨。”

  “只要我還能站在樹上,享有最好的視角和安全的距離,我就基本位於不敗之地。咱們現在距離北邊的雪原還有五百里左右,而以我的速度,絕不可能讓你有機會跑到雪原上去。”

  “雖然不覺得你有機會贏,但如果你贏了這一局,我或許會感覺解脫和釋然吧。”謝春殘拿手一撥洛九江遞還回來的箭杆,“你留著吧,算我借你三分運氣。”

  “多謝謝兄臨開局前還嚇我一場。”洛九江苦笑一聲,順手把那支羽箭別在自己腰間,“不過我還是想最後問一句……咱們相處也沒有哪里不好,就是做不成朋友,也絕不會是仇敵。謝兄何必如此執著地殺我不可?”

  “一開始要殺你,確實是看你一腔熱血未冷,不忍留你在此最後把骨氣良善消磨殆盡了。”謝春殘淡淡道,“算是謝某既人性未泯,又喪心病狂,故而出此下下之策。”

  “至於現在想要殺你的理由……九江,你知不知道這滅絕人性的鬼地方,每過六個月會出一張‘絕情緝’,而下個月就該是新的‘絕情緝’發佈的時刻?”

  洛九江愕然道:“什麼?”

  “這死地就像一個篩子,常人進來時便抱著清楚自己隨時可能橫死,也隨時要令人橫死之心,這就是它粗篩的第一遍。等新人應付過裏面的這群畜生對他們‘迎接’,能活下來的多是狠辣無恥之輩,這又是細篩過了第二遍……至於一張‘絕情緝’,邀整個死地之人追殺榜上之人,就是拿篦子篦過的第三遍了。”

  “不論父子、夫妻、朋友、主僕……只要你和旁人之間的信賴與感情比這地方的其他人深厚,那你就離上榜不遠了。”謝春殘冷笑一聲,“當年有個叫‘好華彩’的傢伙上榜,我還心想難道是和爹媽前世修來的仇怨,能起出個這樣的名字。誰知道那‘好華彩’竟是只巴掌大的金毛猴兒!”

  洛九江聽得目瞪口呆:“寵物都不成?”

  謝春殘沒好氣道:“兵刃都不行。謝某為了這張落羽弓已經連續在榜上呆了三回了……若不是我這種情況的獎勵被排在第三等,不比普通殺一個人多上多少,外加又沒人殺得了我,你前幾天就該被陸旗養的那些好狗拖走啃了。”

  “所以與其要你到時候上了通緝榜被別人殺了,不如我親手了結了你。”

  謝春殘屈指在弓上一彈,眼中露出被此處死地長久磨礪出的幾分漠然來,“至少我能留你全屍,再把你於雪下厚葬。不會割了你的腦袋一路招搖過市,掛著口涎,家犬一般地獻媚討賞。”

  洛九江半晌方道:“謝兄是覺得我若勝過你,我就不會死了?”

  “你若勝過我,咱倆多半要一塊兒死。不過這下你就能走在我後頭,而我死之後會發生的事,我也用不著憂心了。”

  “明白了。”洛九江結結實實地長歎口氣,“這下我全明白了。”

  他明白謝春殘已經被這鬼地方逼出了點神經質的毛病。

  如洛九江這樣的人聽到這“絕情緝”,一般情況下都會全力抵抗,最壞不過兄弟兩個綁在一塊前後赴死,這結果固然慘烈,卻也比一點希望和支撐也不許人在心底留下要強。

  然而謝春殘聽到“絕情緝”的第一反應,是上榜的人一定會死。

  洛九江不知道謝春殘都經歷過什麼,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個七歲孩子能在這種地方活過十一年,記憶裏一定有許多不愉快的事情。而這個完全扭曲的世界結構,也必然對謝春殘的思維產生了影響。

  他口口聲聲唾棄那些拿人感情領賞的人做狗,看起來也絕不想在築基五層時搖著尾巴去投奔上界,但他自己思考的方式和看待事情的角度已然扭曲偏激。如果那些人是搖尾乞憐的家犬,他那就像是一條獨行許久的孤狼。

  洛九江不知道謝春殘是否意識到了這件事:此界中的大多數人都被馴成了容不得良心又沒有下限的畜生,而極少還如謝春殘一般懷著本心的人,卻成了警惕而冷酷的驚弓傷獸。

  我必須得離開這鬼地方,越快越好。洛九江沉心想道。

  ————————

  這一次追殺,謝春殘確實沒有半分留手。

  洛九江左劈右砍舞出一片如雨刀幕,一連挑飛謝春殘七根飛矢。眼見第八根羽箭來勢洶洶,洛九江不欲硬抗,他折腰淩空翻了個筋斗,以毫釐之差和那支長箭擦身而過。

  不等身體舒展開來,洛九江就左手握住一根柔韌枝條,借力向上一引身體,雙腿連環踢開謝春殘如影隨形的兩箭,口中悠悠一聲清嘯:“謝兄,我有一件事早就想說了——”

  音殺之力被洛九江逼音成線,也如箭矢一般被他直射進謝春殘的耳朵裏:“你平日冒頭時何必詠相見歡啊,正所謂‘妾似春蠶抽縷’*1……”

  謝春殘被他音殺所擾,不止手中弓箭,就連足下枝幹都顫了一顫,然而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反手搭弓,五支長箭不假思索脫弦而出!

  在這險而又險的攻勢之下,洛九江被迫閉嘴。

  自他學會音殺之後,還是第一次,他的音殺被人用最猛烈的攻擊強行打斷了。

  這五箭中有兩箭指著面門,兩箭指著胸腹,最後一箭則來者不善,一點兒不偏地正對恥骨。如此緊張急迫的局勢之下,洛九江連罵娘的心都來不及有了。他大腦幾乎放空,一時之間眼中心裏,全部盛滿了這五箭的軌跡。

  關鍵時刻,洛九江臨危不亂。他在半空中一個蛇行般詭異的擰身,與當初他從那扯脫他左臂的大漢腋下奪刀時的姿態同出一轍。他身體被放得極平扁,硬是從射向他胸腹的兩支羽箭中擠了出去。

  與此同時,洛九江不慌不忙地把頭一低一仰,剩餘兩支羽箭也分別擦著他的頭皮後頸射出,當空擊斷了洛九江一截飄至半空的頭髮。

  而最後一根最長箭則在洛九江視野裏漸漸放大,洛九江唯有一擊的時間,如果不能將這支箭完全攔住,只是簡單將其劈成兩截,他不但要喪失一點區分性別的零件,還要因為失去行動能力而送命。

  在這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寂靜下來,洛九江心無旁騖,滿眼都只有這一根箭。

  靈力已經運轉到極致,心思也已經放空到極致。

  洛九江似乎聽到耳中啪的一聲輕響,像是某個無形屏障被破去的聲音。

  從未有過的力量充斥著洛九江的渾身上下,豐厚的靈力自然而然地從洛九江持刀的手上湧出,他先是四兩撥千斤地蕩開這一箭,再穿花般正反三刀,唰唰將其徹底斷為四截。

  直到羽箭的殘骸落在雪地,發出些微聲響,洛九江才從那悠遠玄奇的體會中回過神來。

  他築基了。

  在意識到這件事的下一刻,他聽到不遠處的謝春殘發出了一個驚歎的音節。

  ……而以他對謝春殘的瞭解,這聲驚歎絕不是想誇獎他把握時機正好,刀又耍得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1妾似春蠶抽縷,引自宋代王沂孫的《如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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