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章
第二天,各大媒體的娛樂版面大篇幅地報導了昨天半夜裡北望山的救援行動,耿夜的照片並沒有曝光,到達醫院之前,公司已經派了不少人過來嚴陣以待,記者收到消息時,現場已經被全面封鎖起來。
魏揚一直在醫院裡陪著,耿夜進去檢查的時候,他就坐在過道的椅子上,魏揚的長相雖然不起眼,但身上的氣質卻很特別,《天子》的熱播讓那幾首旋律特別的插曲廣為傳唱,已經有些眼尖的人認出他,卻沒有一個上前多說什麼。
耿夜的傷並不嚴重,大部分是一些擦傷,因為在短時間內失溫嚴重,在醫院裡打了幾針吊瓶,醒來的時候,魏揚正靠在家屬床上打盹。
耿夜醒了之後沒說話,側靠在床上看著他,大概人受傷的時候總是渴望有人陪伴,哪怕只是坐在一邊不說話。魏揚穿在外面的登山服被扔在椅子上,下面攤了一地水珠,頭髮還是半濕的,睡的也並不安穩,耿夜卻莫名的安下心。
他想起這些年生病的最嚴重的一次,在醫院裡住了整整半個月,除了醫生護士和吳穹幫他請的護工,每天一個人住在病房裡,每次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連一個物件都沒有,夜晚睡覺的時候抬頭看著高高的天花板,整個人都放空了,腦子裡卻有無數的畫面不停地跳動。
他的幾歲,十幾歲,二十幾歲,他的父母,朋友,和愛人,但是睜開眼的時候,卻仍然沒個說話的人。
想著又轉頭看了眼趴在一邊睡著的人,“魏揚。”他低低叫了一聲,魏揚並沒有醒,他也並沒有把他叫醒的意思,只是下意識地叫了一遍,然後重新閉上眼睛,這一次,表情安心了許多。
隔著一扇玻璃窗,病房外的兩個人一直緘默無語。
陸明站在薛勁身後,猶豫了幾次想叫他,再多在這裡站一會兒,萬一有記者混進來,他們又要花一番功夫去解釋,他心裡一直打著腹稿,看到前面站著的薛勁時,想了半天的東西又一併被推翻了,只好換了個方式開口道:“薛總,早上8點,我們跟華興還有個會。”
耿夜的情況既然已經穩定下來,根本沒必要在病房門口守著,就算跟醫院打了招呼,但來往的醫生護士這麼多,誰知道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又弄出什麼流言來。
“都交代好了?”薛勁的聲音有些啞,臉上的黑眼圈也很深,但他慣常的氣勢卻一點都沒弱下去,反而讓人忽略了身體上的情況,就算呼吸的頻率亂了,也沒人知道這個人現在正發著高燒。
“已經讓醫院安排了最好的護理,明天還會有個全面的檢查,吳先生那邊也通知了,他正在外面處理記者的問題,目前的情況看來是意外,不過之前耿先生還沒醒,具體的情形我們沒辦法知道。”
薛勁的眼神一瞬間淩厲起來,他的手放在口袋裡,手指摩著一個黑色的打火機,圓滑的輪廓可見這樣的動作做的有多頻繁。
“去查查陳銘。”
陸明心裡一沉,“是。”他本來也沒打算漏過這位陳家的大小姐,但薛總開口,怎麼查,查的力度怎麼樣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勁又朝病房裡面看了一眼,終於轉身走了,陸明跟在他身後,心裡難得歎息,既然捨不得為什麼不進去,既然這麼在意,又不讓對方知道,結果只能把人推得越來越遠,難受的還是自己。
薛勁回家之後洗了個澡,退燒藥混著一杯涼開水吞下去了,早餐也沒來得及吃就直接到了公司,和華興的會議開到11點多,公關部的經理看出薛勁的臉色不好,幫薛勁擋過了中午的飯局,自己領著一幫下屬去作戰了。
秘書把訂好的午餐送到薛勁的辦公室,被薛勁擱到了一邊,“泡杯咖啡進來。”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再喝咖啡說不定下個胃穿孔的就是你了。”徐西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接了一句,他的身材相當好,很有男模的風範,只是眉眼間有種柔和的味道,比起薛勁一眼就能看出的沉冷銳利,徐西這個人更多地讓人覺得難以捉摸。
“你怎麼來了?”薛勁看了眼門口的人,淡淡問道。
徐西笑了笑,“我跟你的秘書說,他們薛總明明約好了跟我吃午餐,結果爽約了,我只好親自找上門來。”
“我不記得跟你約過。”薛勁挑了挑眉,又開始翻動桌上堆積的資料。
“我跟小亞剛剛在下面吃完泰國菜,過來只是順便。”他微微笑了笑,故意放慢語速,“早上我收到了一些消息,關於陳家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看到薛勁的臉上總算有了表情,徐西滿意地彎起嘴角。
薛勁終於放下手裡的檔,“陳家怎麼了?”
徐西也不賣關子,在薛勁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陳家有意和盛威合作。”
薛勁的眉頭皺了起來,“陳磷要不行了?”
“應該是,不然陳家最近的動作也不會那麼多了。”薛勁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不是問消息的來源和準確性,而是直接承認了消息的可靠,這也是因著跟徐西二十多年的交情。
“你打算怎麼辦?”徐西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仿佛在期待一場好戲。
“你說呢?”薛勁反問了一句,表情很有些不以為仍然。徐西跟徐亞是兄弟,在某些方面的特質一樣惡劣,比如吊人胃口又比如喜歡看好戲,只不過徐西更老練,而徐亞根本懶得掩飾。
“我覺得你今天很暴躁。”徐西端起秘書送來的咖啡喝了一口,“是耿夜的事情?”對於兄弟的私事他本來不該過問太多,但這個‘私’的分量已經大到足夠影響薛勁某些公事上的決策,他就不得不多問兩句了。
徐西挪了挪擋住視線的檔,慢條斯理道:“我以為你要不會綁住他,要不就會讓他永遠不出現在眼前。”誰知道薛勁兩個都沒有選。
薛勁輕諷地笑了一聲,“你以為是拍電視劇?”
徐西搖頭,他跟薛勁認識二十多年了,有些事情想裝不懂都難。“你十歲的時候比現在膽子大多了,這麼畏手畏腳的真是越活躍回去了。”當年他們被綁架的時候,薛勁用藏在襪子裡的刀片乾淨俐落地割了人脖子,那會兒的狠勁震懾了他很久,哪像現在這樣,整個人仿佛被掐住了喉嚨,像不知道怎麼喘氣怎麼使力氣了。
“多管閒事。”
薛勁冷淡的語氣讓徐西低聲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誇張。“我總算知道怎麼徐亞每次都能和你倔起來,你的EQ真的不夠高。”看到薛勁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終於收起笑容,正色道:“如果陳家真的和盛威合作你還打算繼續下去,盛威的股票很燙手,小心吃不下去反而把自己喉嚨燒了。”
薛勁收購盛威股份的事情徐西也知道,而且還不深不淺地攙和了幾腳,薛勁這幾年的動作他看在眼裡,雖然一直沒多說什麼,卻隱隱知道一些大概,薛勁最終的目標在哪裡他摸不准,因為這要取決於薛勁對薛家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薛家和徐家不一樣,徐家的繼承人只有他和徐亞兩個,至於薛家,薛勁的大哥雖然不在了,卻不代表薛老爺子沒有其他的兒子,薛勁雖然明面上掌握了薛氏,但在薛家說的上話的老一輩的人幾乎都站在薛老爺那一邊。薛勁和薛老爺子的感情一直很冷淡,從他大哥的那件事情之後更是徹底冷了下來,這幾年薛勁也沒有要結婚的打算,老爺子那頭先還提點幾句,這幾年看起來平靜,下面的動作卻明顯多了起來。
徐西的沉默讓辦公室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薛勁難得地點了根煙抽起來,眼裡深幽一片,“為什麼不繼續?陳家遲早是要對付的,我留他們到現在就是為了讓這場戲不那麼單薄,誰知道他們差點搞砸了一切。”他頓了頓平靜道:“陳銘這幾年活得如魚得水,是時候讓她醒醒了。”
“讓她不在圈裡混下去很容易,但要她徹底不出現會打草驚蛇。”徐西靠在椅子上,能讓薛勁不爽到要對付的女人陳銘還是頭一個。
著薛勁維持著抽煙的姿勢,表情裡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東西。
“隱忍地再久也總要有爆發的時候,再不動手,到時候失控的就不只是形勢。”他看向一臉閒事的徐西,“把你放在陳家的暗線借給我。”
“你倒是一點不客氣啊。”徐西盤算著事後該怎麼跟他算這筆賬,笑得頗有意味,薛勁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道:“鼎新的利潤我讓你百分之五。”
徐西訝然,“這麼大方?”他攤了攤手,“OK,你都這麼說了,我晚點回去把東西Mail給你。陳家那邊你應該已經有不少人了,你打算一鍋端掉?”
“你明知道不可能。”薛勁瞥了他一眼,“陳家不是還在猶豫要不要跟盛威合作麼,我就讓他們早點綁到一條船上。”
“然後沉船的時候一網打盡?”徐西挑眉,看到薛勁桌上已經放冷的飯盒,“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管好你的胃吧,據說你家那一位還沒出院?”
他也想看看薛勁吃癟的樣子,前提是颱風不要刮到他們身上,“如果真的喜歡就去追,顧三顧四到最後人就不是你的了。”耿夜是個男人,為了保住他什麼都不講才是真的傻蛋。
有些事情不說出來對方永遠不會知道。
悶騷到像薛勁這個樣子,徐西也沒辦法多說什麼,反正薛勁這個人從小就有感情表達障礙,再喜歡的東西擺在面前也吝嗇說一句“喜歡”。
“你話太多了。”薛勁把煙按滅,深吸了一口氣,“沒事早點滾蛋。”
徐亞挑眉笑了笑,這不就惱羞成怒了。“我走了,不想進醫院就趕緊去吃飯,看照片看不飽肚子的。”他想起徐亞之前提起的相冊,忍不住戲謔了一句。
薛勁冷笑兩聲,“哪天你被徐亞搞得心力交瘁的時候,我會記得去慰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