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

《大冰雪時代》的開拍讓耿夜一下子忙起來，他幾乎沒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每天就抱著劇本琢磨，要不就跟導演交流劇本的內容，甚至還抽了時間和原著的作者聊了許久，收穫肯定是有的，隨著他對角色認知的加深，難題反而來了。

李耀海和林藍站在基地的窗戶前，基地是全封閉的，所謂的窗戶也是密不透風的，只能透過特殊材質的加厚玻璃看到外面的景色。大地被冰雪完全覆蓋，靠近基地的地方因為有機器長期清理露出濕潤的土地，而遠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

“冬天到了。”少年看了眼牆上的日曆，喃喃道。

“也許今後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會是冬天。”一身軍裝的年輕男人遙望著遠方，仿佛視線的盡頭有什麼東西凝聚心神。

“我們會不會死？”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活著就要有點希望。”

“我很怕。”在經歷的太多磨難之後對死亡的恐懼反而不及面對不可知的未來時心底的茫然。

“每個人都害怕。”

“我想像青姐姐一樣做一個勇敢的人，我想她了，很想很想，我想去找她。”

“你已經很勇敢了，在過去的每一天你都在前進，總有一天，我們會跟青見面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還有該做的事情。”

“是什麼？”少年收回視線凝望著高大英俊的男人。

“懷抱著希望，等待明天的日出。”

“cut！”導演喊了一聲停，站在佈景前面的耿夜和外籍的小演員同時收了聲，回過頭看著他。

“Jack一直皺著眉頭，看來我們今天不好過了。”飾演小Jim的外國男孩側著頭跟耿夜低語。

“我想問題大概是出在我身上。”耿夜無奈地笑了笑。

小Jim睜大眼，“我覺得你演的很好，很棒。”怕耿夜不理解他的讚美，他還特意伸出了大拇指，惹得耿夜笑起來。

“謝謝你的誇獎。”《大冰雪時代》中的小Jim是個十六歲的男孩，而飾演小Jim的小演員實際上才十三歲，這個年齡國內的孩子才剛剛上初中，而眼前的‘小Jim’儼然像個大人一樣，說話處事十分老練，不知道是因為國外的孩子更加早熟還是劇組的環境加速了他的成長。

“唔，那麼收工的時候請我吃霜淇淋怎麼樣？”在饞嘴方面，小Jim還是個百分百的小男孩。

耿夜摸了摸下巴，像是考慮了一會兒，“好吧，如果這能讓你更加高興。”

“哦，謝謝，夜，你真是太好了。”

“不要誇獎我了，我可再請不起別的了。”耿夜朝他眨眨眼，實際上要融入國外的劇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耿夜在進組的時候雖然沒受到什麼刁難，但客氣生疏禮貌過了頭同樣不利於演員的發揮，好在有小Jim這個完全不怕生的成熟小孩一直活躍著氣氛，他對耿夜的友好很快感染了整個劇組。

“Jack還沒說話，不知道他是哪裡不滿意了。”敲詐完了霜淇淋，小Jim又開始注意導演了，他盯著攝像機老半天不說話，一圈的工作人員可都等著他的指示。

“好了，休息一會兒，夜，你過來一下。”導演Jack招呼了一聲，片場又重新熱鬧起來。

小Jim朝導演那頭抬了抬下巴，“Jack叫你了。”又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耿夜的肩膀，“夥計，祝你好運。”

“也許他下一個叫的是你。”

“Lance你也過來。”

小Jim一副驚駭的樣子，又裝作難過地搖了搖頭，“哦，這不是真的。”

輪到耿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鬆夥計，不過是一個cut，沒那麼嚴重。”

小Jim欲哭無淚，“我可不像你，有個護草使者時不時來探望，Jack都不敢朝著你發飆。”

跟耿夜混了幾天，他連“發飆”這個詞都學會了。

“你看，護草使者又來了。”小Jim朝著片場門口努努嘴，耿夜也瞟了一眼，不過很快回過頭，“走吧，再不過去Jack就真的要發飆了。”

事實上，耿夜知道他的問題在哪裡，但是知道和理解不代表行為上能夠解決。

Jack把他們兩個叫過去把之前拍的這場戲重新講解了一遍，強調了一下兩個人的情感表述之後又單獨把耿夜留下來。

“夜，你的問題還沒有解決麼？”

“是的，還是有些問題。”

“其實不要想得那麼複雜就行了，你只要用盡全力來表現李耀海的動作。”對於很多外國導演來說，華國演員最出色和最值得拍的就是他們的動作戲，即便耿夜之前並沒有拍過正正經經的動作戲，但Jack很顯然已經把他歸於那個範疇了。對於這一點耿夜沒辦法辯駁，但他想從實際的方面證明，華國演員走出去不僅僅只能靠動作戲。

“Smith小姐筆下的角色每個都有血有肉，我只是希望能做的更好一些。最起碼不能拖整部電影的後腿。”

“當然不會，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Jack的這一句話說的十分誠實。

耿夜搖頭，“到現在我也不能完全理解李耀海的想法，所以表現他有時候會顯得無所適從。他的一些觀念，他的一些選擇，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我並不能完全理解，我不希望僅僅靠演技來詮釋這個角色，他需要情感。”

耿夜在讀完《大冰雪時代》的原著和改編的劇本之後就一直存著疑惑，李耀海這個貫穿整部電影的角色從一開始就一直走在死亡的邊緣上，數次帶著主角小Jim逃過危難，也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有過獲救的機會，也有過重新選擇的機會，甚至差一點就能挽救未婚妻林青的性命，但他每一次的選擇都讓人驚訝，李耀海這個人並不崇高，他骨子裡的自私從很多地方都能看出來，偏偏他所做的一切都把人帶向了光明的一方，他是個軍人，他堅毅果敢，但他騙人的次數並不算少，很多時候他都說著冠冕堂皇的話把敵人引致絕境，但這個人同時又悲憫無奈，就像在最後一幕，他和小Jim站在基地的窗戶前說的那些話，看似光明無比，但絕望也無處不在。

耿夜的不理解對於Jack來說是個難題，他選擇這個演員來演李的原因有很多，事實上演技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那個站在耿夜背後的男人才是他的目標，是的，華國的市場，他需要一個熟悉的人為他鋪路，但真的接觸了耿夜，他發現更多令他驚訝和喜歡的特質，所以他願意在許多方面妥協，給了這個演員發揮空間和自由，但這不代表他有無窮無盡的膠捲給他浪費，他需要演員進入狀態。

“事實上，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或者我放你一天假，你出去調整調整，說不定會有新的啟發。”Jack當然看到了站在片場門口的男人，他甚至友好地和對方揮了揮手，對於投資人來說他一向很大方，更樂於成全別人的浪漫。

耿夜點點頭，朝他笑了笑，“好吧，謝謝你Jack”

“這座城市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好好找找感覺吧小夥子，不過還是要等上午的戲結束你才能離開。”

“當然。”耿夜微笑，表情無懈可擊。

從華國到M國拍戲已經整整一個星期，耿夜適應的很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融入劇組方面他並沒有花很多的時間，反而是另一個人讓他更傷腦筋。

“可以走了？”薛勁把外套遞給耿夜，“正好午餐時間還沒有過，剛剛Sam才給我介紹了一家不錯的餐廳，聽說主廚是從法國專門請來的，做點心很有一套，我們去嘗嘗？”

“薛總……”

“幫我拿一下東西，我去把車開過來，片場這邊不大好停車，我的車子放在隔壁的停車場了。”

“薛勁。”

“我知道了，我會很快的。”

耿夜拎著薛勁剛剛提著的帶子，打開看了一下，裡面是兩個裹著保溫袋的飯盒，Jack不放他假的話，薛勁難道是等在這裡跟他一起吃盒飯？

薛勁的車子開到他面前停下，甚至還探過身打開車門。

耿夜歎了口氣，坐進車子。

“我說過，你不用做到這個程度。我們之間也不是這個關係。”

“不過一起吃頓放你覺得是什麼關係，還是，你想要什麼關係。”

“我是來M國拍戲的，不是來玩的。”

“我也不是來玩的，我是來開會的，嗯，我比你還早到一天，誰知道那麼巧碰到你在這邊拍戲。”

“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越來越好了。”

“謝謝，對了，你待會兒想吃什麼，牛排怎麼樣？”

“我想吃飯。”

“那我們去中餐廳。”

“……”

結果，兩個人找了一個街心公園坐下來吃盒飯，味道竟然很不錯。

耿夜很快搞定了一整盒飯，薛勁那邊倒是還剩了一些。

“我11點的時候吃過，現在吃這些已經很多了。”

看來薛勁來這邊是真的有事，不過既然已經吃了還跑來找他做什麼。

“我想見見你，過幾天可能有些忙。”薛勁微微笑了笑，他對人好的時候很難讓人不動容，可惜對象已經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年輕。

“你忙就忙吧，不用跟我講。”耿夜擱下筷子，把盒子收進帶子裡。

薛勁臉上有些黯淡，但幾句言語自然不會影響他的決心，“既然下午休息，我們就出去逛逛吧，我想給敏敏選些禮物。”

耿夜猶豫了一下，自然知道這也是薛勁的藉口，但他出發前也答應了敏敏要給她帶禮物，就當是搭個伴吧。

薛勁笑了笑，突然湊近，耿夜下意識地退開了上身，卻發現對方不過是要撫掉他肩膀上的落葉，一時間有些尷尬，耿夜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問，“魏成飛並沒有進組，是不是你……”

“是。”薛勁竟然沒有絲毫推脫地承認了，他挑眉，輕笑：“對付他不需要我出手，但這人放在這裡太噁心，我不過是在適當的場合表達了一下我的看法。”

耿夜沒有說話，圈裡臨時換角的事情太多了，誰有本事誰就上，但這個本事當然不只是演技而已，耿夜曾經最厭惡薛勁這樣的動作，但現在對於魏成飛被換下來的事情只覺得快慰。耿夜本來就不是個清高純潔看不得一點灰暗的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想著主動接近薛勁了。只是有些事情他做過他錯過，也醒悟了，現在回頭看看，也說不清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只能說非常手段對付非常人，在圈裡守著本心守著底線，不主動害人，也不能任人宰割。

薛勁看他的臉色不大對，試探道，“你是不是還在意……”魏揚兩個字他硬是說不出口。

薛勁臉上沉了些，魏揚是他心裡一塊石頭，如鯁在喉，偏偏他又擔心做的多了會惹耿夜不高興。

耿夜看他臉色不好反倒笑起來，“不是說要去買禮物？你還沒消化完？”

“隨時可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