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章
耿夜和陳銘的過節並不像吳穹所知道的那麼簡單。
陳銘是個美女,而且是個各方面都非常突出的美女,有這樣的女人站在身邊,不管是做女友,未婚妻甚至是妻子,都會給男人帶來強烈的自豪感。
當年耿夜和薛勁在一起的時候,薛家的老爺子就為薛勁定下了陳銘這個未婚妻。
然後某一日薛勁不在的時候,陳銘單獨把耿夜約了出去,一起的還有陳銘的幾個女伴。
她們坐在他對面,沒有提起絲毫關於薛勁的問題,而是就美容、服裝、流行和怎麼抓住男人的心聊了整整一個下午。
耿夜每次要離開的時候,陳銘就以告知薛老爺子為由讓他挪不動腳步,他靜靜坐在她們對面,那幾個女人眼裡的鄙夷和嘲笑幾乎化為了實質。
用陳銘的話來說,“喜歡男人不就是跟我們一樣?既然這樣應該很有話題才對。”
耿夜覺得噁心,他一向對女性有種自然的尊重,但對著那幾個女人,他甚至要勉力壓下把水潑過去的衝動。
陳銘的羞辱是無聲的,沒有絲毫壓迫威脅的話,只用事實告訴他,作為男人,耿夜永遠沒辦法站在薛勁身邊。
過了這麼多年,他也始終記得那種無法擺脫的噁心的感覺。
耿夜坐到了最後,陳銘也信守承諾沒有向薛老爺子吐露一句。
他沒有向薛勁提起這件事,但不久之後,薛勁就用一種絕對稱得上羞辱的姿態解除了婚約,在陳家宣佈訂婚之後,在訂婚儀式舉行的前一天,薛勁單方面的終止了這場儀式,理由竟然是不喜歡這個女人。
簡直貽笑大方。
商業利益的結合,強強聯手的聯姻竟然因為薛勁的一句不喜歡戛然而止。
薛老爺子勃然大怒,整整三個月,薛勁都沒有到公司,不是不想,而是徹底被排出了薛家權利的核心圈,連帶著薛勁的整個班底也被徹底閒置起來。
耿夜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兩個人在一起並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
吻戲那一場,陳銘親不下去,耿夜起先也渾身發麻,後來卻覺得好笑了,甚至能猜到所謂陳先生的病不過也是陳銘拖延的幌子。
陳銘的第一職業是陳家的大小姐,但耿夜的第一職業卻是演員,所以她親不下去的時候,他要親下去,劉妍是胖子的情人,跟陳銘這個女人惡不噁心沒有絲毫的關係。
吻戲之後,一路順利,甚至內景的戲很快就告一段落了。
“阿夜,準備的怎麼樣了?”彭路知道他皮膚過敏,特意把胖子的戲往後挪了幾天,化妝師又換了一種新的黏膠,還特意找耿夜做了抗敏測試。“如果OK的話,待會兒畫好妝我們就準備上山了。”
“我吃過藥了,沒問題。”
“好,辛苦了,我們一會兒就出發。”
這場戲是整部《利刃》中最精彩也是最危險的一場,在黑暗的山林中,胖子和他的兄弟遭到幾個人的圍殺,他費盡千辛萬苦,幾乎是九死一生,陪著他的兄弟死的只剩下一個了,胖子最後才逃出生天。
這場夜裡的戲拍攝難度非常大,對演員的要求也很高,耿夜需要背負著龐大的身體在夜裡快速地移動,甚至和人真刀實槍的動手。
動作戲並不是他擅長的地方,耿夜在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但比起文戲感情戲,這到底是他的弱項,上次拿刀子和人砍殺的時候,他差點沒把刀子扔出去,為了這個沒少受武指的折騰,訓練的時候刀子竟然不偏不倚甩到了彭導腳邊,一向和顏悅色的彭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惹的眾人捂著肚子想笑又不敢笑。
耿夜靠在窗戶邊,揉了揉酸疼的手臂,一張張翻著擺在腿上的劇本。
“耿哥,電話。”阿康貓著身子過來,把電話遞給他,眼神莫名地有些詭異。
耿夜看了他一眼,拿起電話。“誰打來的?”
“你接吧,應該是你認識的人。”就算對方叫耿哥‘爸爸’他也不該大驚小怪的。
耿夜拿過電話,接了起來。
“哥哥,不對,叔叔,我是薛敏,你……你還記得我嗎?”清脆的童聲帶著些小心翼翼地期待。
“薛敏?”她怎麼會打電話過來?耿夜靠在窗戶邊,笑了笑,“我記得,你是超市里漂亮的小公主。”
薛敏捧著電話,有些害羞,眼睛卻晶亮晶亮的,她抬頭看了眼坐在身邊的薛勁,對方的摸了摸她的頭,難得溫和的眼神仿佛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哥哥,我下次可以去看你嗎?”
耿夜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我這裡沒有小朋友玩的東西,敏敏會不會無聊?”
“不會,能看到叔叔就可以了,以後我們還可以去遊樂園!嗯,等你不用工作的時候。”薛敏知道大人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工作,爸爸是這樣,哥哥也是這樣,但是他們都有休息的時候,只要她很乖,就能和他們一起。
耿夜本來不想跟薛勁牽扯太多,但小孩子難得的要求也並不好拒絕,何況薛敏還是個十足可愛的小女孩。
“可以。”
“真的嗎?”薛敏興奮地提高了聲音,“爸爸,哥哥答應和我們一起去遊樂園了!”
“嗯。”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耿夜一時沒反應過來。
“薛勁?”
“是我。”電話被轉到男人的手裡,薛勁的聲音裡有種隱約的柔和,“敏敏很少向人提出要求,謝謝你能答應她,下個星期是她的生日,如果你有空的話,就一起出來聚聚吧。”
耿夜覺得自己好像答應了什麼不該答應的事情,他張了張口,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耿夜?”
“我在。我知道了,不會食言的。”
“我不是跟你說這個,你今天跟著劇組上山?”
這個薛勁也知道?
“是。”
“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會下雨,山上很冷,你自己當心。”
耿夜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居然覺得澀澀的,不過就是幾句關心的話罷了,哪那麼容易悲春傷秋。
“謝謝薛先生關心。”耿夜閉上眼,聲音淡淡的,臉上卻突然疲憊起來。
薛勁的唇抿了抿,隔著電話,完全沒辦法看到對方,卻仿佛聽到聲音裡的倦怠,在談判桌上三言兩語就能逼得對方繳械投降的男人,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隔著電話,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誰也沒掛,卻沒有人再開口。
“爸爸……”薛敏在旁邊扯了扯薛勁的袖子,小孩子對周圍的情緒特別敏銳,連她都感覺到那種壓抑又難受的氣氛。
“還要跟叔叔說話嗎?”
薛敏搖搖頭,“我讓叔叔休息。”
“那跟叔叔說byebye吧。”
薛敏點頭,小手拿著電話,道:“叔叔再見,下次,我們一起去遊樂園。”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和爸爸等你。”
耿夜頓了頓,輕輕說了一聲“好。”
劇組到山上的時候,天氣還不錯,只是山上冷的厲害,女演員都穿了軍大衣,也不講究美觀穿什麼靴子了,全是清一色的棉鞋,男人們也都穿了厚厚的棉衣。
臨近過年,山上的人特別少,他們拍攝起來倒很方便。幾場白天的戲過了,天卻慢慢陰了下來。
“不會真的要下雨了吧。”阿康喃喃道,這大冷天的山上下起雨不是要人命麼,本來已經夠冷了,還淒風苦雨的。
“耿哥!”劇組的助理小錢跑過來,“馬上到你的戲了,在望峰山那邊,是晚上的戲,你多穿點兒衣服,那邊比這邊風還大。”
“天都陰成這樣了還拍啊?”阿康忍不住問了一句,“要是下雨了怎麼辦?”
“應該沒那麼快吧,不是報了半夜才有雨的麼,彭導說咱們速戰速決,趕在雨下下來之前拍完,否則又要在這邊耽誤兩天,不定能趕上除夕了。”小錢搓了搓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對著耿夜客氣的很,“耿哥您準備準備,我先過去。”
“好。”
小錢一走,阿康又看了看天,“真要拍啊。”
“走吧,你還要趕著除夕回家過年的吧,拍完這場就差不多了。”
“嗯,我帶了姜湯過來,待會兒你先喝一點,要不喝點酒也行,這鬼天氣太難受了。”山上濕冷濕冷的,冷氣像能穿透骨頭一樣。
“你關節疼不?”
耿夜前段時間骨折才好,這個天氣又在山上肯定難受。
“還行,這身膠算是擋風了,我比你們還好點。”耿夜扯了扯臉皮,奇怪的質感讓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導演那邊喊了,我們走吧。”
望峰山比他們白天拍戲的那座峰還要高,好就好在山上的那片林子和編劇本子裡寫的幾乎一模一樣,連穿過林子的水瀑都像是為這場戲量身定做的。
因為是夜戲,只來了他們A組的人,大家架好機器開始拍的時候,天上已經烏雲密佈了,耿夜他們脫下厚厚的棉衣,穿著襯衫長褲進了林子。
冷風一吹,一群人集體打了個哆嗦,場邊那些工作人員都冷的發抖了,他們演戲的幾個臉上更是凍得通紅,只是在夜照燈下不算明顯。
千萬別下大雨才好,阿康跺著腳,暗暗祈禱著。
“《利刃》第三十八場雨夜遇襲第三幕action!”彭路的一聲喊,這場戲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