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獨清十分冷靜地在孟正和沈非濁起床之前清理了內褲。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遇到的突發情況越顯危急,他就會越冷靜。
沈獨清就是這種人。
他可能會在炒菜時因為不知道放多少鹽而慌裡慌張,不得不緊急求助孟正,他也可能會在膝蓋不小心撞到桌腳時發出誇張的痛呼,但炒菜放鹽等都是些小事。唯有在小事上,他才會縱容自己。等遇到了真正的大事時,比如說在夢到孟正後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夢遺,沈獨清反而迅速地冷靜下來了。
「別慌,淡定。」沈獨清站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如此說。
什麼是夢遺,男生為什麼夢遺,在這些問題上,沈獨清早就已經擁有答案了。這意味著,如果不是夢到了孟正,那沈獨清現在完全沒有必要慌張。他的腦袋裡裝著很多非常科學的性知識。這些性知識是從正規的科普讀物中學來的。
就和很多同齡的小男生不一樣了。
那些小男生們,要麼對性知識一無所知,要麼是偷偷從特殊網站或非法租書店裡租到的書本上,或者是從大一點的男生故作玄虛的訴說中或乾脆被他們帶著看某種劇,因而獲得基礎性知識的。這樣得到的性知識帶著一些色情的味道。以至於當他們夢遺時,夢到的內容也會帶了些許色情的意味。
但沈獨清不是。他很喜歡收集養生一類的知識,甚至還買了不少和基礎醫學相關的書,這裡頭自然也有涉及到青春期身體發育變化的科普讀物。
而沈獨清之所以有了這樣的喜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的他父母去世了,因此他想要學會更多的有用的知識,盡可能地照顧好自己和弟弟,不給別人添麻煩。與此同時,他也希望能照顧好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
所有的正規的科普書籍都盡量避免了色情的描述,從配圖到文字都帶著一股性冷淡的作風。所以,你說沈獨清懂吧,他很懂。但你說他單純吧,他也確實很單純。他用書上的話來告誡自己:「從十歲左右開始,男生就會出現夢遺的症狀,而這是非常正常的。第一次夢遺大概發生在12歲到16歲之間,我現在13周歲,就處在這個範圍內,這說明我的身體非常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對,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在夢境的最後,我讓孟正喊我老公,但那隻是被任楓影響了而已,屬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就好像我還夢見貓草長出了貓耳朵,這當然也是毫無道理可言的,但夢就是這樣毫無邏輯。」沈獨清一臉嚴肅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書上說,夢遺並不一定需要伴隨很激烈刺激的春夢。」
書上曾舉過一個例子,有一個男生在睡覺前看過刑偵劇,於是晚上做夢時,就夢見自己躲在一條黑黑的巷子裡,幾乎沒有光亮,只能看到垃圾桶模糊的影子,兇手從遠處走來,一步一步逼近他的藏身地點……這名男生嚇醒後發現自己夢遺了。
像這個夢境,其實就和普通類型的春夢完全沒有關係了。但夢境中產生的緊張刺激感也會讓人夢遺。除此以外,還有好多人,直接一覺睡到了天亮,可能做過什麼夢但是忘記了,也可能什麼夢都沒有做,第二天起床後卻也發現自己夢遺了。
「我只是又做了那個噩夢而已,(之所以會夢遺),一方面是身體確實的發育到這個程度了,另一方面應該是受到了差點葬身駕駛室的恐懼感影響。」
「再有,夢遺這個行為本身不會讓人立刻驚醒。很多人在夢遺後,往往還要過好些時候再醒。所以,(我初次夢遺)應該發生在那個夢的中間階段。」
「在那個階段,我先是覺得很熱很熱,好像整個人都要被烤熟了,然後孟正忽然消失不見,我在跑道上狂奔起來,奔跑的時候感覺有風吹過來,一下子就涼爽了,我也覺得很舒服。(夢遺)應該就是在這個階段發生的,(沒遺時)先覺得很熱很熱,(遺了)之後就涼爽舒服了。」
「在這個場景中,我和孟正並沒有發生親密的關係。」
其實親密關係還是有的,在那段時間,他正趴在孟正的背上,孟正正背著他逃命。他還眷戀地對著孟正蹭了蹭。但確實沒有親吻、撫摸等色情的行為。
既然沒有色情的行為,那就不能說自己對孟正有著不良的企圖。沈獨清沖著鏡子裡的自己點頭:「就是這樣的,沒錯,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同性戀這個小魔鬼呼哧呼哧地爬到了鏡子上,偷偷地伸出了帶著小三角的尾巴,然而還沒來得及碰到沈獨清的身體,就被沈獨清毫不留情地壓入了萬丈深淵中。它尖叫著消失,沒留下任何痕跡。
沈獨清像平時一樣,認認真真地刷了牙,洗了臉,然後走去廚房裡準備早飯。粥快煮好時,孟正起來了。孟正打著哈欠說:「你今天起得夠早的啊!」
沈獨清恍若無事地說:「啊,我昨天做了……先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但後來又夢到了你,我被你救了。」想了想,他轉過身看向孟正,笑著說:「謝謝你啊。我以前也經常做這種夢,大同小異,但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夢裡救我。」
聽見沈獨清前一句話,孟正還沒覺得如何,很多人都做過噩夢,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聽見沈獨清後一句話時,捕捉到「經常」這個字眼,孟正敏銳地意識到,沈獨清的噩夢可能和他的心理陰影有關。
孟正不是學心理學的,對心理陰影了解不多。不過,他念大學時,院籃球隊裡有一個好朋友。有一次說起童年的經歷,那位好友說:「我爸爸媽媽特別沒有耐心,我小時候,只要犯一點小小的錯,就會被他們關小黑屋懲罰。長大後就沒有關過了,但我可能永遠記得那時的恐懼了。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但只要生活中壓力一大,比如說臨近期末考試時,我就會在夢裡被關小黑屋。」
這位好友已經長成了一個一米八的男子漢,明明小時候的小黑屋已經關不住他了。可是,在夢裡,他依然是那麼無助,永遠都逃不掉。他甚至會被嚇醒。
孟正把打了半截的哈欠嚥回去,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有些心疼沈獨清。
於是,他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機智地朝著沈獨清行了一個騎士效忠禮,試圖用幽默來安慰沈獨清,說:「鄙人是隸屬於皇家近衛隊的聖騎士,曾對著您的王座宣誓效忠。很榮幸能在您的夢中繼續為您服務,我的小王子。」
能在沈獨清的夢中出現,能帶著他逃離陰影,孟正莫名覺得榮幸啊。
如果不是沈獨清特別看重他、信任他,他不會成為沈獨清夢裡的拯救者。
沈獨清有些訝異地看著孟正。幾秒鐘後,他配合地抬了抬下巴,做出了一副高傲的樣子,將手裡的湯勺伸向孟正,說:「你很好,我允許你親吻我的權杖。」
兩個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過了,孟正去衛生間洗漱。
沈獨清鬆了一口氣,在心裡對自己說:「很好,就是這樣,像往常一樣相處。沒有人能發現不對。如果我太計較那件事,我一定會讓孟正覺得尷尬,甚至還有可能會失去這段友誼。所以,我完全不計較,我已經把那件事忘光了!」
沒錯,就是這樣!
夢到孟正而夢遺什麼的,這件事已經被忘光光了!
等孟正洗漱好了,他發現沈獨清正站在廚房裡發呆,他好奇地問:「你怎麼還不去叫弟弟起床?」
沈獨清一拍腦袋。啊,難怪一直覺得今天早上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原來是忘了叫弟弟起床嗎!沈獨清手忙腳亂地關了火,慌慌張張地去喊弟弟了。
孟正看著沈獨清的背影搖了搖頭。
略顯混亂的早晨過後,沈獨清和孟正坐在了教室裡。學生的日常總是千篇一律,無非就是上課下課、一日三餐、作業和試卷。這一日和往日沒有區別。
也許是早上起得太早了,到中午時,沈獨清睏得不行。他試圖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孟正小聲地說:「別在這裡睡,你跟我來!」趴在桌子上睡其實很不舒服,不僅會睡得手腳麻木,還會形成胃脹氣。孟正拉著沈獨清去了大操場那邊,找了一塊乾淨的草坪地坐下,說:「你就在這裡靠我身上睡一會兒吧。」
一想到沈獨清因為心理陰影沒睡好,孟正的身上又克制不住地散發出了濃濃的父愛。
沈獨清盯著孟正看了一會兒。
孟正沖著沈獨清張開了懷抱。
沈獨清搖搖頭,說:「我、我還是枕你腿上睡吧。」
孟正坐著,把腿伸直。沈獨清躺在草地上,枕著孟正的腿,用書蓋住臉。
徐老師從大操場邊經過,遠遠瞧見這兩人,他也看不清楚誰是誰,只模糊看到兩個人的姿勢,以為是一對小情侶在明目張膽地談戀愛。作為一名人民教師,他存著棒打鴛鴦的心思走近了一看,才注意到這是孟正和他大外甥。
因為沈獨清已經睡著了,孟正就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徐老師做了個噓的動作。
徐老師比了個OK,悄悄地轉身離開了。唉,肯定是獨清晚上看書太用功了,所以趁著午休時補覺呢。孩子們真辛苦啊,他就不打擾孩子們了。
這一天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
等到晚上,沈獨清睡到了床上,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很好,就是這樣,他這一整天表現得就和平時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受到夢境的影響。明天也要如此。
忽然,已經躺好的沈獨清又摸黑爬了起來。
呵,夢遺什麼的,都是因為精力太旺盛了。既然有這樣的精力,多做幾套卷子不好嗎!夢什麼遺啊!為了防止自己再控制不住地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沈獨清去書桌上拿了一本全英文的課外讀物放在了枕頭底下。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沈獨清回到床上,閉上眼睛,一邊背誦英語課文一邊醞釀睡意。
夢裡也要好好學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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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好像還不是很保險。
沈獨清再一次起床,躡手躡腳地去了客廳,在書架上翻箱倒櫃,竟然被他找到了一本不知道是誰買回來的《太監談往錄》。他把《太監談往錄》壓在了枕頭底下。
行了,終於可以安心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