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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絕之入門/風起雲歸/月滿南安寺/撥雲見月/西樓碧風/沉淪》第77章
正文 第六章

這一年,碧風樓不僅迎來了個男的樓主夫人,還迎來了一個混亂的龍舟大賽。

最初的騷亂是由某支參賽隊伍意外翻船開始。

按理來說,懂得泅水是參賽弟子的必備條件。

可翻船之後,落水那支隊伍中確有幾人不僅沒游向岸邊,還漏出了溺水的征兆,讓在旁觀看的人群立時一陣混亂。

幸得碧風樓舉辦這龍舟大賽已行之有年,當即分派人員一方面下水救人、一方面安撫民眾並阻止熱心人士下水,以免發生救人不成反被救的情形。

可人還沒救上來,岸上百姓便因陣陣突來的爆竹聲而亂了套。

也不知是誰將爆竹扔進了人群里,讓才剛平息下來的民眾下得驚慌走避,更有人在一片推擠中失足掉進了河里。

眼見情況即將失控,長老們立時加派人手前去支持,並安排慌亂的民眾離開現場。

只是本就有限的人員在敵人刻意施為下更顯不足,就連原先重重把守住樓台的弟子也給調離了大半。

適才有如眾星拱月的樓台如今卻好似被孤立在茫茫人流中,連帶讓圍欄邊獨自倚靠著的身影看來格外淒清。

不意望見了此景,正忙著指揮旗下弟子救人的狄一刀略一錯愕,卻方欲同損友提起此事,便見著本該守在樓台上的世侄出現在眼前、朝已一個示意後當即加入了指揮的行列。

煜兒?你來這兒做什麼?發覺本該在陪伴著雨兒的世侄竟也跑到了河邊救人,狄一刀不由得瞠目結舌︰你的小情人呢?

有柳三守著,必要時會馬上帶著他離開,不要緊的。

明白狄一刀多半不曉得段言打的主意,給情人派來制造有利形勢的東方煜順著套路答道,刻下最重要的是先處理好眼前的混亂,予兒能明白──明白個頭!可這回答未完,便給狄一刀的怒斥與一記拳頭打了斷──如此變化不僅入東方煜和無秀大師為之一呆,就連一旁的段言也漏出了幾分詫色。

兩斷,你做什麼──

書生,你閉嘴!一聲大喝制止了損友的插話,狄一刀怒氣沖沖地揪起了世侄衣領,圓睜的雙眼滿載責難︰像你的雨兒那般楚楚可憐的人物,看見如此情況會有多心慌?你既然如此深愛他,就該在旁陪著讓他安心才是!冒冒失失地沖來,是看不起我狄一刀、覺得我沒法應付這種情形嗎?啊?

狄叔叔……沒想到會從一向反對二人之事的狄一刀口中聽到這番話,東方煜呆然間已是幾分狂喜涌上心頭;一旁的段言也在短暫的怔然後理解了損友的心思,心下暗嘆他終于也淪陷了,面上卻已是調況地一笑,道︰兩斷,原來你挺喜歡‘予兒‘的嘛。

少、少囉唆!我只是要煜兒別小看我們而已!才沒有對那個狐狸精。。。。。。總、總之!煜兒,你快給我滾回臺上!繼續待著或帶他離開都好,總之是不准離開他身邊,知道嗎?

  。。。。。。煜兒明白了。

長輩都發話了,他要是還堅持留下反倒顯得不自然了……向一旁的段言投了個怪不得我的眼神後,東方煜當即轉身準備循原路返回樓台──便在此際,異變突生。

茫茫人海中陡然閃出七道人影、揚手便是幾把不知名的粉末朝四人灑來。

饒是四人皆為當世有名的高手,為免波及到無辜民眾,此時也只得倉皇屏息掩鼻退避;瞧偷襲見效,七人登時手持兵器而上迅速搶攻,雖沒能造成什麼傷害,卻仍讓匆忙應付的幾人一陣狼狽。

可惡,若不是顧忌著傷到無辜百姓,就你們幾個跳梁小丑也敢來老子面前獻丑?憋著一身功夫沒法使出的情況讓狄一刀一陣惱火,索性再不退讓由著兩把鋼刀迎面砍來。

圍攻的兩人還以為是方才的毒粉奏效,可面上喜色初現、一刀劈下時,眼前卻已虛無一物。

別以為老子沒刀在手就由得你們胡來哩!伴隨著宏亮嗓音而至的,是頸後的一記重劈。

二人還來不及回頭,頸子便給那剛猛無匹的力道硬生生地劈了斷。

兩斷,你的掌刀依然如此犀利啊。

阿彌陀佛,明明不必要何需枉造殺業呢,狄兄?

  少囉嗦!你們兩個還在磨蹭什麼?還有煜兒,才一個小角色需要那麼長時間嗎?見兩個老友明明還在那兒不知纏鬥個什麼徑還有閑調侃他,狄一刀沒好氣地應了句,同時轉身督促起眼前只有一個敵人,卻還在那兒掩著鼻子狼狽後退的世侄,那點藥粉早就被風吹散了!快點把人收拾乾淨吧!給他這麼一催促,奉命拖延的東方煜心下暗暗叫苦,卻也只得放下了衣袖認真應付。

原先的纏斗瞬間改觀,不到片刻,剩下的五人也一並倒了下──兩個死了,三個半死不活。

可事情並未就此了結。

就在狄一刀正為自己督促有功大感得意之際,樓台方向卻傳來了一陣驚呼。

他心下一驚轉頭望去,只見八名臂系紅巾、穿著碧風樓服是的弟子正同守護樓台的護衛廝殺著。

盡管護衛們竭力抵抗,可畢竟人手不足、敵方又暗招不斷,竟仍有三人穿過重重阻擋朝頂端的賞景閣奔了去!可惡!調虎離山嗎?煜兒?還不快上!知道中計,狄一刀一聲大喝、輕功全力運起便朝樓台直奔而去;東方煜則在見著人數與屬下稟報的所差無幾後隨即跟上,只留下無秀大師和段言繼續處理善後。

段兄看來很是放心。

目送世侄離去後,無秀回頭正待繼續指揮弟子,便因瞧見同僚面上全無憂色的模樣而一陣訝異,雖說敵人已無路可逃,可段兄難道就不擔心賊人將雨施主挾作人質嗎?

他本人都說不要緊了,咱們就靜觀其變吧。

本人?雨施主?給段言的一番話弄得莫名其妙,無秀大師困惑地問了句,卻只得到段言莫測高深的一笑︰我說了,靜觀其變嘛──劈開帷帳沖入閣樓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門前手持雙匕警戒地瞪視著己方的青衣護衛,以及後方圍欄邊雙手環劍輕輕顫抖著的白衣青年。

說是雙手環劍,可瞧青年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態和急促而微弱的吐息,誰也不認為那把劍能造成多大的威脅。

明白這一點,紅巾頭領一個手勢示意下屬直接抓人,同時身影電閃提刀便往青衣護衛招呼去。

他身法極快,那青衣護衛雖已察覺不好,卻仍沒能在給他纏上前為主子阻下那二人。

便在此間,兩名下屬已然行至圍欄邊,只差一步便能構著那楚楚可憐的白衣青年──別過來!瞧著二人步步進逼,青年麗容一白,眸中怯色與絕決交錯,錚地一聲拔出了長劍︰再過來,我便──便怎麼著?瞧你連劍都拿不穩……見頭領已死死纏住了那青衣護衛、眼前的青年也已是甕中之鱉,兩名紅巾賊人不由得鬆懈少許,脫口的話語也帶上了幾分調笑意味,明明是個男人,卻生了這般我見猶憐的容貌和身段,也難怪那碧風樓主如此寵幸了……放心,我們不會傷著你的。畢竟,你可是重要的人質呢!

與其成為爺的負擔讓爺因此受害,予兒還不如一死了之!似乎是明白大勢已去,白衣青年斬釘截鐵地這麼道了句後,提劍作勢便往頸上一抹;二人眼見不好匆忙撲上,可迎來的,卻是劃斷咽喉的凌厲劍光──看似刎頸的劍勢,在二人襲來的瞬間驟然變向。

毫無防備的兩名紅巾賊人連驚喊也沒能脫口,就給這橫頸一劃斷了性命。

此時紅巾頭領仍與那護衛纏斗不休。

他武功雖猶勝對方一籌,可對方擺明了只守不攻糾纏到底,卻也硬生生地將他拖在了原地。

出乎意料的情況讓他心下不由得驚疑大起︰這護衛理當比他更為心急才對,為何卻只顧著纏住他?莫非──辛苦了,柳三。

便在他心覺有異之際,低幽音色挾破空聲自身後響起。

頭領心下一驚匆忙側身閃避,肩上卻仍給那凌厲的一劍劃出了到口子。

而持劍的,正是理當給屬下擒住了的白衣青年!見正主兒上場,青衣護衛──柳三登即閃到了一邊,邊調息邊饒有興致地欣賞起夫人和這賊頭的對峙。

可惡,是圈套?沒想到前一刻還那樣柔弱無依的目標轉瞬間竟變得強橫若斯,頭領揚聲厲喝道,背後卻已是冷汗涔涔──雖說碧風樓一向臥虎藏龍,卻一向有秘密入江湖歷練的習慣。

若真有如此高手,絕不會連一絲傳聞都沒有的︰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不是知道嗎?唇畔淡笑淺勾,白冽予一個旋身避過襲向右肩的一刀,同時長劍一反尋隙直刺向他心口,碧風樓主的愛人、予兒……每一項都是真的。

怎麼可能……勉強一退躲開了那當胸一劍,紅巾頭領長刀一挑斜身反擊,卻給青年輕巧閃過、同時暗運真氣進一步加緊了攻勢。

迎面而至的凌厲劍勢綿密如雨,縱已竭力架檔,自縫隙穿瀉而入的劍光仍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數道口子,更有一股寒意隱隱自傷處流竄入經脈……如此變化讓頭領突然想到了什麼,駭然道︰李列?不對,李列的劍法絕沒有你這麼好,真氣也該更為森寒才──我都還沒否認,你又何必急著替我解釋?

什──嗚!耳聽情人足音已至門前,白冽予淡淡一句脫口,長劍一挺、趁著敵人錯愕的瞬間直接貫穿了他胸口──當狄一刀慌慌張張地領著世侄沖入樓閣的那一刻,望見的,就是雨兒這速度與技巧均備、完全展現其過人劍術的一擊。

怎……這……過于驚人的景象讓他當場張大了嘴,雖勉強吐出了幾個字,卻怎麼也難以成言……瞧著如此,青年微微一笑,掣出長劍拭淨血跡還劍入鞘中。

煜,外頭的都打點好了?

嗯。沒事吧?

自然。

含笑同世侄交談的明明是同樣一張臉,卻已見不著分毫讓他一看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的楚楚可憐之色,而是一派淡然沉靜,幽眸透露出明澈的光采……注意到他稱呼世侄的方式也由之前的什麼爺的變成了一個煜字,世侄也很理所當然的應了答,難道……

狐、狐……你以前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狄一刀本要像以往那樣喊他狐狸精,可看著青年白衣染血卻依舊出塵的模樣,那狐字脫了口,剩下兩個字卻怎麼也擠不出來,只得含糊地問完了剩下的話。

盡管早有預料,可如此錯愕的表情仍是讓一旁的東方煜忍不住噗哧一聲,柳三亦是咬著了唇死命憋笑。

倒是當事人的白冽予神色依舊,提劍抱拳朝狄一秋一個施禮︰此間詳情復雜還望容後再提。下方的人群該已疏散完畢,狄前輩何不先下去一趟,也好讓大師放心?

也、也是……狄一刀仍給青年的變化弄得一陣混亂,迷迷糊糊地應了便轉身往回走去──後頭的柳三和東方煜因而忍得更辛苦了,不過顧慮到長輩的面子,兩人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跟在狄一刀身後一左一右地陪著青年走下了樓台。

此時段言和無秀大師正吩咐著弟子清理混亂過後的現場,聽到幾人的足音登時迎上了前。

青年白衣染血的樣子讓無秀大師瞧得一驚,可見幾人都無慌張之色,便也按捺了沒有發作;倒是段言見著損友張大了嘴的痴呆模樣,毫無顧忌地便笑出了聲︰兩斷……哈哈哈……想不到你嘴原來有這麼大……

吵、吵死了!給他這麼一笑,原本還呆楞著的狄一刀立時驚醒,我只是一時太驚訝,所以──你們兩個還是一樣老愛斗嘴嘛。

便在此際,一個突如其來的女聲響起、中斷了他未盡的話語。

在場幾人除柳三外無一不是江湖上出名的高手,卻全都直到此刻才有所驚覺、匆匆望向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名瞧來約三、四時許,容貌明麗、英姿颯爽的女子,一深紫衫極為惹眼。

瞧眾人都給她嚇了一跳,女子挑眉一笑,將一個同樣綁著紅巾的人扔到眾人身前。

漏網之魚。方才看見就順便解決了……唔?你就是‘雨兒‘?可這臉怎麼瞧來有點面善……說著,她也不管旁人的反應便自走到了白冽予身前捧起他的臉細細端詳──白冽予還因此楞了一下──道︰啊!你是蘭姊姊的兒子?極其準確的一句,讓不知情的無秀大師和狄一刀再次錯愕;費心猜了半天的段言一陣黯然;東方煜則是一陣苦笑,在情人確認的目光中提步上前,換了聲︰娘……這名女子,正是前任碧風樓主,東方煜的母親、與黃泉劍聶揚並稱的一代高手──紫衣神劍東方蘅。

給漠清閣殘黨一攪和,那龍舟大賽自然沒可能繼續下去。

安排好余下事宜後,一行人當即回到碧風樓,關起門來將先前沒能延續的話題接了下去。

──至于柳三,一來身分不夠,二來另有任務在身,還沒進大門就在主子的暗示下同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關陽接頭去了。

此刻,齊聚在議事廳里的陣容,可說是近年來最為豪華的一次──原因無他,刻下在廳中的不僅有長年在外雲游難得回來一趟的太上樓主東方蘅,還有一個身分大白的擎雲山莊二裝主白冽予。

人雖然是同一個,可不在掩藏的氣勢與他身後的背景,卻讓青年身處議事廳中的地位有了相當微妙的變化。

畢竟,自二十多年前東方蘅負氣絕交以來,擎雲山莊的人如此深入碧風樓還是頭一遭,更別提來人的身分還是四位莊主之一了。

江湖上雖盛傳白冽予這二莊主之名只是需的,可親眼見著白冽予在無掩藏的豐姿氣度後,誰也不會這麼認為。

先前多有隱瞞,還望諸位前輩見諒。

于東方煜的幫櫬下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遍後,白冽予起身步至廳中,朝幾名長輩正式見禮︰擎雲山莊白冽予,拜見東方前輩和諸位長老。

善哉善哉,老衲和令尊薄有交情,賢侄又是煜兒愛侶,怎麼都算是自己人,雨施主……不、白賢侄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瞧青年這一行禮便要一拜而下,一旁的無秀大師趕緊扶起了他。

只是這一扶,那清晰入眼的容顏卻讓無秀不禁又是一聲嘆息︰唉,老衲怎麼就是沒瞧出來呢?這樣子活脫拖就是令尊和令堂的結合嘛!

別說你了。在座的長老有大半都是識得白兄的,還不是沒有一個人認得出?就連我,也是在含煙那件事後才猜到的。

這次發話的是段言,語氣不無感慨,一雙眼卻一直死命盯著端坐主位的東方蘅──可還沒見她有什麼動作,狄一刀便已跳了出來、走近青年身前哈哈笑道︰賢侄這個樣子不是挺好的嗎?何必弄出那副狐……楚楚可憐的樣子?不過咱們家煜兒的眼光果然不一般,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若不是為了對付你,多半也沒那出戲了。

瞧狄一刀喜得連自個兒曾經大力反對都忘了,段言忍不住冒了這麼句,心里卻也再次體認到這個侄媳的能耐。

一旁的長老也紛紛點頭道是,而理所當然地挑起了狄一刀的火頭。

也就在段言注意稍移、幾名長老圍著狄一刀斗起嘴來的時候,原先仍然端坐著的東方蘅突然起身走向白冽予、再次捧起了那張臉──雖已不是第一遭,可面對著情人的母親、又是個有些難以捉摸的人,即便是白冽予也不禁有些局促起來︰東方前輩……

嗯……這張臉真是越瞧越討喜,聲音好聽,性子也挺不錯的,比起我家煜兒好太多了……東方蘅邊說著還邊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模樣讓一旁知悉娘親性子的東方煜聽得神色一變,上前喊道︰娘──你是叫冽予吧?冽兒,你就舍棄那個呆煜兒跟著我吧,如何?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讓東方煜當即面如土色,也顧不得刻下的場合攔腰便把情人抱進懷里︰娘,孩兒與冽兩情相悅,您這麼做不是棒打鴛鴦嗎?

可冽兒若選了我,便也稱不上兩情相悅了,又怎叫棒打鴛鴦?頓了頓,她一把撥開了兒子放在青年腰間的掌,朝青年盈盈一笑︰像你這麼好的孩子,配給煜兒真是可惜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著我?有很多好處的呢!

娘──瞧自個兒娘親又把情人搶了過去,東方煜雖知她是在胡鬧,卻也沒法真那樣和她搶來搶去,只能既是告饒又是無力的一喚,同時朝情人投以了求救的一瞥。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此時已多少摸清東方蘅作風的白冽予唇畔笑意淺勾,道︰若能在識得煜之前認識前輩,就是前輩不願,冽予也定當誓死相隨的。

唔,這張嘴真甜,果真和我家煜兒不同……

只是,前輩真正在意的……恐怕不是冽予吧?

怎麼會呢?我自然──戲弄的話語,在察覺到逐漸靠近議事堂的足音時戛然休止,前一刻還優游自在的東方蘅瞬間臉色大變︰糟糕!他怎麼會……喃喃低與間,她鬆開青年便要奪門而出,怎料還沒走上兩步,身子便已突如其來地一陣乏力、竟連半點真氣也提不上!失禮了,前輩。

繼之傳來的低幽嗓音說明了事情的始作俑者。

想起青年提過他師從醫仙聶曇之事,東方蘅暗道失算,卻也只能怒瞪著雙眼任由兒子和媳婦將她攙扶著安放到了椅子上。

察覺此間變化,一旁本自斗著嘴的長老們齊齊一驚正待喝問,可緊接著入耳的、那由遠而近的足音,卻讓他們當下由震驚化作了了然──甚至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原來如此,看來賢侄早就安排好了。

由青年和世侄相對而笑的反應明白了什麼,段言哈哈大笑,朝東方蘅道︰蘅妹,你這下終于栽了吧!一旁同樣領會過來的幾名長老也猛點頭,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煜兒,你這媳婦兒討得可真好。

太好了,蘅妹終于有人制制了!

你們──長老們額手稱慶的模樣讓急上眉梢的東方蘅一陣惱火,偏偏身子又乏力得連坐直都有些勉強,再氣也只能動嘴罵罵而已……耳聽那足音已至廳前,她不禁脹紅著臉低下了頭,羞于面見來人的情緒一望可知。

廳中眾人也都極為自發地屏息收聲,就等著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決定性的瞬間。

可開門聲卻始終沒有響起。

明明該是極不想見著那人的,但聽著外頭久無動靜,東方蘅還是忍不住抬起了頭,秀眉微蹙、輕斥道︰沒膽鬼……也在此時,外頭的人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猛然推門而入──襯著漫天霞色,一道眾人都頗為熟識的身影隨之映入眼簾。

那是東方煜的父親、幾年前告老引退的前宰相卓常峰。

蘅兒……很輕很輕的一喚,可其間醞釀了數十年的情思,卻讓聽著的東方蘅微微一震、有些無措地再次別過了容顏……二人因而又是一陣僵持。

但女子面上難得一見的羞怯,卻證明了身為人子的東方煜猜測無誤。

兩老早已兩情相悅,只是東方蘅總是躲著避著不願面對,所以才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知道外人此刻再留著也是尷尬,一眾長老當即連同兩小一道離開了議事廳,臨走還不忘為兩人關上門,讓暌違多年的他們得以好好一訴情衷。

──只是外人是不是真的走了,廳中的兩人自也無暇注意了。

‘蘅兒,你……還好嗎?‘

‘坐也坐不直地、這個樣子算好嗎?‘

  ‘怎麼回事?你身子不舒服嗎?不如讓冽兒為你診斷一下,他是醫仙高徒,想必──‘‘哼!若不是栽在著個醫仙高徒手上,本姑娘還會在這兒同你囉唆?你倒是厲害,媳婦兒都還沒過門就給你收買了,還串通了兒子一起對付娘。。。。。。‘‘蘅兒,冽兒也是一片好心,就別怪他了──‘‘我有怪他嗎?那般可愛的孩子,必是給你教唆了才會這麼做。‘嗚,這倒是錯怪爹了。。。。。。議事廳牆根下、運足了功屏氣凝神展開偷聽大業的人群裏,驀然響起了這麼句。

雖然知道里頭的人估計是聽不到,可幾名長老仍是回過頭很很瞪了出聲的人一眼、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後,才又繼續專注在里頭的動靜上。

給長老們的一瞪弄得有些委屈,東方煜一把抱住了身旁的情人充作安慰。

幸好青年五感本就極為敏銳,到也不受他騷擾,含笑傳音道︰你說,我到底算是過門了沒?這話自然是因東方蘅的那一句而起。

至于那媳婦兒幾字,既然人人都這麼想,白冽予便也無意否定了。

沒想到他這麼問,東方煜楞了一下︰這個……咱們也沒拜堂什麼的……應該算沒有?

可我都住到你家來了──雖只是暫時。

這倒是……而且人家洞房花燭夜才做的事,你我也都做盡了。

不過說起過門……令尊令堂事了後,是不是還得補辦場婚禮才好?

這……聽來是挺不錯的,可除非你給我娘下足了藥量同時加緊功夫準備,否則婚禮上包準見不到新娘身影。

嗯……以前輩的修為,確實是無人可以奈何的。

想起先前東方蘅無聲無息就來到幾人身旁的那手輕功,白冽予實在很能夠理解情人為什麼一直沒能促成這一段姻緣。

同情人相對苦笑了下後,兩人不再多說,繼續關心起廳中兩老的動靜。

‘這些年來,若不是有九音兄所贈的畫卷相伴,我真不知該怎麼度過那無數個思念著你的日夜。‘‘就會說好聽話。‘

響應的女聲聽似斥責,卻又帶有那麼一絲難以掩藏的喜悅、心疼和甜意。

男子像是受此刺激,又道︰‘就連煜兒尚在單相思時,我看著他有些憂郁的臉龐,心中疼惜之余,卻也不禁想著︰煜兒至少還能見著他所愛的人。可我,卻只能對著一個畫軸,控訴滿腔情意。‘‘你現在不就見著本人了?看畫看了那麼多年,突然見著年華老去的真人,想必令你很受打擊吧!‘‘你真認為我是這麼想的嗎?‘卓常峰音調微提,‘即便九音兄畫藝再好,終究也不過是一紙畫而已。

畫中的人不會動、不會生氣,不會對著我喊沒膽鬼,更不會像這般……明明在意得不得了,卻又倔強的忍著,不肯有分毫示弱。‘最後的語調轉柔,腳步聲隨之響起,繼而是衣袂相摩擦的聲音傳來。

聽著如此,牆根下的幾名長老不約而同地做出抱上去了的口型;白冽予則是有些恍然大悟地看著情人,深深明白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

對此,東方煜也只能無辜地搖了搖頭──他還是第一次見著爹娘相見的場景,哪曉得他爹說起情話來也這麼有一手?只聽卓常峰又道︰‘不論多少年過去,你依舊是我心中的那個蘅兒……況且,比起你來,這二十多年間,怕還是我老得更多吧?你我並肩一站,不知情的人瞧了……還以為是父女呢。‘‘誰讓你總是不顧自己的身體操勞到半夜?就是憂心國務,也不能把自己的身子也賠進去啊!連個外褂也不披伏案就睡得跟個死豬似的,好幾回還勞駕本姑娘──‘話語未盡,便因察覺自個兒說漏了嘴而戛然收聲。

可卓常峰仍是明白了這點,似有些情不自禁地呵呵笑出了聲。

‘你是故意套我話的?可惡──‘

‘蘅兒……‘

‘做、做什麼?‘

‘你我虛耗了二十多年了,也夠了吧?‘頓了頓,‘我知道你不喜拘束,不可能總停留在一個地方。可至少……往後當你行經白蓮鎮時,能讓我看一看你。‘不說看一看我而說讓我看一看你,自然是針對東方蘅的性子而言。

‘……一個月。‘

‘什麼?‘

‘我說一個月。‘

像是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東方蘅悶聲道,‘一年里,我陪你一個月。‘‘我看得見你的?‘

‘……嗯。‘

‘踫得著你的?‘

‘你、你別得寸進尺──‘

‘蘅兒。‘

‘又有什麼事?‘

‘我愛你。‘

‘……嗯。‘

女子沉吟半晌後終于羞澀地一聲輕應,牆根的一群高手們也都緊跟著心滿意足地一陣長吁。

其中,自然以身為人子的東方煜感受最為深刻──而這一切,全都得歸功于懷中的情人。

若非白冽予利用山莊的渠道將卓常峰送來蜀地,就別無可能瞞得過作為碧風樓太上女皇的東方蘅,更別提耍什麼手段將她留下了……因而朝情人投以感激的一瞥。

響應的,則是無雙容顏之上的一抹淡笑。

前輩的藥效也快退了。

伴隨著笑容響起的卻是這麼一句,咱們先回屋子避避風頭吧。

咦?嗯……好,不過……東方煜有些犯難地看了看一旁仍舊興致勃勃地偷聽著的前輩們,而在猶豫半晌後一聲嘆息,拉著白冽予徑自離開了議事廳。

──也就在二人離開不久,議事廳前傳來了一陣陣慘絕人寰的悲鳴。

盡管因在外偷聽而給發現了的東方蘅又羞又怒地很很修理了一頓,可晚膳時,長老們還是摒棄了前嫌、興高采烈地擺起了團圓宴。

東方蘅和卓常峰在此,主位自然是由他們坐了。

身分大白的白冽予終于獲得認可第二度進了膳廳,理所當然地以夫人的名義給安排在東方煜身旁。

因故遲了一些進廳的青年,方道門前卻引來了廳中眾人的目光與贊嘆。

平日穿慣的月白長衫因染血而換了下。

由于情人的堅持,青年難得地穿了一身樣式復雜的錦袍出席。

合宜的剪裁襯托出修長挺拔的身形、高雅的設計盡顯過人的豐采,讓已經入座的前輩們不約而同地望出了神,而後紛紛感嘆起他當真繼承了父母的相貌,難怪身為男子卻仍給評為了新一代的美人榜第一。

當然,這美人之稱雖改不了,可刻下的白冽予卻是絕不會再讓人有分毫男寵的聯想了──對于這點,感慨最深的,自然是原先反對得最強烈的狄一刀了。

看著青年再無掩飾的身形氣度,他忍不住點了點頭,撫著自豪的虯髯笑道︰果然咱們家煜兒的眼光就是好啊!像冽兒這樣出色的媳婦兒,打著燈籠還找不著呢!來來,你一定也餓了,趕緊坐下吧!幾個時辰前還喊人家狐狸精的,刻下便連賢侄也不叫,親熱地直接喊起了冽兒……如此改變讓一旁的其它長老都有些好氣又好笑,段言更是直接了當地出言奚落道︰你現在倒是相信起小煜的眼光了?不知是誰先前還嚷著反對到底,一定要拆散人家啊?

算我一時迷了眼不行嗎?臭書生,偏得在這時候拆我的台。

因段言的一番話轉頭朝他怒瞪了眼,而後,狄一刀再次回過了頭,對向青年的表情卻有些尷尬︰呃……冽兒,狄叔叔以前對你有些失禮之處,你可千萬不要介意啊!

狄叔叔也只是為了煜著想,冽予明白的。

白冽予對那些事從來沒有在乎過,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介意與否的問題了。

含笑搖搖頭請長輩無須掛懷,卻方側身入座,便給一旁的情人輕扳過身子。

怎麼了?

衣帶沒系好,我幫你整理一下。

言罷,東方煜也不等青年反應便自解了他衣帶、將里頭的衣裳拉好後重新打結……雖只是打點一下外衫,可在飯廳里當著一眾長輩的面上演這一出,卻讓白冽予心下甜蜜之余也多了些尷尬。

但長老們顯然不在意這些──或者說,他們在意的和白冽予所擔心的完全是兩回事。

年輕真好啊!

唉,這般甜甜蜜蜜的,看得我這孤家寡人都有些吃味了。

這衣料是‘錦華‘綢緞莊的吧?煜兒特地去訂作這麼件難穿的衣裳,該不會就是想以整理衣裳為由大大方方地在我們面前對人家動手動腳……?

胡說!煜兒是這種陰險人嗎?

這種小心思哪算陰險?充其量也是……嘿嘿!年輕人嘛!聽幾名長輩越說越不堪,東方煜趕緊朝情人猛搖頭表示清白。

也就在席間眾人都給引開注意的同時,主位上的卓常峰似是受了啟發般,悄悄側過身子為身邊的東方蘅理了理因先前活動筋骨而有些凌亂的衣裳。

原先還隨著長老們瞎起哄的東方蘅見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個兒身上,面色一紅便想阻止對方。

可卓常峰卻只是朝她溫柔一笑,道︰放心,沒人注意的。

我、我又不是因為怕人注意才……東方蘅有些別扭地喃喃道了句,卻終究沒再打斷孩子他爹的動作。

如此又是一番折騰。

直到菜肴陸續上齊後,眾人才終于靜了下來準備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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