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口供（一）

　　自從百果園一日游後，簡寧煊對安步的態度變得隨性許多，也不再刻意避諱身體接觸，兩人不是情侶，卻比任何情侶都要契合。簡寧煊覺得安步喜歡自己，從未幻想過愛情的他，開始默默在心裏期待她的告白。

　　安步完全不知道簡寧煊的心思，雖然她日常撩貓，悉心餵養，但都是出於對色彩和生氣的渴望，就像她明明無法享受美食，卻依然孜孜不倦地研究美食；明明無法辨別顏色，卻依然將周圍的一起裝點得色彩繽紛；她沒有感情，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充滿感情。

　　這是她心中的執念，想要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的執念。靠著這份執念，她堅持至今，一旦放棄，就會徹底淪為死物。

　　簡寧煊期待的告白，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出現。

　　“簡先生，我出去了。”安步一邊換鞋，一邊朝客廳裏的男人喊道。

　　“這麼晚了你還出去？”簡寧煊走過來，眉頭緊皺地看著她。

　　“嗯，我這幾天接了一份臨時送餐員的兼職。”安步解釋。

　　“你很缺錢嗎？”簡寧煊從不干涉她的工作，但晚上十一二點獨自在外面跑，對一個女孩來說實在不安全了，“如果缺錢就跟我說，我的信用卡隨便你用。”

　　“不是錢的問題，我只是喜歡體驗生活。”安步笑道，“你放心吧，我學過防身術，對付三五個普通人完全不在話下。”

　　簡寧煊：“……”莫名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厲害的武術教練。

　　告別憂心忡忡的簡寧煊，安步開著自己新買的摩托，一路風馳電掣地前往訂餐地點。

　　留在家裏的簡寧煊，打開手機定位系統，一邊研究金融資料，一邊關注她的動向。

　　現在的宅男宅女越來越多，睡覺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既不想出門又不想自己動手，所以大多都會選擇叫外賣。有時候送餐員忙不過來，外賣公司就會雇用一些臨時送餐員。

　　這種兼職，安步已經做過很多次，早就熟門熟路了。

　　裝上十幾份外賣，安步按照行進路線，一一將它們送到買家手中。一路上，又零零散散地加了幾份訂單。來來回回地奔波，不知不覺就過去兩個小時。

　　安步提著最後一份外賣，坐電梯來到一棟公寓的6樓，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外面有三男一女正在等電梯，安步邁步走出電梯，與他們擦肩而過。

　　眼前是一條略顯狹窄的走廊，光線昏暗，寂靜無聲，只有安步輕緩的腳步聲。

　　手上這份外賣的買家住在605，安步卻在604的門口停住了腳步，只見緊閉的房門上，縈繞著一股股濃墨般的死氣，並非死亡預兆，而是真正的死亡氣息。

　　這個房間裏，至少有兩個死人。

　　安步上前一步，按下了604的門鈴，嘴裏喊道：“你好，我是送外賣的，你點的外賣到了。”

　　接著又敲了敲門，手指剛剛落在門上，房門便嘎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安步探試般地往裏面瞧了一眼，隨即後退幾步，快速摸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喂，你們快派人過了，我看到死人了……地址？地址是xx公寓樓604室……”聲音的驚慌模擬地惟妙惟肖。

　　十分鐘後，員警趕到，安步指著604：“就是這裏。”

　　三四名員警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留下一名年輕員警給安步錄口供。

　　“你給他們送外賣，發現房門沒關，然後就看到了地上的死者？”員警一邊登記她的身份，一邊詢問。

　　“是的。”安步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進過房間嗎？”

　　安步搖頭：“沒有，看到死人我就報警了。”

　　“你沒進去怎麼知道他們已經死了？”

　　安步：“……身體都被分成幾塊了，還能活？”

　　年輕員警面色一紅，輕咳一聲，繼續問：“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安步正要回答，手機中忽然傳來一首撕心裂肺的歌曲：“最孤單的故事，就是我活著，而你已經死了；最悲哀的結局，就是我死了，而你還活著……”

　　員警：“……”

　　“不好意思。”安步連忙按下接聽鍵，“喂，你好……”

　　“好個毛線啊？我的外賣呢？！真是的，大晚上吵吵嚷嚷的，還能不能讓人好好擼管了？”一聲怒吼之後，605的房門突然被打開，走出一個握著手機、一臉胡茬的男人。

　　“嗯？”看到走廊上的人，男人凝滯了幾秒，隨後驚悚道，“員警叔叔，在自己家裏擼管不犯法吧？”

　　員警：“……”

　　安步：“……”這也是個逗比……

　　幾人交流了好半天，安步這才“發現”自己認錯門了，手上這份外賣不是604的，而是605的。

　　“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她將外賣遞給他。

　　“算了，凶案都發生了，誰還計較這些？”胡茬男人接過外賣，探頭探腦朝隔壁房間看，“你也夠倒楣的，隨便送個外賣都能送出一堆死人來。”

　　哪來的“一堆”？不要隨便給案件升級好嗎？

　　年輕員警有些心累，對胡茬男子道：“你在這裏等一會，我和我同事待會要跟你瞭解一下情況。”

　　胡茬男人舉了舉自己的外賣：“不介意我一邊吃一邊等吧？”

　　“……請便。”

　　接著，年輕員警又轉向安步，繼續剛才的問題：“你上樓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人？”

　　“有，我在6樓電梯門口，遇到了四個人，三男一女。”安步如實回答。

　　“哦？”年輕員警精神一振，“他們是一起的嗎？有什麼特徵？”

　　安步想了想，回道：“其中一對男女應該是情侶，二十五六歲，男的留著一頭像泡面一樣的捲髮，畫了很濃的眼影，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鑲寶石的骷髏項鏈。”

　　“我知道！”正蹲在門口扒飯的胡茬男人含糊不清地插嘴，“他是住在606的黃石忍。”

　　安步：黃“世仁”……

　　年輕員警沉默地做著記錄。

　　安步接著說：“女的頭上梳了很多小辮子，看起來像一個西瓜，鼻子上戴了一個鼻環，腰上還別著一把裝飾小刀……”

　　“我知道。”胡茬男人舉起拿著筷子的右手，再次插嘴，“她是黃石忍的三號女友，名叫蘇三。”

　　年輕員警一邊記錄，一邊吐槽：你連人家有幾號女友都知道，難道天天在隔壁偷窺？

　　安步繼續：“跟在這對情侶身後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170公分左右，頭髮稀疏，上身穿著羽絨服，下身穿著沙灘褲……”

　　年輕員警：世上的怪胎都被你遇到了嗎？！

　　“……穿著一雙芬迪蘭皮鞋……”

　　年輕員警：我去，這種名牌皮鞋連他都穿不起！

　　“……腿毛大概有五公分那麼長，濃密得像卡西西里原始森林。”

　　年輕員警：“……你可以不用比喻。”

　　說著，他看向胡茬男人，等他主動公佈這個人的身份，特徵如此鮮明，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結果讓他失望了，胡茬男人砸吧嘴道：“這個男人明顯就是個精神病人，我們這棟公寓裏沒有精神病人。”

　　年輕員警刷刷刷地記下：看來這個人很有嫌疑，殺人分屍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得出來的。

　　“最後一個，”安步接著口述道，“我沒有看清長相，他戴著棒球帽，穿著運動服，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裏，左耳上有一個圓形耳釘，右邊脖子上露出半截紋身，有點像三叉戟。”

　　年輕員警：你隨便一個照面就記下了這麼多細節？！現在的人民群眾都是如此犀利嗎？身為人民警察，他感到亞歷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