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位臨終對象

　　“小熊姐姐~~”莫莉背著書包跑到安步面前，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雖然安步對她的印象都來自日記，但相處起來也不覺得生疏，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把書包給于阿姨（保姆），我們帶你去吃飯。”

　　莫莉乖巧地點點頭，將書包交給旁邊的於芳淼。

　　“于阿姨，莫莉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了，她今晚就不回去了，我明天再送她過來。”安步說道。

　　“好的，你們好好玩，莫莉的藥放在她的口袋裏，今天的已經吃過了。”于芳淼溫聲提醒。

　　“嗯，知道了。”安步頗為欣賞她的細心，打過招呼便牽著莫莉和簡寧煊一起離開了。

　　“莫莉想吃什麼？”安步問道。

　　“小熊姐姐吃什麼，莫莉就吃什麼。”莫莉表示她不挑食。

　　安步笑道：“小熊姐姐喜歡吃蔬菜，莫莉也喜歡吃嗎？”

　　“喜歡。”莫莉認真地點點頭，經過上個保姆的虐待，她比其他同齡小孩成熟許多。

　　“嗯，那就去吃龍蝦吧。”

　　簡寧煊聽到“龍蝦”兩個字，當即吩咐司機：“去金都龍館。”

　　金都龍館是本市頗為有名的餐飲城，以海鮮為主，其他美食也不遑多讓。

　　三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向二樓走去，走到樓梯口時，迎面碰上幾個人。

　　安步牽著莫莉讓到一邊，簡寧煊卻是佇立不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其中一人，淡淡喚了一聲：“爸爸。”

　　安步聞言，抬頭望去，只見前面站著一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眼神犀利，不怒自威，正是簡寧煊的父親簡循。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名神色恭敬的男子，聽到簡寧煊的稱呼，紛紛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簡循朝安步和莫莉看了一眼，眼中並沒有什麼意外，隨後不冷不熱地對簡寧煊點點頭，繞過他，帶著眾人邁步而去。

　　簡寧煊面沉如水，像是沒有遇到過簡循一般，帶著安步和莫莉頭也不回地走進包廂。

　　父子關係冷淡若此，形同陌路。

　　安步從日記中瞭解過他們的過往，作為局外人，沒有資格評價對錯，不過，她在簡循的心臟部位看到了病源死氣，以後有機會還是要給簡寧煊提個醒。

　　幾人點好單，安步對莫莉叮囑道：“莫莉，待會不要吃太多海鮮，多吃蔬菜。”

　　莫莉聽話地點頭。

　　莫莉聽話，某人就沒有那麼自覺了。等菜上齊，專攻海鮮，蝦蟹蚌剝得不亦樂乎。

　　安步知道他心情不好，但也不想看著他與蝦蟹共沉淪，取來遞一個乾淨的碟子遞到他面前，說道：“別顧著自己吃，給莫莉剝點蝦肉。”

　　簡寧煊動作一頓，將剛剛剝好、準備下嘴的蝦肉放入碟子中，開始任勞任怨地給莫莉服務。

　　安步笑了笑，投喂了一塊豆腐。

　　簡寧煊吃著豆腐，眼中的沉鬱緩緩散去，化為一片寧靜的蔚藍。

　　莫莉默默喝著湯，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們，毫無所覺地吃了一碗狗糧。

　　晚餐之後，安步和簡寧煊又帶著莫莉去遊樂場盡情地玩了一把。

　　等到回家時，她已經累得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滿足的笑容。

　　安步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幫她脫了衣服，擦了擦臉。

　　“媽媽……”莫莉抓著安步的手指，嘴裏無意識地呢喃著。

　　她今天一直沒有問及她的父母，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麼。之所以不問，只是因為害怕。

　　安步無聲地歎息一聲，幫她蓋好被子，起身走出房間。

　　第二天，莫莉精神奕奕地爬起床，疊好被子，把自己收拾地乾乾淨淨，小跑著來到客廳。看到正在牆邊玩倒立的安步，不由得吃驚地瞪大眼睛。

　　“莫莉，早啊。”安步翻身站好，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

　　“小熊姐姐早，你剛才在幹什麼？”

　　“鍛煉身體。”

　　莫莉不明覺厲地“哦”了一聲。

　　“早餐就在桌上，去吃吧。”安步指了指餐廳，打算繼續她沒做完的動作。

　　不過多時，簡寧煊也從房間走出來，和安步道了一聲早安，自動自發地坐到莫莉對面，與她一起吃早餐。

　　安步用餘光打量兩人，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氣氛出奇的和諧。簡寧煊並不討厭孩子，只是礙於自身體質，平時不怎麼親近他們。若非如此，他一定會是一位好父親。

　　一上午的時間，安步教莫莉學編繩、做貼畫，之後又在家裏吃了一頓午餐，這才將依依不捨的莫莉送回家。

　　“莫莉的父母那邊有消息嗎？”安步問道。

　　簡寧煊搖頭：“沒有。”

　　“但願他們平安無事。”若非距離太遠，又不想讓簡寧煊擔心，安步可能會親自去他們出事的地點看一看。

　　“不用擔心，總會找到的。”簡寧煊沒有告訴安步，他暗中雇傭了熟悉當地環境的國際傭兵，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只要是安步上心的事情，他都會盡力辦好。

　　幾天後，安步的資料通過認證，正式成為一名臨終護理員，並且很快接到了第一份委託，照顧一名患有老年癡呆、癱瘓在床的老人。根據醫生的診斷，她可能撐不過下個月，為了讓她走得舒服一點，老人的女兒最終決定聘請一名臨終護理員。

　　“董小姐，你好。”安步準時來到董家與雇主見面。

　　董小姐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孩，穿著乾淨整潔，臉上沒有化妝的痕跡，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看起來是一個細心的人。

　　董小姐和她握了握手，隨後將她領進屋：“我母親的情況你應該瞭解過了，她的飲食起居有專門的保姆負責，你要做的就是盡力哄她開心。我平時工作很忙，沒辦法時刻陪在她身邊，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怎麼和她溝通。”

　　患有老年癡呆的人，往往會出現記憶錯亂、失語、失用、執行功能障礙以及人格和行為異常等特徵，根本無法正常溝通。雖然董小姐有心盡孝，卻無從下手。

　　“董小姐放心，我會盡力的。”安步跟著董小姐來到一間臥室門口，剛要推門而入，卻見房門先一步被人打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從裏面走出來。

　　“董成劭，你又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不要回來騷擾媽媽嗎？”董小姐喝斥道。

　　“她也是我媽啊，你憑什麼不讓我回來？”董成劭冷哼一聲，餘光瞥見身後的安步，眼中一亮，“咦，這位是？”

　　“與你無關，立刻給我滾出去。”董小姐指向大門，毫不客氣地趕人。

　　董成劭雙手插在口袋裏，吊兒郎當地走了。

　　董小姐提醒道：“安步，那是我的弟弟董成劭，你以後離他遠點，若是他找你麻煩，記得立刻通知我。”

　　“好的。”這種腎虛的路人甲，安老屍還真不看在眼裏。

　　寬敞的臥室中，一張實木大床上擺放在靠窗的位置，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安靜地躺在床上。她目光呆滯，嘴角歪斜，看起來有些可怕。

　　這間臥室明明十分敞亮，但在安步眼中，卻是死氣彌漫，一片灰暗。

　　“媽媽，我是小勤，你還好嗎？”董小姐彎下腰，湊到老人近前，“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她叫安步，以後會陪在你身邊，幫你解悶，你有什麼話也可以跟她說。”

　　老人嘴裏發出意喻不明的聲音，好像沒聽到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董小姐歎息一聲，站直身體，對安步道：“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保姆，她照顧我母親半年了，十分瞭解對她的生活習慣。我還有事，先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和保姆了。”

　　“好的，你慢走。”安步也沒有多說什麼，目送滿臉疲憊的董小姐離開房間。

　　來到床邊，安步望著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微笑道：“你好，老夫人，我叫安步，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我們接下來的日子能夠相處愉快。”

　　老人毫無反應，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安步不以為意，繼續道：“以後我每天都會過來陪你三個小時，你想說話、聽戲、打牌或者看電視都可以。”

　　老人一臉木然。

　　“我不想白拿工資，所以至少在我工作的三個小時，希望老夫人能夠放下偽裝，好好放鬆一下。”

　　這句話說完，老人臉上的表情終於出現細微的變化，但片刻又恢復呆滯。

　　安步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保證我會守口如瓶，尊重你的決定。”

　　房間裏安靜了許久，最終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你是怎麼發現的？”

　　“職業秘密。”安步沖她笑了笑。

　　事實上，她剛進房間時就發現了，老人的病源死氣來自心肺和胃部而非腦部。換言之，就算她真的有腦年癡呆，也不會嚴重到對外界毫無反應的地步。所以安步很容易就得出一個結論，這位老人在裝傻。

　　她沒想到，自己服務的第一位臨終物件，竟然還有精力偷偷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