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範佩斯今天的情況如何？”尤妮絲焦急地走進門，問著一旁的管家。

　“少爺今天還是跟前幾天一樣，整夜不睡，一句話都不說，就一直呆呆地盯著手機。”

　我的傻兒子，難道還在等那個人的消息？尤妮絲鼻頭一酸，“他今天吃了什麼？”

　“就只有喝了點湯。”

　剛從樓梯走下的羅奈爾歎了一口氣，“這還是我靈機一動，讓大廚做了那個人最愛的鬆茸湯，才讓他喝下了。不過也是邊喝邊紅著眼眶，肯定是想起那個人了。”

　現在在這間屋子裡，沒人敢提起卡瑪律•裡亞諾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那個人指的是誰。

　尤妮絲贊許地點頭，“羅奈爾，還是你聰明，那就快交代大廚這陣子就專做那個人愛吃的東西，看能不能哄範佩斯多吃點。好不容易燒退了，卻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看得我這個做媽的心疼死了。但這個失眠的問題怎麼解決？幾晚不睡他怎麼受得了？”

　“夫人，你看，是不是請教醫生，我們偷偷在湯里加點安眠藥？”羅奈爾也很擔心。

　“這主意不錯。我明天就去問問他的家庭醫師。”

　“還有一件事，夫人，球團方面已經在催了，一直追問王子何時歸隊，你看是不是幫王子請長假，這個賽季就不要出賽了。”

　“誰說我不出賽？”

　突然出現在樓梯頂端的範佩斯把全部的人都嚇了一跳！

　“少爺，你怎麼起來了？”羅奈爾和管家連忙沖上樓梯，一左一右攙扶他。

　“走開，我不是病人！”範佩斯甩開他們，大步走下樓梯。

　尤妮絲知道自己兒子有多倔強，歎了口氣，“讓他自己走。”

　範佩斯才下了幾階樓梯就覺得有點累，坐在沙發上閉閉眼才緩過氣來。

　“兒子，你沒事吧？”尤妮絲坐到他身旁，心疼地拉過他的手。

　“我沒事，媽，你別擔心。”

　“想要媽媽不擔心就好好照顧自己。你看你，瘦的都脫形了。”

　尤妮絲想起那天兒子和卡瑪律一起出現在生日宴會時，是多麼神采飛揚，一看就是在熱戀中的人，她從來沒見過他那麼開心的樣子。沒想到才幾天，就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把她的寶貝兒子折騰得去了半條命。

　“媽，我會振作起來的。新的賽季，我一定要出賽。明天就回球團參加訓練。”

　“太好了，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羅奈爾仔細一想就知道王子為什麼堅持出賽。

　因為那樣才能光明正大見到那個人啊！想到王子的癡情就忍不住為他心酸，嗚，我可憐的王子。

　範佩斯垂下眼，淡淡地開口，“媽，我接下來會很忙，蜜婭就請你多照顧。”

　“我當然會照顧她，蜜婭就跟我自己的女兒一樣。你看，你還會想到蜜婭，就表示你對蜜婭還是有感情的，畢竟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說是不是？”尤妮絲在一旁敲邊鼓。

　既然兒子和卡瑪律已經分手，那他和蜜婭就會結婚。如果能重拾和蜜婭以往的感情，範佩斯應該會漸漸淡忘卡瑪律，何況他們還有孩子。既然不能在一起就忘了也好，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希望兒子快樂啊。

　範佩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這輩子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一個人，毫無保留，也不願保留。

　他轉而吩咐羅奈爾，“除了非去不可的，把一些不重要的活動行程全都取消，我這陣子要專心練球。我要以最好的狀態出賽。”

　“是，王子，我立刻去辦。”

　“媽，你可以搬回去了，爸爸需要你照顧。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要不要讓蜜婭搬過來？你們也好彼此有個照顧。”

　範佩斯想了想才點頭，“好。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蜜婭在一個星期後搬進了範佩斯的府邸，不過卻沒能搬進他的臥室。

　範佩斯將樓上的主臥讓給她，自己住到樓下的客房去了。

　蜜婭不是不難過的，但想到自己已經登堂入室，也不再計較了。來日方長，她就不信範佩斯忘不了那個卡瑪律。

　男人嘛，都是圖個新鮮。他很快就會知道家裡還是需要一個女人的。

　蜜婭開始以女主人的身份細心打理家中事物，她以前本來就常來，跟家中大廚也熟，一看他開出的菜單，立刻皺起眉頭，“這些菜都不是範佩斯以前常吃的菜色，怎麼回事？”

　“蜜婭小姐，這些菜都是按照羅奈爾先生的囑咐做的。前陣子少爺的胃口不好，每天做的菜他都沒動半口。後來羅奈爾先生就給了我新菜單，這一換菜色少爺的胃口就好了，每天都吃得乾乾淨淨。”

　蜜婭感覺有點不太舒服。但具體是為什麼她也答不出來，就是下意識不願繼續下去，她果斷撕了那張功能表，“從現在開始，功能表由我來開。這是我最近學的幾道新菜色，你照我的方法做。”

　“是的，蜜婭小姐。”

　到了晚餐時刻，隨著一道道菜送上來，範佩斯的臉色愈來愈沉。

　羅奈爾也看得臉色大變，找個藉口離席，連忙跑進廚房，逮到大廚就開罵，“搞什麼鬼？誰讓你自做主張改了菜單，王子一口都沒動，胃口都被你搞砸了！”

　做大廚最怕的就是聽到主子不肯吃他做的菜，急得滿頭大汗，“這……這是蜜婭小姐讓我改的！”

　羅奈爾一聽就頭大，沒想到在這種小地方那個女人也要爭風吃醋。“不管是誰的主意，反正王子的健康最重要，你立刻照之前我開的菜單挑幾樣來做，動作快。”

　“是，我馬上做。”

　蜜婭幾次勸範佩斯用餐，他都沒說好或不好，就只是淡淡地喝著他的酒。

　“親愛的，這道紅酒燜子雞你真的要嘗嘗，我幾個朋友都讚不絕口，連爸媽都很喜歡呢。”

　“你自己吃吧，我不太餓。”範佩斯擠出一個幾乎稱不上微笑的微笑，接著對一旁服侍的傭人說，“把我的都撤下去。”

　“是，少爺。”

　蜜婭覺得有點難堪，畢竟這是她搬進來後第一次做主讓廚房做的菜色。

　餐桌上的氣氛有點沉悶，大多數都是蜜婭在說，範佩斯晃著酒杯，心不在焉地聽著。

　蜜婭突然側頭問羅奈爾，“你覺得今晚的菜色如何？”

　羅奈爾差點噎到，“咳咳，很好，非常好。蜜婭小姐安排得非常好。”

　蜜婭斜瞥了範佩斯一眼，“可有人不買帳呢。算了，大概他今天胃口不好。”

　羅奈爾可沒傻到去接話。

　過了一會兒，僕人將羅奈爾吩咐的新菜送上，範佩斯立刻眼睛一亮，拿起刀叉開始享用。

　他吃得很慢，嘴角忍不住揚起微笑，眼中都是滿得快要溢出的溫柔，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

　蜜婭氣得手都在顫抖。

　如果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她不是白癡，就是死人！

　眼刀惡狠狠地向羅奈爾射去！“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搞鬼！”

　羅奈爾歎了口氣，“蜜婭小姐，為了王子的健康，我別無選擇。”

　蜜婭冷冷一笑，“你可真會拍人家馬屁，卡瑪律那個爛人是給了你什麼好處？！”

　那個人的名字就像是平地一聲雷，轟地一下，將那勉強維持的表面平靜徹底打破了！

　範佩斯放下刀叉，眼神冰冷地看著她，“誰敢再說他一個字，就給我滾出去！在我家，這是唯一的王法！”

　蜜婭站起身來憤怒地尖叫！“範佩斯•瑞納多！我是你孩子的母親！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說話？！”

　“你以為我稀罕這些嗎？！”範佩斯也站起身來憤怒地嘶吼，酒杯被他掃到桌下碎了一地，酒汁將白色的地板染成一片血紅！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說……我也不會……”範佩斯咬緊下唇，哽咽地說不下去。

　羅奈爾看王子臉色灰敗，連忙沖上前扶住他，“王子，你冷靜點，我們回房吧。我讓他們把晚餐送進房間。”

　範佩斯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看都不看蜜婭一眼，“以後我不會在這裡用餐了，你自己慢慢享用吧。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蜜婭看著逐漸遠去的冰冷背影，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親愛的未婚夫啊，你對那個人的愛有多深，我對他的恨就有多深。

　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永遠也不！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範佩斯•瑞納多看起來還是那個完美的足球王子。

　在球場上率領隊員拼命練習，下了球場還破例參與了新球員的選拔作業，每天將自己忙得不可開交。

　但只有少數親近他的人知道，王子已經不堪一擊。

　他的內部有一道似乎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地加深侵蝕。

　終於有一天，一個消息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范佩斯的父母緊急奔往醫院，一沖進病房就看到蜜婭正坐在床頭，握著範佩斯的手，低頭沉默不語。

　羅奈爾站在一旁，一臉愁苦。

　尤妮絲緊張地問，“怎麼了？範佩斯到底怎麼了？怎麼好好的會突然昏倒？”

　“羅奈爾，你快說，範佩斯發生什麼事了？”艾德羅看羅奈爾一臉欲言又止，不禁火大。

　“我們還是到外面說吧。”羅奈爾使了個眼色。

　“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嗎？”蜜婭站起身來，眼神滿是嘲諷。

　羅奈爾確實不想讓她聽見，頓時有點尷尬。

　尤妮絲連忙出來打圍場，“說什麼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不能說的。羅奈爾你說吧。”

　既然夫人都這麼交代了，羅奈爾也只能無奈地照實說了，“王子這陣子一直很拼命訓練，體力本來就消耗許多。他夜裡又總是睡不安穩，白天都是強撐著精神在做事。其實他心裡就是存了一個希望，希望能在下個月的國內賽時遇上那個人。兩人既然已經無法在一起，起碼能在球場相見。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出國了！遠渡重洋到a國的球隊去了！”

　身為四屆足球先生的艾德羅一聽就炸了！忿忿地怒駡，“那小子是瘋了嗎？！a國的足球實力根本比不上歐洲球隊，他怎麼會去那個地方？簡直拿自己的足球生涯開玩笑！”

　“王子也是這麼說的。他一聽到這個消息，情緒非常激動，走沒幾步就暈過去了。”

　蜜婭一聽又是跟卡瑪律有關，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說一個難聽的字，她怕萬一傳到範佩斯耳裡，她真的會被趕出去。

　她可是好不容易搬進去的，死也不想再出來。

　尤妮絲看蜜婭臉色難看也很擔心，“蜜婭，你還好吧？”

　“我沒事。”

　“看你精神不太好，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

　“我很好。不用看醫生。”

　“你下次產檢是什麼時候？我讓範佩斯陪你去。” 尤妮絲還是想製造機會讓他們重拾感情。

　蜜婭連忙搖頭，“不必了。範佩斯最近身體不好！我自己去沒問題。”

　“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哎，總歸是範佩斯對不起你，你要原諒他，多給他一點時間好嗎？”

　蜜婭苦笑了一下，“這麼多年都等了，我不會在乎這些的。”

　“好，那下次產檢我陪你去吧。”

　“媽你那麼忙，不要這麼辛苦，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不忙，不忙，為了我的寶貝孫子，我絕對可以抽出空的。”

　蜜婭勉強笑了一下，“那好吧。下次一起去。”

　範佩斯在這時醒來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讓大家都出去，除了羅奈爾。

　尤妮絲歎了口氣，拉著氣憤的蜜婭和老公走了。

　範佩斯輕輕咳了幾聲，勉強坐起身來，“羅奈爾，把我的手機拿來。”

　“王子？你要跟他聯絡？他轉到新球隊的事已成定局，沒辦法改變了。”

　範佩斯看著窗外的天空，淡淡一笑，“他下的決定誰能改變？我一直強忍著不跟他聯絡，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我們原本計畫結婚的日子……”

　我的天啊！羅奈爾捂住嘴，怕自己忍不住驚呼！

　難怪王子會激動地暈過去，卡瑪律，你也太狠了，竟然選在這個日子離開！你是想害死我們王子嗎？

　範佩斯接過手機，示意羅奈爾出去後，就按下他最熟悉的號碼。

　心中不是不忐忑的。

　卡瑪律當初走得如此決絕，不留一絲轉寰的餘地。現在還願意接他的電話嗎？

　還是根本已經棄用這個號碼？

　手機響了！範佩斯心臟狂跳。

　他沒有停掉這個號碼！我的卡瑪律沒有停掉這個號碼！

　手機響了很久，久到範佩斯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當對方終於接起的時候，範佩斯的心跳差點停了。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只是安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

　範佩斯閉上眼，感覺兩人的氣息漸漸融合為一。

　淚水滑落臉龐，男人的嘴角揚起酸楚又幸福的微笑。

　卡瑪律，我的愛。

　只要還能聽到你的呼吸，我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