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年後——

　歐洲杯即將展開，國家隊總教練今天舉行記者會，介紹這次國家隊的成員。

　“第一位要介紹的是即將擔任今年國家隊的隊長。他曾經三度獲選我國最佳球員——範佩斯•瑞納多！”

　現場響起如雷的掌聲和歡呼，可見範佩斯•瑞納多擔任隊長是眾望所歸。

　接著總教練又一一介紹了其他隊員，知名度雖然沒有範佩斯•瑞納多大，但也都是從各個球隊挑選出的精英。

　總教練接著話鋒一轉，“去年我國很遺憾地失去了連續三年的歐洲杯冠軍，今年的對手實力更加堅強，勢必會有一場苦戰。因此，在我們努力的爭取之下，徵召了一位非常優秀的球員加入今年國家隊的陣容，容我向大家介紹國家隊最後一位成員——卡瑪律•裡亞諾！”

　“天啊！是閃電狂獅！他回來了？！”

　“有範佩斯和卡瑪律，今年歐洲杯的冠軍我們拿定了！”

　“有這兩大帥哥出場，這屆的門票一定搶破頭！”

　“上帝啊，我們的閃電狂獅怎麼還是這麼該死的帥啊啊啊？！”

　卡瑪律•裡亞諾一踏入會場，立刻引起尖叫，無數鎂光燈一陣亂閃，啪啪響個不停。

　他接過麥克風，微微一笑，“我回來了。謝謝大家。”

　“卡瑪律，這是你第一次參加國家隊，感覺如何？”

　“卡瑪律，你即將跟你的勁敵範佩斯同隊，你如何調整心態？”

　“卡瑪律，你出走了一年，今年會轉回國內的球隊嗎？”

　卡瑪律完全沒有回答任何問題，只是安靜地坐著，但眼裡始終有著淡淡的笑意，熟知他的記者都知道他沒擺出臭臉，就一定心情很好。

　卡瑪律微微側頭看向坐在長桌的另一端——這三百多個日子以來，他日夜思念的男人。

　但那個人卻沒有看他，一雙完美的黑眸直直地看向前方，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施捨給他。

　卡瑪律內心一陣甜蜜，一陣酸澀。

　甜蜜的是，他的寶貝還是那麼俊美，那麼令人著迷。

　酸澀的是，他看來清瘦不少，眼眶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面容顯得有點憔悴，或許是孩子出生後，需要更多精力照顧家庭？

　算算日子，孩子應該出生有幾個月了。不知是男的，還是女的？不知他有沒有機會見見小範佩斯？

　總教練還說了些什麼，卡瑪律完全沒有聽進去，眼裡心裡只有他的範佩斯，他心心念念的戀人。

　記者會結束後，記者們立刻蜂擁上前，將範佩斯和卡瑪律團團包圍。

　“兩人合照一張吧。”

　“握手！握手！”

　“抱一個！來個世紀擁抱！”

　場面十分混亂，範佩斯一個踉蹌，猛地被擠到卡瑪律身旁，卡瑪律看他眼神飄忽、臉色煞白，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另一手用力撥開人群，對記者怒吼，“都走開！”

　範佩斯一直低著頭，神態非常不對，卡瑪律擔心他是不是缺氧了，急得差點把記者推倒，羅奈爾和杜洛這兩個經紀人這時也終於沖進記者的包圍圈，來到他們身邊。

　“讓開，請讓開！”

　“今天不接受採訪，請讓開！”

　杜洛扯著卡瑪律的手想將兩人分開，卻被卡瑪律毫不留情地狠狠甩開，看都不看他一眼。

　羅奈爾在一旁看到王子臉色灰敗，被卡瑪律護在懷中，暗自著急，卻什麼話都不敢說，只能盡責地將兩人護送到後面的休息室。

　這段期間，範佩斯一語不發，卡瑪律可以感覺懷中的身軀在微微地顫抖，心疼得快死掉。

　寶貝，你怎麼了？你在怕什麼？看看我，你為什麼不看我？

　杜洛冷眼旁觀，語帶嘲諷，“瑞納多先生畏畏縮縮的，一眼也不敢看卡瑪律，是怕記者看出什麼嗎？”

　卡瑪律聞言一震，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有了家室的人果然怕流言蜚語？“是因為這樣嗎？”

　此話一出，範佩斯倏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是震驚，像是不敢相信卡瑪律會問出這句話。

　“該死！”卡瑪律詛咒了一聲，連忙上前要保住他，“我錯了，是我說錯了。”

　範佩斯倏地甩開他的手，轉身沖進休息室。

　卡瑪律暗自悔恨，兩人好不容易見面，自己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質問？！卡瑪律簡直恨不得殺了自己！焦急地拍著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跟你道歉，範佩斯，你開門！”

　幾個路過的球員看到這一幕都面露訝異。“這還是那個狂妄的卡瑪律？怎麼會跟他的死對頭范佩斯道歉？”

　“哼，人家範佩斯現在可是隊長，不拍馬屁更待何時？”

　“說的野獸。去了a國一年，我看不但球技下降了，連氣焰也被磨去不少。”

　杜洛聽了這些冷嘲熱諷，簡直快氣炸了，用力扯過卡瑪律的手，“快回去！你還想製造更多新聞嗎？”

　羅奈爾也怕引起更多人側目，連忙擋在門前，“裡亞諾先生，你請回吧。王子今天精神不好，過幾天你們在球場總會碰面的。”

　卡瑪律也知道此時此地不是談話的時候，難受地閉了閉眼。“好，那我不打擾他了。羅奈爾，請好好照顧他。”

　“我會的，你放心。”羅奈爾看他的樣子，心裡也很難受。

　哎，這對苦命的鴛鴦。

　羅奈爾目送他們離去後，趕緊敲敲門，“王子，開門，是我，他們都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範佩斯才打開房門，但臉色看起來更糟了。

　“王子，你還好吧？”羅奈爾簡直擔心死了。

　誰也沒想到卡瑪律竟然會接受徵召，突然跑回國。這對王子的刺激實在太大了。

　這一年來，王子的情況簡直糟透了，他都不知陪他偷偷進了幾次醫院。幸好醫院方面口風很緊，不然一傳開來，說不定會說王子得了絕症呢！

　範佩斯坐在沙發上半彎著腰，臉上面無表情，眼神卻流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與掙扎。

　羅奈爾看了心頭發酸，紅著眼眶說，“王子，聽我一句勸，你既然這麼愛他，就離開蜜婭小姐和他在一起吧。別這麼折磨自己了。我看你這樣，真的好難過……”

　範佩斯眼神空洞，喃喃自語，“我不能……我不能……我沒有資格了……”

　“王子！如果你是說那件事，那根本不是你的錯，你何必——”

　“不准提那件事！”範佩斯深吸一口氣，鎮定地站起身來，“我沒事。現在馬上要進行密集訓練，我沒空想別的。你記住，現在他是我的隊友，是我要與之並肩作戰的隊友，除了冠軍獎盃，我們之間沒有其他的交集！”

　“王子……”

　“走吧。蜜婭今天剛度假回來，我要幫她接風，叫你訂的餐廳都訂好了？”

　“都訂好了。七點，王子現在過去剛好。”

　“好。對了，蜜婭很快就會知道他回來的消息，少不了又會疑神疑鬼。你記住，她問你任何關於他的事，你一概推不知情。”

　“這點我知道，王子你放心。”

　“辛苦你了，羅奈爾。這段日子如果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我真不知要如何應付這麼多事。有時候我覺得活著好累……真的好累……”範佩斯用手撐著額頭，黯然地說。

　羅奈爾又鼻酸了，“王子，我只恨我能為你做的實在太少了。”

　“別這麼說。我們走吧，讓蜜婭久等她又要發脾氣。”

　“哎，蜜婭小姐最近的脾氣太壞了，王子辛苦了。”

　範佩斯黯然一笑。

　這是我應得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懲罰。

　+++++

　國家隊的集訓正式開始。

　所有球員一早就在機場集合，準備搭乘專機前往隱密的訓練基地——密西島。

　卡瑪律一走進機艙就看到範佩斯和他在天鳳隊的搭檔史考特坐在一起。他的座位在範佩斯的左後兩排，可以清楚看到他抑鬱的側臉。

　我的寶貝，你為什麼不快樂？是我的到來讓你難受嗎？

　難道自己衝動的回國又造成了他的二度傷害？卡瑪律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但他真的受不了了，看不到範佩斯的每一天都像在地獄煎熬。

　為了孩子的幸福，他可以跟他分手。但要他見不到他的寶貝、聽不到他的聲音，真的太痛苦了，比割他的肉還要讓他痛不欲生！

　就算自我放逐到大海的另一端，也無法阻止瘋狂的思念。

　我的寶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卡瑪律再也忍不住想要接近他的渴望，站起來走到史考特的身邊，“能跟你換個位子嗎？我有話跟範佩斯說。”

　範佩斯渾身一僵，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史考特看範佩斯沒有出聲反對，就放心地站起身來，“沒問題。以後我們都是一個隊的，確實應該好好談談，化除歧見。你們慢慢聊，我坐後邊去。”

　卡瑪律落座後，感覺範佩斯更緊張了。

　心頭忍不住一酸。

　從前他的寶貝是多麼黏他，每次一見面就恨不得化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想和他分離。

　但如今，他卻仿佛隨時要擇路而逃。

　“我的存在讓你這麼難受嗎？”卡瑪律直到看到他痛苦的神情，才驚覺自己竟然問出口了。

　那雙美麗的黑眸盛滿痛楚，俊美的臉龐微微扭曲，仿佛在強忍著什麼。

　卡瑪律的眼眸漸漸濕潤，低聲說，“我回來不是為了破壞什麼。我只是想見見你。”

　範佩斯眼前一陣眩暈。他緊緊閉上眼，害怕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我的卡瑪律，我的卡瑪律。

　你就近在眼前，我卻早已失去碰觸你的資格。

　老天爺，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握緊拳頭，勉強壓抑快要決堤的淚水，範佩斯開口說了兩人相見後的第一句話。

　“你什麼時候走？”

　卡瑪律聞言心如刀割，眼中光彩盡失。看來自己還是回來錯了。他苦澀一笑，“你放心，我比賽完就走。”

　“不要回去a國。歐洲還有其他很好的選擇。”

　“你這是在關心我？”卡瑪律欣喜地問。

　“我在關心一位優秀的球員。”

　看到範佩斯垂下眼不再看他，卡瑪律胸口一痛，“謝謝，我答應你會好好考慮。”

　卡瑪律的話讓範佩斯的心頭不再那麼沉重。卡瑪律是位偉大的球員，更擁有高貴的靈魂，不值得為了他這個人渣犧牲他的前途和幸福。

　是的，他是個人渣，他再也不是卡瑪律心中那個完美的王子，他只是個卑劣的人渣！

　想起“那件事”，範佩斯的心都在顫抖。不能讓卡瑪律知道，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你也早點找個人定下來吧。”

　卡瑪律笑了，“我無所謂。只要你幸福就好。”

　范佩斯聞言大慟！

　不！不！無所謂的是我！就算死了也無所謂！

　真的，我這種卑劣的人還有什麼幸福可言。只不過是苟延殘喘，過一天算一天。

　但你不一樣，我的愛，我高貴的卡瑪律，你值得全世界的幸福。你值得擁有一位完美的戀人。

　我是如此瘋狂地愛慕你。願意跪地親吻你落下的每個腳印。

　但請你離我遠遠的吧，不要讓我的卑劣玷污了你高貴的靈魂。

　忍住快將他撕裂的痛楚，範佩斯扯出一抹笑，“不然讓蜜婭幫你介紹吧，她身邊有好幾個閨蜜還是單身。”

　卡瑪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隨即用手撐住額頭。“對不起，有點累了。我睡一會兒。”

　“嗯，你睡吧。”

　範佩斯不敢側頭去看，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望向他的側臉。

　我的卡瑪律，我的卡瑪律。

　心臟痛得像要死去。

　範佩斯必須咬緊下唇才能阻止自己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