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蘭芳（二）

　　趙全能把內附的事運做到嘉靖面前，在西安城內，自然是有著不小的能量。不管是三邊總制的衙門，還是四大商人，乃至秦王府裡，都有他的眼線。楊記這邊，也有人專門負責打交道，楊承祖剛從總制衙門回到自己的臨時住處不久，就有兩名城裡的商人前來拜見。

　　這兩個商人的生意規模不算太大，家境倒也算殷實，在西安城商界裡，大概算二流偏下的人家。見面之後，很快兩人就表明了身份。

　　“小人的家業，其實都是替趙頭領經營的，是我們的公產。當初起家時的本錢，也是公帑，我們只是代為經營，不能算真正的主人。”提起趙全和他的理念，這兩個商人一臉崇拜：

　　“頭領說，我們漢人在蒙古受欺負，就是因為不夠團結。大家自行其是，力量分散，所以就會被蒙古人騎在頭上。是頭領把大家聚在一起，帶著我們造銃，造炮，後來起兵，連博迪都被我們趕出了大板升城。再後來，博迪帶了兵來報復，我們就在板升城裡堅守。那一戰打的真艱難啊，幾次都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在頭領的帶領下，我們又扛下來了。”

　　說起往事，兩個商人眉飛色舞，還在身上比畫著，當初自己為了保護板升，哪裡受過傷，又殺傷過幾個敵人。

　　“現在我們的兄弟在河套，我們兩人在西安做生意，也是為了替大家效勞。朝廷如果肯發兵複套，我們肯定做先導，為官軍指路，打先鋒。頭領說了，當初與大都督有些誤會，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大都督大人大量，不會往心裡去的。我們都是漢人，應該以宗族為重，那些兒女私情的小事，我們都不會在意的，大都督以為然否？”

　　楊承祖點點頭，附和著兩人的說法，讓兩個商人更覺興奮，連忙又把禮物送過去。包括赤金雕琢的佛像，一串珍珠鏈子，另外還有一對玉鐲，一柄如意。這幾樣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珍貴寶物，楊承祖見多識廣，卻也暗自咋舌。

　　兩個商人得意的笑著“這是我們從大板升城帶出來的。當初城修好以後，博迪中了我們的計，把自己多年積蓄都放到城裡，我們奪下城池，搶佔了寶庫。那韃子幾代人的積蓄，就都成了我們的。聽一些人說，這幾樣東西，還是當年北元留下的，藍玉北伐時，都沒能拿到，這次卻落到我們手裡。大都督還請笑納。”

　　“趙頭領倒是有心了。不過我聽說，除了珍寶之外，趙頭領還研發過不少火器？打算將其中一部分圖紙，送給朝廷？”

　　“正是如此，比起這些財寶，那些圖紙，才是真正的寶物。”一名商人從背後解下包裹，裡面放了十幾個卷軸“這些都是我們頭領改良火器後，所畫的圖樣，旁邊還有鑄造心得。比起這些金銀財寶，我們倒是覺得，這些火器才是真正的寶貝。畢竟別人要殺你時，火器可以保護安全，財寶，卻沒有什麼用。可惜啊，我們現在手上的物資有限，銃炮製造不了太多。否則我們拿著銃炮殺出去，不用朝廷費一刀一槍，就能把河套收復回來，為我漢人揚威。”

　　兩人一提起漢人就眉飛色舞的樣子，情緒也變的很高漲，楊承祖套起話來，也就方便的多。

　　“我們趙頭領，是大家一人一票選出來的。當時是這樣，我們中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有一些本來就是邊軍出身，會打仗。還有幾個是書生，有學問。所有漢人，每人手裡拿一塊石頭，支持誰當頭，就在哪位頭領面前把石頭放下。到時候算總數，趙頭領第一次沒有贏。當時大家選的是李太公，他老人家年紀最大麼，還會請神，自然信他。可是李頭領後來中了韃子的箭，我們再選時，趙頭領就成了我們的首領。這種我們大家自己選出來的首領，我們自然就肯為他效力了，沒說的。”

　　“趙頭領啊，他人很好的，不貪不占，穿的衣服和我們差不多，吃的東西也一樣，從來不搞特殊。他的娘子，是從博迪那裡救出來的女奴……趙頭領不是很在意這個了，那個姑娘心很好的，大家都喜歡她。”

　　“我們現在的局面還好，就是北虜賊壓的狠，幾十個部落的虜賊輪番來攻，不過我們不怕。我們漢人只要抱了團，就不會怕虜賊。何況背後還有大都督，還有楊總制，還有這麼多官軍。漢人肯定要幫漢人的對吧？等大軍一出塞，立刻可以殺光那些虜賊！”

　　兩個使者完成了送禮的任務，順帶又大講了一番漢人虜人，以及漢人不打漢人之類的道理，姿態上，與普通的百姓不一樣。仿佛他們是與楊承祖平等的關係，而不是民與官。

　　對於他們的態度，楊承祖也似乎並不見怪，反倒是與他們熱情的拉著家常，又問了一些情況，最後表示楊記願意輸送一批物資過去。

　　那兩個商人興致就更高了一些“楊記肯運貨物過去自然是好，不管是布匹、藥材還是糧食，我們都需要。當然，要是有兵器就更好了。北虜來殺人，我們就要殺回去，最需要的，就是兵器還有火藥，至於價格上，好商量。我們手裡有鹽，還有從大板升城得來的金銀，從蒙古人手裡繳獲的牲口，連蒙古女人都有。付帳很方便，你們要什麼都可以。”

　　“那些都好說，倒是有一件事，請你們向趙頭領說一下，他既然想要歸順朝廷，至少要走一個流程，就是接受冊封。這種事，是要本人來一次的，本官希望他能夠來一次西安，給楊總制磕個頭，表示從今日起，願意歸順朝廷，其他的事都好商量。這種事，我想你們也該明白，朝廷最重要的就是體面，如果面子做不下去，裡子也談不成了。當然，這是你們自己決定的事，我不勉強。”

　　兩名商人對這種大事不能做主，只記下了之後，拱手告辭，楊承祖與他們敲定了一下交易的物資，又親自把人送到了門首。等到分了手，兩路人馬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

　　兩名商人吐著唾沫，罵著吃人不吐骨頭的狗官，趁火打劫，把物資的價格定的那麼高，還要打自己同胞的主意。只關心自己手裡有多少寶貝，又有多少年輕漂亮的姑娘，與趙頭領說的一樣，果然官府沒有好人。

　　楊承祖轉身回了房，很快，就將冷飛霜與駱飛紅以及郝青青叫來，開始針對趙全的勢力，制定著剿殺的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