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章 合一
——可惜我喜歡宋衍之。
——但是我喜歡沈輕霜!
真是諷刺。
藍淵笑了一下,眸色轉冷:“隨意,喜歡就好。”
扔下這幾個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葉言依舊站在那兒,看著憑空消失的身影,心裡密密麻麻的一片刺痛。
這滋味來的莫名其妙,分不清緣由,弄不懂來處,平白無故地湧現……可卻強烈到像是整個胸腔都被一下子挖空了,空蕩的有些滲人。
他大力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從腦海中趕出去。
這樣是最好,這些人他一個都招惹不起。
孤字訣是個死劫,碰一下就是萬劫不復。
聰明點!葉言給自己打氣,等到封印解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再無關聯!
深吸口氣,葉言回到靈眼處,青色玉簡他是暫時不會用了,但是紅色玉簡卻可以馬上使用。
方式是大同小異的,但是法術玉簡卻不像功法玉簡那麼簡單,裡面記載了許許多多的內容,從低等到高等,密密麻麻的,葉言看了一眼竟覺得腦袋發暈。
他稍微捋了捋,總算把自己現在能夠使用的法術都梳理出來。
一個攻擊性的光箭,一個防禦的光盾,還有一個比較有趣,名叫光隱。並不是隱身,而是一種隱藏氣息的方式,可以躲開精神力的掃描,當然也有一定的限制,如果對方的精神力過強的話是起不到作用的。
法術的使用方式很複雜,不僅要熟記口訣更要做到如何精准的從靈眼中提取相應份額的元素力,再就是各種流轉方式,用光箭的時候要如何,用光盾的時候又是怎樣……
差之微毫,便無法正常使用。
葉言琢磨了整整一個時辰,總算能磨磨唧唧的使出一個光箭,可這準頭還實在堪憂……想在戰鬥中使用,只怕還正經需要些時候來磨練。
不過葉言沒半點氣餒,好歹摸著門路了,只要努力一定沒問題的!
這一夜,葉言又在空間中修煉過去。
第二天仍舊是龔宇把他叫醒,兩人用過早餐,葉言向他請教了很多有關法術的事情,龔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眨眼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天色微暖的時候,龔宇停了話頭:“要不要出去走走?這會兒天色正好。”
沈輕霜囑咐過,第三天上午葉言便可以出去溜達溜達了。
葉言還想繼續請教,龔宇卻笑著說道:“不急在一時,你在屋裡待久了,出去走走對身體好。”
葉言想了想,只好點頭應道:“行,大師兄你等我回來。”
龔宇笑得溫和:“去吧。”
葉言光溜溜了好幾天,冷不丁穿上衣服還真有些親切感。
沈輕霜給他準備的衣服非常合身,只是葉言覺得款式有些娘,純白色鑲紅邊,肩很窄袖籠很寬,腰身處偏偏又收的很緊,站在鏡子前他自個兒打量一番,十分不滿,得多吃點飯才行啊,這腰細的跟個女人似的!
算了,爺年紀還小,等長大了一準像大師兄那麼男人!
葉言穿好靴子,將頭髮束起就出了門。
他還真有點事兒,在藥池裡泡了三天,宋衍之除了第一天來看過他之後,再也沒出現過。
葉言還急於補救,好不容易刷起來的好感度可別再成了負數!多鬧心!
好在這寒山上真沒什麼外人。
千鳳離騎著他的龍不知道去了哪兒,沈輕霜在臥室裡,唯一的外人就是宋衍之了。
葉言輕而易舉就在一處花池旁看到了他。
說實話在這個世界想要看到花池真是比在地球上看到金山還要稀奇。
要知道這鬼地方除了空間裡根本就不長正常植物,能弄出這麼一大片豔麗的赤鳶花,費了多大心血和財力,簡直無法估量。
不過還真是好看啊。
葉言放眼望去,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再轉眼看到立在那兒的如翠竹一般的少年,他嘴角不禁溢出了笑容。
“衍之!”喚著他的名字,葉言快步走了過去。
宋衍之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是驚了一下,竟連頭都沒轉,抬腳就要離開。
葉言哪裡能讓他跑了,他疾步過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去哪兒?”
宋衍之猛地被握住,整個人都輕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甩開了他的手。
葉言還試圖再拉住他,卻發現自個兒竟然連碰都碰不到他……
宋衍之的散功丸藥效已經退了,他如今是高階七等的元素師,憑葉言如今的修為,哪兒能抓到他。
不過葉言不死心,一邊追著一邊喊道:“躲什麼嘛?好歹也聽我解釋一下!”
他體質並未完全恢復,離開了藥池之後,後背還是隱隱發痛,這一番跑動之下,已經開始氣喘吁吁。
宋衍之感覺得到,腦海中閃過渾身是血的少年,他心臟澀了一下,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葉言總算追上他,一個沒忍住,猛咳了一陣。
宋衍之強忍著自己那想回頭擁住他的衝動,只是僵硬的站在那兒。
葉言緩了緩,聲音還是有些微顫:“你……聽我說,那天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和大師兄是非常純粹的師兄弟關係,那天大師兄重傷昏迷,神志不清,抱著我……”
“為什麼要和我解釋這些。”宋衍之逼迫著自己用冷硬的語氣說話。
葉言怔了怔,旋即有些尷尬地說道:“那個……就是……”他怎麼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懷不軌給說出來嘛!
宋衍之身體微顫了一下,反問他:“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葉言一愣:“什麼?”
宋衍之沒轉頭,只是指甲不自覺的掐入了掌心:“我所隱瞞的事。”
隱瞞的事?是說他的修為嗎?葉言如今好歹也是半個元素師了,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宋衍之絕對不是初階元素師,恐怕至少也是高階了……
說起來還真是天縱奇才啊,十六歲就有這樣的修為,這牛叉程度都直逼千妖孽了!
不過……葉言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他這天地雙系也不是鬧著玩的,別看現在還在初階徘徊,但只要解除封印,恐怕分分鐘攀升至高階,所以說……他也隱瞞了不少事啦!
“沒關係啊。”葉言認真說道,“誰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既然要和你做朋友,自然會接受你的一切。”
他輕緩平靜的語氣卻讓宋衍之整個人都僵硬的像一塊冰雕。
壓抑了數日的情緒似乎要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他的聲音很輕,但細細聽的話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小心翼翼:“你……不怕嗎?”
有什麼可怕的?葉言被一堆變態洗禮的膽子都大破天了,為什麼要怕最正常的宋衍之?
葉言笑了笑,乾脆直接走到了宋衍之面前,微微仰頭,凝聲道:“沒什麼可怕的,無論你什麼樣,我都不會怕。”
宋衍之驀地睜大了眼,毫無徵兆的,他一把將葉言抱到了懷中,身體顫抖,聲音也在顫抖,整個人都像是在遭受著巨大的惶恐和不安:“謝謝你,阿言,謝謝你……”哪怕你是在騙我,哪怕你只是在安慰我,我也很感激……真的很感激……
葉言被抱了個滿懷,略微有些不適,那個……為什麼誰都能一把將他撈住啊,他也想把人抱在懷裡啊!真是不甘心!
不過不急,再過兩年,他肯定能比宋衍之高!
略微幻想了一下,葉言挺開心,考慮到現在正是培養感情的關鍵時刻,他沒掙扎,只是放鬆了身體任由宋衍之抱著,用話語安慰著他:“沒什麼好謝的啦!只要你不嫌棄,我……”
他話沒說完,突兀地看到了站在一片花海中的銀髮男子。
赤鳶花是火一般的顏色,紅的極豔,極張揚,在烈日朝陽之下,簡直如同一片燃燒著的濃烈火海。
而站在其中的男子,身形修長,銀髮微揚,看不清那精緻的容貌,可只是這樣一個身影卻已經震撼到讓人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好像所有感官都被剝奪了,好像所有情緒都被淹沒了,那種恐慌感如同一隻巨手鉗住了心臟,悶得讓人心口窒痛,似乎只有不斷地呼吸才能略微緩解一些。
宋衍之察覺到他的異樣,低頭看他:“阿言?你怎麼了?”
葉言說不出話,他臉色白的不正常,喘息的聲音急促的如同離了水的魚,異常艱難。
宋衍之面色大變,毫不猶豫地把他攔腰抱起。
葉言動不了,只是忍不住向後看去。
……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然而,絕望卻像撲面而來的潮水一般將他整個淹沒。
——為什麼要這樣侮辱我?我不愛他,為什麼要這樣踐踏我的感情?
——不要扔下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怎樣都好,怎樣都可以,別留下我自己。
——藍淵,藍淵……不要這樣對我。
葉言如同從夢中驚醒,那股心悸還沒散去,他怔怔地看著前方,半響才感覺到自己臉上是大片的冰涼。
他用手摸了摸,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怎麼了?
葉言腦海中一片茫然,他似乎做了一個荒唐的夢……沒頭沒尾,斷斷續續,連一個短暫的片段都沒記住。
而醒來後胸口卻仍是沒有散去的悶痛和窒息感。
真是見了鬼了,葉言深吸一口氣,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而慢慢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隱隱在懼怕著看到藍淵,甚至因為這個情緒而影響到他不想進去自己的空間。
明明沒有發生什麼,可為什麼會這樣?
藍淵之前出現過嗎?
可是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藍淵啊……
那片花池。
紅豔的色澤就像是一場火海。
一場足以將天地都燒盡的可怕大火。
葉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連忙將這些情緒從腦海中趕出去了。
太荒唐了……真是太荒唐了……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葉言因為情緒不穩,並不想見人,索性就閉上了眼,裝作還在昏睡。
先開口的人似乎是沈輕霜:“看來是中了毒。”
中毒?他嗎?葉言不禁豎起耳朵聽著。
沈輕霜詢問身邊的人:“他受傷的時候,你是不是為他護過心脈?”
宋衍之釋放出萬魔藤的時候雖然情緒比較不受控制,但記憶卻都在:“是的。”
沈輕霜應道:“會解毒嗎?”
宋衍之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解不了,但……有個人能解。”
沈輕霜沒意外:“哦,為你種下它的人?”
宋衍之聲音低了很多:“對。”
沈輕霜繼續道:“我可以嘗試為他解毒,但勝算只有三分之一。”
萬魔藤生性暴戾,因為生長在至陰極寒之地,所以遍體是毒,就連力量都含著劇烈的毒性。
宋衍之是天生的精木靈眼,有極強的抗毒性,這也是他能夠被寄生萬魔藤的原因所在。可即便如此,年幼的時候,剛剛寄生萬魔藤的他仍舊日日夜夜承受著血肉被腐蝕的劇烈痛苦,毒性強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濃綠色的,流出來的淚水、汗水、所有血液全都帶著劇毒,那毒性連石頭都能輕易穿透,更不要提人了。
所以那幾年,大家都不敢靠近他,更不敢觸碰他,甚至……沒法把他當成是人。
而唯一的一個,肯和他說話的男孩,最後……
宋衍之收了思緒,咬牙道:“我會帶他去解毒。”
沈輕霜看他:“有把握嗎?”
宋衍之薄唇微抿:“嗯。”
他只說了這麼一個字,而沈輕霜已經沒再多問。
萬魔藤是上古魔物,即便是沈輕霜也沒什麼太大把握,所謂的三分之一勝算已經是誇大了。
不過如果有熟知萬魔藤的人解毒的話,勝算就會極大提高。
畢竟想要寄生這種魔物就意味著已經將其馴服,而所謂馴服必然是已經有了針對這劇毒的解除方法,否則宋衍之根本沒法活下來。
只是……大概要付出一些代價吧。
沈輕霜清淡的看了身邊的少年一眼,輕聲囑咐了一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告訴我,葉言算我半個弟子,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宋衍之微微一怔,旋即鞠躬道:“多謝前輩。”
“不必。”沈輕霜擺了擺手,臨走的時候又說道,“這兒離龍翔帝國很遠,我會告訴千鳳離,讓他送你們回去。”
宋衍之應下來。
沈輕霜離開後,宋衍之坐到了床邊,靜靜地看著幾乎陷入到床榻中的少年。
他有非常柔軟的頭髮,散落在枕邊,顯得整個臉龐都異常小巧。這個漂亮的少年安靜的時候總有種讓人心動的脆弱感,就像精美的瓷器,似乎稍微用力就能將其捏碎……讓人忍不住要小心翼翼,謹慎對待,可同時又伴隨著莫大的心慌,總有一天,他捧不住他的時候,他護不了他的時候,他是不是就會碎成一地琉璃,再也無法復原……
宋衍之的胸腔裡傳來一陣揪心之痛,但很快他就鎮定下來。
他只希望他能活下來,不敢希求其他的,只要能知道他健康活著,那就一切都好。
腦中閃過那個冷酷的男人,宋衍之強壓下了那源自骨血的懼怕,堅定了信念。
他要為葉言解毒,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葉言沒睜開眼,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是有些鬧不明白。
中毒?聽起來還是宋衍之讓他中的毒?
怎麼覺得有些事情他好像不知道?
要問嗎?
葉言腦中閃過白天宋衍之的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過了一會兒,大約是時間到了,宋衍之輕手輕腳地將葉言抱起,送回了藥池裡。
葉言一直裝睡,回到池水中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只感覺所有的疲憊都消失不見,當真是心曠神怡,都不捨得再離開了。
宋衍之沒停留太久就離開了。
葉言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
龔宇看著他:“怎麼?”
他裝睡瞞的過宋衍之,但肯定瞞不過沈輕霜和大師兄的。
葉言唰的睜開眼,看著大師兄,皺眉道:“我好像中毒了。”
“中毒?”龔宇眸色微沉,低聲詢問,“輕霜前輩說的?”
葉言把自己聽到的話一一複述了一遍。
龔宇聽完之後面色明顯一變。
葉言察覺到了,不禁問道:“衍之為我護住心脈,怎麼會讓我中毒?”
龔宇自然不會瞞他:“宋衍之的空間裡寄生著萬魔藤,那東西是上古魔物,十分兇悍,看來還懷有劇毒,雖說當時宋衍之用力量為你護住心脈,但想來他那力量裡也是含著劇毒的,保住了你的命不假,只是也讓你染了毒。”
葉言壓根不知道這些:“萬魔藤?”他到這時候才明白上午宋衍之話中的含義。
所謂的怕……指的是這個吧?
葉言並未親眼所見這萬魔藤的恐怖之處,但既然能讓沈輕霜和龔宇如此謹慎對待,肯定不是一般玩意。
沒想到啊……葉言不禁苦笑,看來他攻略小受受的道路是真的一路坎坷。
不過沒關係!爺不懼!
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就得負起責任,狗屁萬魔藤算什麼鬼?老子說不怕就不怕,到時候想辦法把這鬼東西給趕出去,宋衍之也會輕鬆得多!
給自己打打勁,葉言又恢復元氣了。
龔宇看在眼中,不禁眼含笑意。
葉言不再擔心中毒的事,轉頭看看大師兄,卻又有些惆悵。
三天時間馬上要到了,他和龔宇從此陌路到沒什麼,他比較揪心的是大師兄和渣師尊之間的約定。
所謂捨身飼虎……可不是開玩笑的。
葉言忍了三天都沒問出口,這眼瞅著時間要到了,他忍不住問道:“大師兄,你不會真的要和師尊……”
千鳳離是絕對沒有節操這個玩意的,他說做就做,肯定沒有半點含糊,可是大師兄……
如今葉言對孤字訣的瞭解也更多了一層。
這玩意前八重講究一個絕欲,也就是說不能做那碼子事。
等到八重之後不再限制,可惜的是凡能修煉到這個地步的,基本上都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一個,要麼是克死了所有相關人員,要麼是殺死了所有親近之人。
到了這個地步,連情都滅了,誰還有興趣去做那事?
所以……就葉言所知,龔宇大師兄和千鳳離可能都是……
咳咳,雖然他也從沒做過這事,但是吧,葉言沒吃過豬肉可真見過成千上萬只豬跑。
那所謂的‘日’久生情可不是玩笑話。
情欲二字從來都分不開家,碰了一個,另一個就要黏過來,想扔都扔不掉。
千鳳離會怎樣葉言不在意,他覺得那渣渣自有天報,吃點虧受點苦反而讓人舒心。
可是大師兄……
真的不忍心啊。
而且葉言看得分明,在這場角逐中,大師兄處於絕對的劣勢。
千鳳離無情無心,玩一場沒准都傷不到分毫,可是大師兄呢?他本來就對千鳳離投注了很多感情,沒有觸碰這一環,他就視他為最重要的人,如果戳破了……簡直不堪設想!
葉言擔憂的看著龔宇。
龔宇半響才說道:“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大師兄,你……鬥不過師尊的。”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千鳳離那人,以龔宇的性情是絕對收拾不了的。
龔宇微頓了一下,但很快就低聲道:“不是我,也可能是別人,我能拖他多久算多久吧。”
葉言心底一震:“師兄!”
龔宇垂首,硬朗的五官上沒有半點情緒流露:“阿言,我想做個了斷,和他……和我自己,做個了斷。”
葉言慌了:“別做傻事好不好,師兄,算我拜託你……”
龔宇抬頭,黑眸裡有絲絲柔軟溢出來,他將少年額間烏黑的頭髮撥開,溫聲道:“別擔心,很多選擇是只能自己去決定的,是對是錯只有走到盡頭才知道。”
葉言失聲道:“可是……”
“如果有意義我會走下去,如果沒有……”龔宇的神態很堅定,“也是一種解脫。”
——孤字訣的未來是註定不適合龔宇的。
葉言慘白著臉靠在了池邊,心中回蕩的只有這一句話。
這一天葉言過得很忙碌,雖然他一步都沒離開藥池,可是卻忙得不得了,他自己親手做烤肉給大師兄吃,將自己收藏的毛皮拿給大師兄看,還把小白兔小麻雀都喚出來介紹給大師兄認識……
他沒有再向大師兄請教任何關於修煉的事,他只是想在這短暫的時間裡,盡可能的做更多的事,讓他們短短三天的師兄弟情分延長到了一個分外漫長的弧度。
以後再也見不到了,至少還有這麼多回憶。
葉言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可是想到大師兄孤單了那麼久,他就希望自己能帶給他多一點兒,再多一點兒陪伴……
可惜畢竟只有一天,哪怕將一分鐘當一小時過,也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了。
天亮的時候,沈輕霜來了,葉言穿好衣服走出藥池的時候,千鳳離正一襲紅衣的坐在龍頭上看著他。
“乖徒弟,為師送你去龍翔國。”
葉言看他一眼,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身側的大師兄。
龔宇面色平靜,他穿著一身青色衣衫,寬肩窄袖,腰間一抹黑色腰帶,整個人英俊挺拔,帥氣到能讓女孩們看了都會臉紅心跳。
葉言心裡很不是滋味,對千鳳離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千鳳離也沒在意,他這小徒弟一直對他很有成見,冷著臉就冷著臉吧,他又怎麼會和這麼個小東西計較。
“來。”他喚他。
葉言雖然不爽,但也只能走近他,千鳳離這赤龍速度杠杠的,普通馬車走幾個月的路程,它飛幾個時辰就到了。
解毒自然是越快越好,誰耽誤不起。
千鳳離見他走近,白皙的手指伸出,在他鼻尖上點了下:“小沒良心的,為師為了給你當車夫,連夜從魔域趕回,飛了整整五個時辰,歇都沒歇,你這小傢伙還不給我個好臉色。”
他說的幽怨,葉言也分不清真假,不過看看赤龍那傢伙眯著眼的懶散模樣,似乎的確有些累了?
他到底是心軟,雖然知道這變態居心不良,可還是呈了他的情:“有勞師尊了。”
千鳳離轉眼就笑了:“為了寶貝徒兒,為師多累都甘願。”
葉言抬頭看他,莫名心裡一顫……倒不是他被這妖精給晃悠了,而是忽然體會到了龔宇的心情。
說起來,千鳳離的確是沒心,可他對人好的時候是真好。
葉言和他只認識了短短幾天功夫,已經明顯感受到了。
遇到危險,他第一時間出現,出手將他們救下;重傷瀕臨死亡,他找到沈輕霜,拜託他出力醫治;如今葉言中了毒需要去千里之外的龍翔國,他連猶豫都沒有,扔下手中的事,風塵僕僕地趕回來送他過去……
即便如今的葉言知道他收徒的目的不純,可是細想這些事還是忍不住對他抱有感激之情……
不要說龔宇和他相處了整整三百年……那些最絕望最無奈最不甘最痛苦最可怕的時候,這個男人都陪在了大師兄的身側……
葉言忍不住閉了閉眼,心裡全是無奈的歎息。
大師兄說得對,有些選擇只能自己去決定,誰也幫不了。
葉言和宋衍之坐到了龍背上,千鳳離又看向龔宇:“小宇不來嗎?”
龔宇看著他,非常平靜的說道:“我在這等你。”
千鳳離嘴角有絲笑意:“和我一起。”
龔宇說:“不相信我嗎?”
“信,”千鳳離笑眯眯的:“只是想和你去龍翔國走走。”
他提起這話,龔宇後背明顯一僵,手掌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千鳳離坐在龍頭之上,黑髮肆意的散在身後,精緻的眉眼裡是足以顛倒眾生的輕柔笑意:“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不是嗎?”
龔宇的聲音似乎是從嗓子眼裡發出來的:“好。”
他們兩個打啞謎,葉言是聽不懂的,唯獨沈輕霜微微擰了擰眉。
三百年前,千鳳離正是在龍翔國‘撿’到了龔宇。
——那個在屍海中活了整整十天的少年。
上次在龍背上,葉言一路昏睡,這次清醒著才知道原來寒山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因為有千鳳離的能量護盾,所以他們哪怕在高空也感覺不到烈風和寒冷,如同在平地一般,只是風景壯闊,額外動人。
離開寒山后,周圍便是一望無際的深色海水,葉言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他索性盤腿打坐,運行功法開始修煉。
千鳳離饒有興趣地看過來:“輕霜真大方,把臻光訣給了你。”
說起來,葉言還不知道自己這功法叫什麼呢,原來是叫臻光訣麼?
葉言收了功,看向千鳳離問道:“師尊,你知道這功法?”
“當然,”千鳳離笑,“這是小洛心的嘛,還是師兄給他量身定做的呢。”
葉言明顯的怔了怔。
早就知道這功法是洛心前輩的,但他壓根沒想到這功法竟然是藍淵……創的?
還是專門為洛心量身創的?
心裡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絲漣漪,那天昏睡間的夢又像沒頂的潮水一般湧來,讓他的心臟不禁有些凝滯。
葉言的怔愣,千鳳離卻以為是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師兄是誰,於是他又解釋道:“你還有位師伯,雖然消失近千了,不過我知道他沒死。”
葉言猛地回神,略微有些警惕道:“沒死?”
“對啊。”
“你也說消失近千年了,你怎麼能確定……”
千鳳離笑得很神秘:“直覺。”
葉言很無語。
千鳳離歎了口氣,交代道:“他入了絕道,再無生死一說,除非這個世界毀了,否則不太可能死掉。”
葉言有些懵:“怎麼會沒有生死一說呢?”
他這表情乖巧可愛,千鳳離忍不住在他白嫩的臉上捏了一下:“孤字訣有十重,十重之外是絕道,入了絕道便晉神階,與天地同命,哪有死亡一說?”
“可是……”葉言因為太過震驚,臉被捏了都沒反抗。
“沒什麼可是,只要這個世界還在,師兄便活著。”千鳳離妖冶的異色雙瞳裡有明顯的期盼之色,“真想再見見他。”
現在的師兄只怕比以前還要強大數倍……若是能戰上一戰……真是只要想一想都讓人心潮澎拜!
千鳳離沒再說話,葉言卻慢慢回神了。
也是……藍淵並沒有死。
他在他空間裡,不算是死了吧……
只要等封印解除,他也就活過來了。
原來他入了絕道……是憑藉著和洛心的那一段感情而入的嗎?
葉言心中莫名一刺,斂了心思。
“神階……”宋衍之滿是驚訝地開口問道,“前輩,您的師兄是……”他張了張嘴,卻始終不敢把那個名諱給說出來。
千鳳離轉頭看他,笑道:“對,就是你想的那位——殺神藍淵。”
聽到這四個字,宋衍之本就白皙的面孔瞬間蒼白,連丁點兒血色都沒了。
唯獨葉言不太明白,宋衍之認識藍淵?不可能啊……一千年的鴻溝,恐怕連龔宇都不認識藍淵……
可是龔宇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明顯的眸色微沉。
顯然也是聽過的。
葉言眨了眨眼,深覺自己孤陋寡聞了。
他想去問宋衍之,但宋衍之似乎是沉浸在巨大的恐懼之中,連葉言的詢問都聽不見。
最後還是龔宇緩緩開口:“殺神一怒,浮屍千里。”
葉言一怔。
一直呆滯的宋衍之也出聲了:“千年前,他曾屠殺了一整個國家,數千萬百姓,無論是元素師還是普通人,無論是年幼還是老少,甚至連尚未出生的孩子都……沒有放過。”
葉言滿眼都是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
宋衍之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誇大,我說出來的只怕連當時淒慘的千分之一都不及……真的是毫無人性,真的是喪心病狂,真的是……真的是魔鬼……”
“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葉言腦中閃現著那清冷俊美的銀髮男人,完全無法和宋衍之口中的殺神重合。
“最可怕的就是沒有緣由,他只是心情不好,只是……心情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