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黎敘說的「現在這首」， 指的是餐廳裡現在正放著的一首歌， 名叫《小爛漫》， 和曾經的《小蘋果》《最炫民族風》一樣，是大街小巷都在放的「神曲」。

　　和《小蘋果》等不同的是，《小爛漫》雖然同樣節奏明快、旋律抓人， 但是整體曲風偏向抒情浪漫，並未因爛大街而降低年輕人對它的青睞。包括最近紅得發紫的「MIST」男團，人氣成員鄧飛禎還在微博上發了自己翻唱《小爛漫》的視頻， 綜藝節目上也頻頻演唱， 以「煙熏妝冷酷少年的溫柔另一面」而吸粉無數。

　　「這首會不會太爛大街了啊？」喬霽手指輕輕跟著旋律節奏打拍子，「大家都聽膩了吧， 我都沒怎麼看見有唱見翻唱過這首。」

　　「沒人翻所以才不會聽膩。」黎敘道，「而且正因為這首歌認知度高， 大家都熟悉，一旦在這基礎上花樣翻新， 才能夠吸引更多的眼球。」

　　喬霽一臉嚴肅地點頭：「也是啊！就是怎麼改得又有新意、又好聽，估計要費點勁。」

　　黎敘伸手過來捏了一下他的臉：「那要不要我幫忙？」

　　「別捏了……臉都讓你捏大了！」喬霽仰著頭往後躲，正好有兩個路人此時被服務生帶著經過， 聽見喬霽這一聲， 忍不住笑了。

　　喬霽聽見他們的笑聲，頓時滿臉通紅，儘管他知道路人也許只是覺得他這句話好玩兒，並不一定會懷疑他跟黎敘什麼，卻也還是連忙拾起桌上的菜單， 把臉擋住了。等那兩人漸漸走遠，他才訕訕地把菜單放下。

　　「臉還是很小的麼。」黎敘撐著下巴看他，眼裡俱是柔和的笑意，「臉皮也還是這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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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那個……風晚你打算怎麼辦啊？」喬霽手裡捏著菜單，故作不在意地來回把玩，實際上，卻用眼角偷偷瞟著黎敘的神色。

　　黎敘拿起手機按了兩下，放在喬霽眼前：「這麼辦，怎麼樣？」

　　喬霽定睛去看，發現黎敘登著他自己的微博，現在界面是風晚的微博主頁，而左下角那裡，則從原本應該的「互相關注」變成了「加關注」。

　　「我把他對我的粉絲也移除了。」黎敘道，「一直只顧著你，都沒想起來處理他的事，是我疏忽了。我還可以發條微博，就寫……」

　　「發微博就算了。就這樣就行。」喬霽按住了手機，因為他想到「千秋CP」的源頭就是「一場單向關注引發的慘案」，小圈子的人，對大神今天關注了誰、又取消了誰，往往是很敏感的，只需要「取關」這一個行為，就足夠表明黎敘的態度了，「而且，做得太絕也沒必要，你們……以前不是朋友麼？」

　　「熟人和朋友還是有分別的。」黎敘順勢抬手，揉了把喬霽的頭毛，「況且，我想在他公開告白、賭我會因為交情不當眾拒絕他的時候，就沒想過還能再當我的朋友吧。」

　　喬霽順著他的思路一想，風晚玩的這一手公開告白，如果黎敘沒當場拒絕，那在雞血的圍觀群眾眼裡就會被視為默認，由於涉及到三次元，「千敘x風晚」的CP黨只會比「千秋」的更加真情實感、也更加邪教。那樣一來，在全民「千風黨」的起哄撮合下，如果黎敘不是對他感情那麼堅定，未來如何還真的不好預知……

　　喬霽在這邊細思恐極，臉色不斷變幻，黎敘看得好玩，笑問道：「想什麼呢？」

　　喬霽正色，一臉嚴肅地問：「如果沒有碰到我，你跟風晚，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不可能。」黎敘的回答相當地斬釘截鐵，不過眼裡倒是笑盈盈的，充滿笑意，「首先，他就不可能讓我一見鍾情。」

　　喬霽有點臉紅，也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很幼稚，但還是要執著地把牛角尖鑽完：「那他如果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呢？或者比我長得還好看……呃不，還帥呢？」

　　「是你是你還是你。」黎敘新拆了一副餐具，舀了滿滿一匙玉米濃羹，餵給喬霽吃，「說了是你，抬頭看我的時候角度差了一毫米，喝醉的時候少踩我一腳，那都不是你。」

　　喬霽乖乖吃了，口中嚼著脆薄的玉米粒，鮮甜濃郁的滋味在口腔中化開，他心滿意足地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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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敘這次來，其實不能算是有假期，因為他在公司的職位相當重要，交接工作也要持續一個星期。而且他這次來，衣服行李什麼的幾乎完全沒帶，所以只能在A城待到當天下午。

　　剛好今天喬霽下午兩點多就有夕菲的聲樂課，黎敘開車一直送他到夕菲工作室門口。趁著四下無人，兩人還在樹下悄悄抱了一下，喬霽才目送著黎敘驅車離開。

　　沒想到「MIST」的隊長韓蘊也剛好從工作室出來，和喬霽撞了個正著。喬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剛才那一幕，有點心虛地笑著打招呼：「韓哥，真巧。」

　　韓蘊笑瞇瞇地道：「是啊，好巧，你來找夕老師上課？」

　　「嗯，夕老師給我補點基礎。韓哥你也來上課嗎？」雖然經常聽說夕菲曾經當過無數明星的老師，但看「MIST」平時形影不離的，喬霽以為韓蘊起碼會帶上鄧飛禎，結果他們在門口聊了這麼半天，也沒見到鄧飛禎的影子。

　　「算是吧。」韓蘊微微笑著，一面說一面從大衣兜裡摸出了手機，「聽杭老師說，你在做網絡歌手？怎麼樣，好玩兒嗎？賺得多不多？」

　　「不是啊。」喬霽連忙搖手，「我還算不上網絡歌手，是非營利的，純屬靠興趣翻唱，不接商業稿的話，瞎投投稿賺不到什麼錢的。」

　　韓蘊聽了也不失望，笑道：「那也挺厲害的啊，純靠興趣反倒自在，你『藝名』叫什麼，能告訴我一下嗎？」

　　他都問到這份上了，喬霽總不能不告訴他，不過他也不大好意思，對著一個大明星講自己的「藝名」。他乾脆自己也摸出手機來，把上面顯示的名字給韓蘊看：「就叫這個。」

　　韓蘊看了笑起來：「之丘，這名字還挺可愛的。OK，我關注你了。」

　　他這麼一說，喬霽才想起來，韓蘊在微博上可是個千萬粉絲的大V，每次發微博都能上熱搜的那種。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故意騙他的關注吧？！

　　忐忑地點進「新增粉絲」裡，還好喬霽並沒發現哪個是自帶千萬粉絲的流量大號，估計韓蘊應該是用小號關注他的。在排除了新增粉絲裡、二次元畫風明顯的幾個ID之後，一個名為「鄧飛禎你是智障嗎」的小號就格外惹眼。

　　喬霽看得忍不住樂：「鄧飛禎知道你這麼黑他嗎？」

　　韓蘊也笑：「他豈止知道，你看我評論裡的那個『韓蘊是個大傻帽』，就是他的小號。」他自己說起「韓蘊是個大傻帽」也面不改色，低頭看了眼時間，道，「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個通告，先走了啊，拜拜。」

　　喬霽簡單跟他揮手道別，一邊進門，一邊點開了「鄧飛禎你是智障嗎」的評論，果然看到一個名叫「韓蘊是個大傻帽」的ID各種活躍，兩人一會兒互懟，一會兒互相吐槽，用路人身份將「韓蘊」和「鄧飛禎」噴得一無是處，簡直是把微博當戰場，鬥得相當地不亦樂乎。

　　當然這片戰場偶爾也有誤入的圍觀群眾，比如「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們韓蘊/飛禎啊？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嗎？」不用多久，就會有見過世面的人將其拉走：「不用管這對情侶號啦，其實就是秀恩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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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聲樂課的內容不多，喬霽在記好作業後，還向夕菲請教了怎麼改編《小爛漫》的問題。

　　夕菲也給了他不少建議，還提議他可以用杭俊生的錄音室，嘗試各種樂器效果後再改。隔日上午上班，喬霽試著提了一下，杭俊生說今天剛好錄音室空出來，他可以親自幫他調試。

　　在錄音師大佬的加持下，喬霽又和夕菲商量了幾次，才最終確認了《小爛漫》的編曲。他是先按照和弦走向，將柔和抒情的旋律改用成電琴，再加上鼓點和貝斯，讓前半段加快節奏、頗具搖滾魅力；待到主歌達到高潮，進入副歌時，再驟然放慢，改用溫柔治癒的鋼琴切入，造成前後強烈的反差感，而後再一路上揚，在情緒最飽滿的時刻戛然而止。

　　這個改編堪稱大膽，要讓人對聽習慣了的《小爛漫》耳目一新，效果肯定是有。但如果想讓人讚歎驚艷，那就需要極度考驗演唱者的駕馭水準了。

　　喬霽這回，幾乎是成天成天泡在了錄音室裡，人都忙著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打打下手，只要哪間錄音室空出來了，哪怕半小時，他也一定要鑽進去反覆試唱、練習。這種如癡如醉的勁頭，簡直讓提出這個創意的黎敘都有點兒後悔了：才剛確定關係，他就要和唱歌爭寵了啊！喬霽每晚睡前和他打電話，提起新歌那種疲憊又興奮的語氣，每每都讓他不忍心再耽誤他補眠休息了！

　　到後來，杭俊生直接扔給他一份統計表，根據設備錄音次數來看，喬霽錄這首歌，足足錄了有一千三百多次！

　　喬霽自己都對這份數據驚呆了：這還是以前那個錄歌一遍過、剩下全扔後期的他嗎？

　　杭俊生慢悠悠地喝著茶，說道：「差不多就行了，再唱就唱傷了，等錄麻木了，再錄多少遍也沒用了。」

　　喬霽一想確實是這樣，他收拾好自己東西，朝杭俊生深深鞠了一躬：「真的謝謝您。」

　　杭俊生擺了擺手：「不用謝，好好唱歌，唱得高興，我也就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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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編排、加入和聲費了些力，這次《小爛漫》的成稿依然沒有花太多時間。PV直接是用一張靜止圖片，配上歌詞，後期則有杭俊生這位金曲獎評委親自把關，雖然沒有用什麼化腐朽為神奇的秘技，但在專業水準上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喬霽音色的優勢。

　　在嗶站的投稿加過審也很順利，喬霽在過審兩小時後又刷新看了次，播放量2.9萬，彈幕數1009，估計一夜之後點擊量起碼能破10萬，應該是他史上成績最好的一次了。

　　刷著發歌微博下粉絲們的表白，喬霽想到了一句話「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多時候，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只要找對了路子，腳踏實地地努力，總會突破自己以為永遠也突破不了的瓶頸，眼下，他穩步上升、越來越好的成績不就是證明嗎？

　　第二天，因為惦記著播放量，喬霽早早就醒了。他第一件事除了看一眼黎敘有沒有發來企鵝消息，就是打開嗶站，點擊觀看歷史，進入自己的投稿。

　　在看清楚確切數據的瞬間，他的手一鬆，手機「啪」地一聲，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之丘】小爛漫（重新編曲） up主：之丘 20小時前前投遞播放：70.9萬彈幕：9395」

　　……他是不是在做夢的時候，不小心給自己耕耘的土地施了化肥？

　　揉著酸痛的鼻子登陸微博，最新消息9999+，點了刷新，系統便有一條提示給他：

　　【此條微博已@您多次，是否選擇屏蔽？】

　　喬霽點開這條@了他幾萬次的微博，未曾想像過的頂級流量名字就隨之映入眼簾：

　　【MIST-韓蘊：我覺得他唱得比你好聽，你覺得呢？@MIST-鄧飛禎（我分享了來自嗶站的視頻：【之丘】小爛漫（重新編曲） up主：之丘……）】

　　原來不是他給自己施了化肥，而是……有人給他直接來了一場人工降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