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雖然說距離黎敘父母過來A城、還有相當一段時間， 黎敘也安慰過了喬霽， 讓他放心就好，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黎敘在那之前先生病了。

　　倒也不是很嚴重，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 只不過在喬霽印象裡，黎敘一直是身體倍兒棒、無堅不摧的可靠樣子，乍然生病， 兩眼紅紅地躺在床上看他， 讓喬霽格外有種新奇與心疼夾揉的複雜感覺。

　　偏偏喬霽今天還必須要去公司，臨出門前， 他給黎敘熬上熱熱的大米粥，裡面加了少量生薑和蘇葉， 燜在電飯煲裡，而後趴在床邊勾著黎敘的手指：「我盡量早點兒回來， 粥你別忘了喝。」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氣勢都會多少減弱，黎敘這會跟他繞著手指頭，看他的眼神也格外溫軟：「嗯， 知道了。」

　　喬霽戀戀不捨地湊過去：「麼麼噠。」

　　「不麼了。」黎敘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 笑著說，「別傳染給你。」

　　「好吧。」喬霽回頭望了眼牆壁上的掛鐘，發覺時間確實不早了，只得起身，「那我走了。」

　　這導致喬霽踏出門的時候， 格外有使命感：他家黎敘其實也是會生病會脆弱的人啊！很多時候，黎敘還是需要他來照顧的，自己得幫他更多地分擔家裡家外的事情才行！

　　今天也要努力工作，為了家庭儲蓄而奮鬥！

　　=====

　　喬霽那邊是元氣滿滿地出門了，這邊黎敘躺在床上，短暫地睡了一覺以後，再睜開眼睛，覺得身上力氣恢復了一些，也同時感覺到腹內空空——餓了。

　　這時候喬霽提前燜在電飯煲裡的熱粥，就特別能顯示出他的賢惠了。黎敘到廚房自己盛了一碗，米粥熱氣騰騰、細滑綿軟，生薑蘇葉微辣開胃，又能補氣驅寒，滿滿一碗喝下去，簡直讓人身心舒泰。

　　不過黎敘還沒享受人生多久，門鈴聲就響了，他走到門前、透過貓眼一看，發現來人居然是喬霽的嬸嬸。

　　搬家這麼大的事喬霽不可能不跟他嬸嬸說，剛搬家時，他們也邀請過嬸嬸來家裡做客。不過那時候喬霽沒敢直接說、他是搬來跟男朋友同居的，而且黎敘也贊成循序漸進的滲透方法，於是那一次，黎敘被介紹成了喬霽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是他的合住人。

　　門鈴聲還在響，黎敘回頭看了一眼，趕緊回主臥把被子收起來，再把自己掛在主臥牆上衣架的衣物取下、塞進衣櫃裡——喬霽嬸嬸上門的時候，他們可是宣稱黎敘住在客臥的！

　　最後在開門前的幾秒罅隙裡滑開手機，給喬霽發消息：「你嬸嬸過來了。」

　　做好以上的一切之後，打開門，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您好。」

　　=====

　　嬸嬸看到是黎敘來開門，有些驚訝：「小霽不在家？」

　　「對，他去上班了，我今天休息。」黎敘側過身給她讓開位置，「您請進。」

　　「這——怪我，來之前也沒跟小霽說一聲，沒想到他不在家。」嬸嬸有些侷促地進門，換鞋，將手裡提的東西一路送到廚房，「有人來拜小霽他叔叔，帶了不少東西，我看有些東西我也吃不上，就拿來給他了。」

　　黎敘看到那些精緻的禮品盒子，都是高檔的人參、燕窩之類的補品，這位嬸嬸是真的想把好東西全塞給喬霽，自己都不捨得吃。他一邊替喬霽高興，一邊客氣道：「不用不用，這些太補了，年輕人反而沒那麼需要，您拿著慢慢吃就好。」

　　「沒事，家裡還有，還有不少呢！——小霽現在是忙那張EP的事兒嗎？」嬸嬸擺著手，視線落到桌上黎敘剛拆封的感冒藥上，神色頓時有點兒緊張，「他感冒了嗎？生病了？」

　　黎敘忙解釋道：「沒有，是我有點感冒傷風，所以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哦、哦……你也注意身體。」嬸嬸不時四下看看，很快注意到了一邊剛喝空的粥碗，再往流理台看，電飯煲蓋子還沒合上，散發著陣陣香氣，「這是……小霽給你煮的粥？」

　　「嗯，對，他做飯一直挺好吃的，看我早上有點起不來，臨走的時候給我熬的。」黎敘盡量自然地笑道，「您到沙發上去坐會兒，歇歇，站著多累啊。」

　　嬸嬸再看了一眼電飯煲中明顯是花了心思、早起熬煮的米粥，不過沒多說什麼，順著黎敘的指引走到客廳，四處都轉了轉才在沙發上坐下。

　　黎敘趁這間隙低頭看一眼手機，喬霽果然已經急吼吼地回復了：「啊？？？你讓她進來了嗎？你要裝不在家嗎？」

　　黎敘回復：「沒，不好把長輩拒之門外，我盡量遮掩一下吧，其他順其自然。你早點回來。」

　　喬霽：「盡量！小心！」

　　黎敘知道喬霽這是開始忙起來了，沒有給他慢慢打字的時間，只能發個縮略版的，具體意思應該是「我盡量快點搞完！你小心別露餡兒了！」。他對著這句話忍不住淺淺笑了一下，把手機揣回兜裡，給坐在沙發上、正在靜靜用目光打量他的喬霽嬸嬸倒茶水：

　　「您喝茶。」

　　喬霽嬸嬸看了他一眼，又往臥室的方向望了一望，默默接過了他的茶。

　　黎敘也知道這匆匆忙忙的遮掩，很可能騙不了人生閱歷豐富的長輩的眼睛，不過他也不太慌，眼神清明大方地對她微笑。

　　上一次嬸嬸來家裡，已經在閒聊間得知了黎敘的年齡、工作，這一回她開口，也沒有再問這些問題，而是直截了當地：「小黎，你跟小霽認識多久了？」

　　「快一年……還不到一年。」黎敘老老實實地回答。

　　嬸嬸頷首，聲音柔和，提出的問題卻一個接一個：「我記得小霽不怎麼愛出門，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在一個朋友聚會上，他一不小心被灌酒喝醉了，我送他回家。」黎敘道，「後來發現我們在網上的圈子也有交集，慢慢就熟悉起來了。」

　　「朋友聚會？」嬸嬸頓了一頓，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只是眼神變得極其複雜，半晌才道，「是他在網上唱歌那個圈子，叫做唱見圈的嗎？」

　　「嗯。」黎敘點點頭。

　　「你們就一直在網上交流？」

　　黎敘謹慎措辭：「那個時候我在B市工作，就一直只能在網上聊，互相都感覺比較投緣。」

　　「所以你是變動工作，後來才來的A城？」

　　「對。」

　　「……」

　　得到這句回答的嬸嬸陷入了謎之沉默，黎敘本以為還要再接受好一會兒的盤問，沒想到這就沒了下文。他把嬸嬸面前的茶杯再次蓄滿：「……您喝茶。」

　　「算了，不喝了，我去上個廁所。」嬸嬸撫了撫長裙上的褶皺，站起身來，「沒事兒，不用給我指，我知道在哪邊。」

　　女士去廁所，黎敘總不能跟上去，只能坐在原地再次滑開手機鎖，發現喬霽又抽空發來了一條消息：

　　「我嬸嬸發現沒？？？」

　　黎敘正在打字：「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忽然聽見客臥那邊有響聲，他暫停了打字，起身過去，發現喬霽嬸嬸已經推開了客臥的門，正站在門口。

　　裡面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完全不像有人住過的痕跡。

　　嬸嬸：「……」

　　黎敘：「……」

　　要不是現在不好移開目光，黎敘真想用意念修改給喬霽的回復：「沒錯，已經發現了！」

　　出乎意料地，嬸嬸沒有過分激動，也沒有黎敘想像中的質問猜疑，她只是深沉地注視了黎敘一會兒，歎了口氣，說：「我得回家做飯了，小黎，你好好養身體。」

　　「哎！」黎敘連忙答應下來，送她出門。

　　走到門口時，嬸嬸再度扭過頭來，看著黎敘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說道：「……跟小霽好好的。他是個好孩子。」

　　「嗯，我知道——沒人比他更好了。」黎敘笑了起來，柔和道，「您放心。」

　　=====

　　手機屏幕又是一亮，看來喬霽是沒等到回復有點著急，又發來了新消息：

　　「發現了嗎？發現了嗎？不會真的發現了吧？？？」

　　黎敘回復：「嗯，發現了。」

　　喬霽：「！！！？？？」

　　喬霽：「我嬸嬸怎麼說的？」

　　喬霽：「她沒有氣著吧？？？她罵你了嗎？」

　　黎敘：「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讓我好好對你。」

　　喬霽：「……啊？真的？」

　　「嗯。」黎敘回復道，「寶貝兒，看來我和嬸嬸都是真的愛你。」

　　喬霽那邊似乎在忙，當然也有可能是害羞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他別彆扭扭的回答：

　　「這種時候，不是只要說我嬸嬸愛我就行了嗎？為什麼還要在前面加個你？[鄙視]」

　　黎敘：「因為我是特別特別的愛你。[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