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敘x之丘】為君沉醉又何妨 up主：之丘 14小時前投遞播放：21萬彈幕：3325

　　上午十點，明朗日光透過玻璃窗投進狹小卻整潔的房間，半坐半蹲在椅子上的人對著屏幕，嘎崩一聲咬斷了嘴裡的巧克力棒。

　　事實擺在面前，喬霽不得不服，這才只是過了一個晚上，點擊量就破了二十萬，目測不用到明天，這首合唱的播放數就能超過他有史以來的最高值。

　　用手機打開微博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新消息提醒幾乎把一向耐操的國產機卡死，好一會才能正常查看。粉絲數一夜之間如同壁虎的尾巴，活蹦亂跳地長出一大截不說，評論轉發數也是大增，未關注私信更是快要塞爆了，剛剛讀完一波，就又有一大波新的私信填了上來。

　　什麼？你說這種藉著大神東風、爆炸式的紅法會不會讓人覺得壓力山大？

　　……明明他今晚還有更讓人壓力爆棚的事情等待著啊！

　　頭腦一熱就答應了要一起直播的事，等躺上床冷靜下來了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要緊張。如思菀所說，千敘的粉絲戰鬥力真不是一般二般，他們唱見圈在微博有個專門的樹洞賬號，表白、吐槽和八卦都有，喬霽沒少悄咪咪窺屏。樹洞裡提到別人都還好，誰要是有意無意提了一嘴千敘，那評論區幾乎立刻就會被千敘的粉絲佔領，語氣平和的，粉絲一般是「抱走我家會長，給出場費了嗎別隨便帶人出場」；要是有語氣比較激烈地吐槽或者攻擊的，粉絲就會果決迅速地鑒定其為腦殘，一人一口唾沫將其淹死在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下，別說樹洞了，連樹根子都能給你一起薅光。

　　喬霽平時自己直播的時候，叭叭的可能說了，不論粉絲路人，走過路過都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的直播間裡永遠洋溢著快活的空氣，甚至他身為一個知名（？）唱見，每當他宣佈接下來不扯淡了要好好唱歌的時候，觀眾人數居然還會嘩啦啦往下掉=_=……可叫人傷心了。

　　但現在他一想到晚上要直面千敘以及他的粉絲，他就不由自主地有點兒慫：萬一沒發揮好呢？萬一冷場了呢？萬一說錯話把大佬得罪了呢？萬一……

　　喬霽正被一萬個萬一困擾著，思菀過來敲他了。

　　思菀：「丘丘，你今晚直播會顏出不？[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喬霽：「沒打算，為啥這麼問？」

　　思菀：「TAT真的不會嗎？你看下這個帖子，好想打他們的臉……」

　　跟隨這句話發送過來的還有一個鏈接，喬霽點開了，是一個帖子，帖子名為「聽說千敘要跟他最近合唱的那個透明一起直播？」，題目不顯山不露水，底下的回復則凶殘多了：

　　「微博都發了，妥妥兒的，你們平時吹清高的敘神也要炒CP了，呵呵:-)」

　　「關鍵是炒還跟個小透明炒，圖啥」

　　「炒個屁，為君沉醉又何妨就是絕頂好聽，這個不服不客觀，就不興人家合作愉快一拍即合了？」

　　「之丘也不算小透明了，他之前的夠愛我聽過，又中二又燃，還不錯」

　　「之丘都快10萬粉了，怎麼也算個小粉紅了，不過這個無所謂，我關心的是，千敘今天直播會露臉嗎？？」

　　「哪有那麼容易？他參加線下都戴面具好不好，肯定長得很抱歉沒臉見人，現在唱見圈但凡長得有點兒姿色的都跑出來賣臉了，你敘神如果有那個資本能不賣？」

　　「樓上sb，他又不缺錢，線下他就去了那一次。而且男人要看整體，看那身材、那手，還不夠極品？」

　　「敘神帥不帥我不知道，之丘肯定是個醜男無誤了吧，他從來沒露過臉，連片衣服角都沒有。」

　　「連啥啥都沒有的男的只能曬的手都沒有，肥宅無誤。」

　　「排」

　　「音色倒是挺甜的，那一把又亮又甜還帶點兒嗲的受音在沉醉裡真把我迷倒了」

　　「那你可千萬別去聽他說話，我補了他之前的直播錄屏，媽呀一開口怎麼差距那麼大，整個一個爽朗北方直男，一點受氣都沒有，幻滅死了」

　　「哈哈哈哈真的嗎」

　　「而且脾氣跟炸藥桶似的，問他有沒有男朋友都能炸毛。對著歌詞都能念錯，還念了好幾個錯別字，特別蠢」

　　「哈哈哈哈我都能腦補出那副樣子了哈哈哈」

　　「照你們這麼說，他又醜又蠢還是肥宅，敘神還跟他炒CP？」

　　「……只能用真愛來解釋了。」

　　……

　　帖子的背景是溫馨又少女心的粉紅色，誰知道回帖內容竟然一個個都毒舌到近乎冷漠。也許因為是匿名的原因，這裡的人說話比在微博上更加肆無忌憚，喬霽沒等看完全貼就關了，思菀的消息偏偏還一個勁兒地發過來。

　　思菀：「他們說話太過分了！真想讓你曬照打他們的臉！」

　　之丘：「……你為啥覺得我曬照了他們就會打臉？」

　　思菀：「直覺啊！我看中的男人怎麼可能會丑！我跟你說，我追星，追過的人現在都紅了！」

　　之丘：「……那要多謝你的厚愛了=_=」

　　喬霽微微側過臉，視線落在攝像頭邊沿反光出來的、自己的倒影上。

　　然而沒等那影子清晰到足以映出他的眉眼，他就抬手，把攝像頭全摀住了。

　　到了這一天晚上八點，投稿時間滿24小時的時候，《為君沉醉又何妨》的點擊量正式突破30萬。

　　而「千秋」組合的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的直播，也終於開始了。

　　因為是雙人合作直播，兩個人可以同時聊天、唱歌，喬霽先登陸的是自己的YY。進了小窩，滑到上鎖的某個頻道，顯示「在線人數1」，進去之後，果然名叫「千敘」的小黃馬已經提前掛著了。

　　直播用的是千敘的嗶站帳號，喬霽為了看彈幕，自己也順著千敘的空間點進了直播間。剛剛進入直播間的時候，頁面有明顯的頓卡，喬霽知道這是觀眾人數多的時候會造成的現象。但等他一抬頭，看清楚確切的在線人數時還是驚了：足足有兩萬人同時觀看！而且因為剛開直播，人數還在持續上漲中！

　　喬霽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他開了麥，清了清嗓子說：「……嗨呀，這麼多人呢。」

　　跟著響起的聲音讓他心頭一跳：「來了？那我們開始吧。」

　　因為嗶站轉播YY有一定的延遲，喬霽是先看到彈幕對自己的評價：「哈哈哈是不是很緊張」「挺可愛的」「加油2333」，而等到千敘一開口，彈幕瞬間變成洶湧的迷妹尖叫浪潮：「啊啊啊啊啊我會長！！」「千敘我愛你嗷嗷嗷」「一開口我就酥了」「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

　　喬霽再次清了清嗓子，回答千敘：「……嗯，開始吧。」

　　因為千敘不打算顏出，直播界面就是他的顯示屏，只打開了嗶站、YY和音樂播放器。雖然說這場直播的初衷是為了答謝silence妹子，但要讓兩人真的為了「發糖」而強行賣腐那才是尷尬到爆炸，喬霽覺得千敘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也沒打算刻意弄些什麼「互動」，就是用兩人最擅長也最自然的方式——唱歌。

　　歌他們最近練得不少，播放器列表裡隨便挑出一首就能唱，兩個人先是合唱了兩首節奏輕快的歌，喬霽自己雖然能聽出來自己和千敘的差距，不過彈幕對此倒是頗為寬容：「之丘聲音也好好聽呀」「之丘唱這種歌真元氣！把我敘都帶得青春了哈哈哈」，一片熱鬧和諧，喬霽也跟著越唱越放鬆，到這首歌結尾的時候還本性暴露，唱完情不自禁地加了個「YO！」

　　千敘「噗」地一聲笑了：「你還『YO！』」

　　喬霽唱得開心，膽子也大了起來：「怎麼不能『YO』啦？我跟你說，唱這種歌結尾『YO』一下是很帶感的，節奏感爆棚！不信你試一下，喲喲喲！」

　　千敘說：「我才不試。」

　　喬霽：「怎麼就不試啦？試一下你會發現新世界！來來來！」

　　千敘：「我不。」

　　喬霽：「來來來！」

　　千敘：「略略略」

　　喬霽：「嗚哇！」

　　他們一起掛小房間練習的時候不是沒這麼開過玩笑，有時候唱累了中場休息，也經常是千敘一邊擼貓一邊跟喬霽扯淡，喬霽也是在這過程中發現大神還是有「偶像包袱」的，讓他看著你逗比哈哈哈可以，你要拉他一起下水他就會一臉嫌棄。這會喬霽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就調回到兩人習以為常的相處模式來了。

　　哪知道他是習以為常，在迷妹們看來卻是石破天驚：

　　「臥槽我聽到了什麼？？？」

　　「？？？我敘這麼傲嬌的嗎」

　　「……萌出血」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對不起我抵禦住了為君沉醉卻沒抵禦得了現實！我要入坑了！」

　　「入坑 1，滿臉血求教材啊啊啊」

　　……

　　喬霽的視線在急速飛過的彈幕們身上劃過，雖然看不太懂，但長時間以來和腐女粉絲們鬥爭的經驗讓他選擇了……不去追問=_=。他自己也開著播放器，鼠標點點點，問道：「我們下面唱什麼啊？」

　　之前唱的兩首歌都是千敘挑的，這回他說：「你挑一首吧，或者你想讓彈幕點歌也行。」

　　「那就彈幕點吧，我也唱什麼都可以。」喬霽選擇困難症上來，決定把選擇權交給彈幕，「你們發自己想聽的歌名，哪首剛好我們兩個都會唱，就唱哪首。」

　　彈幕停頓了一下，顯然都是在思索各自想聽的歌，當然也有不少人不假思索地打出了《我是你的誰》《小蠻腰》這類歌，被從來拒絕小黃歌的喬霽自動過濾。

　　當滿屏幕都是短短的歌名時，出現一條長長的彈幕就格外顯眼：

　　「啊啊啊無法抗拒這種忠犬攻x傲嬌受的組合啊，萌點被戳爛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會長！」

　　可能因為打字內容比較多，所以等這條彈幕發送出來時，已經和當前話題脫節了。因此雖然顯得很突兀，喬霽也對那個再次出現用來形容他的「健氣」愈發在意，不過他還是決定無視掉它。

　　沒想到這條彈幕很快還有了夥伴：

　　「不不不我覺得明明是傲嬌寵溺攻x健氣蠢萌受啊！你們忘了沉醉了嗎？之丘聲線超級受的啊！」

　　一條彈幕表達不完，又緊跟著附加了一條：

　　「這種健氣蠢萌受才是戳爆我萌點啊！最喜歡看健氣陽光受被欺負到淚汪汪、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了！」

　　「砰——」

　　喬霽把麥關了，用力砸了一下鍵盤。

　　這回就算他半懂不懂，那些什麼「欺負到淚汪汪」「得滿臉通紅」的用詞也足夠有指向性了，身為一個直了二十幾年的直男，看到這些詞彙被用在他身上，再好的心情也在瞬間一掃而光，由衷的感覺到一陣氣憤和噁心。

　　但他還記得這裡是千敘的直播間，他自己脾氣不好就算了，在千敘這裡發飆懟人，落的還是千敘的面子。他自己深呼吸幾口氣，起身去接了杯水，站著喝了幾口才感覺冷靜一些，回來坐下準備重新開麥，就假裝沒看到那些彈幕。

　　沒想到回到屏幕前一看，先映入眼簾的是千敘發過來的幾條私聊：

　　「閉麥了？」

　　「那幾個已經被我永久禁言了」

　　「開麥。」

　　「這話說給妹子也是一樣的，都很侮辱人，不用忍，想生氣就生。」

　　千敘用的字體是最簡單的小號黑體，一點不顯眼，喬霽以前還有眼花把他的私聊當成系統通知的時候。可是此情此景下看來，那幾行宛如系統通知的字體，又穩妥，又踏實，好像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此時的直播間裡沒人說話，一片安靜。

　　「咳。」喬霽開了麥，先清一聲嗓子，「你說句話唄。」

　　「嗯？說什麼？」千敘又清又亮的熟悉聲音響起來，雖然口頭上是在嗆，實際卻是第一時間就開了麥，「剛才不說話的不是你？」

　　「沒有，我剛才去倒杯水嘛……」喬霽說。

　　——這樣一來，他就能確認，他是真的生不了氣了。

　　「咳，接下來唱什麼歌啊？」

　　喬霽這是為了緩解窘迫臨時扯的問題，到底要唱什麼還是得看彈幕，不過等他的視線再次移到彈幕上時，卻發現話題中心已經變了：

　　「哇風晚晚來了！」

　　「捕捉風晚！表白！」

　　「風晚晚！大師球！！！」

　　……

　　喬霽開始還有點兒懵，不過很快名為「風晚」的ID就再次現身，給他解惑了：「我擦，千敘你也開始直播了？你YY頻道裡怎麼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