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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線》第28章
第28章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兒床上啼

  「不喜歡為兄這麼欺負你?」

  易水揪著衣衫輕哼:「喜歡,可是我也會疼的。」

  易寒湊過去,嘆了口氣:「真的疼?」

  他的耳尖抖了抖,垂頭低聲呢喃:「是……是腫了。」他說完仰起頭,覺得自己有理,聲音便提高了,「腫了我痛,兄長插得也不舒服。」

  「為兄怎麼插都舒服。」易寒含住易水的耳尖含糊道,「叫相公。」

  「相公。」他聽話得改口,「我總是……忘記,就算你現在是我的相公,那也是我的兄長。」

  易水美滋滋地嘀咕:「不矛盾的。」

  他這話說得沒錯,如今他的兄長成了夫君,如何稱呼都改變不了他們之間那份糾纏不清的甜蜜。

  易水說完,挪到床邊找到一個小墊子,坐上去以後舒服多了,他又東瞧瞧西看看,從床下找到一本易寒讀過的奏疏。上面的內容和東宮以及衛國公有關。易水原本只想打發時間,但看了幾眼察覺出事情的重要性,趕忙拎著小墊子坐到兄長身邊。

  「相公,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他把奏疏遞給易寒,「如此直截了當地彈劾,怕是會被太子反將一軍,說你栽贓陷害。」

  易寒見易水扒出了這本奏折,斂眉點頭:「正因如此,我才沒讓他們上奏。」

  「直接彈劾太過刻意,倒不如讓當今聖上自己察覺……」易寒見他寶貝小墊子,忍不住伸手去搶,「來為兄懷裡。」

  易水不肯,護著墊子爬到床下去了,光腳蹬蹬蹬竄到案幾後,端坐著看剩下的奏疏,無一例外都是彈劾太子的。

  他不覺憂愁起來,皺眉嘆息:「如今這般局勢,單憑奏疏怎可撼動太子的地位?」

  易寒走過去,把自己的外袍披在易水肩頭:「為兄倒是覺得有了些眉目,不過還要看事情進行得順不順利。」

  易水聽罷沒急著細問,畢竟兄長總有兄長的辦法,他追著問也沒有用,還會徒添煩憂,於是起身去找吃的,易寒就跟在他身後,見易水時不時揉腰,到底還是心疼,走過去把人抱在了懷裡。

  夏日的陽光暖融融的,易水趴在兄長肩頭打了小小的哈欠,倦怠從骨子裡彌漫出來,他忍不住把下巴擱在易寒頸窩裡,哼哼唧唧地蹬腿。雲卷雲舒,明媚的光時而籠罩著易水,時而躲進雲層,連帶著他的面頰也時冷時熱,易水更加犯懶,連胳膊都不肯環在易寒頸側,直接軟軟地搭在兄長胸膛前,眼皮也重起來。

  他們成婚了,無人知曉。易水忍不住竊喜起來,兄長是他一個人的夫君,誰也搶不走。

  昏昏沉沉之間,易水冷不丁睜開眼,正撞進易寒含笑的眼睛,頓時咧開嘴傻傻地笑起來。

  「想什麼呢?」易寒將他抱進前堂,吩咐下人做午膳。

  易水笑瞇瞇地窩在兄長懷裡:「想我的相公。」

  「誰是你的相公?」易寒明知故問。

  他也順著兄長的話頭說下去:「你呀。」話語的尾音帶了點顫顫的笑意,勾得易寒忍不住貼過去親吻。易水也就讓兄長親了,親完迷迷糊糊地撓鼻子,餘光瞥見一抹暗紅,猛地驚醒,手忙腳亂地爬到墊子上乖乖坐著。

  原先的旖旎甜蜜消散殆盡,易寒蹙眉把易水拉到懷裡,仰起頭,逆光看著走近的北疆公主,望向他時眼裡才會湧起的暖意漸漸冷卻。而易水垂著頭,目光追隨著逐漸靠近的影子,身形微微發起抖。

  他想起前幾日在坊間聽來的傳聞,說北疆來的公主名叫拓拔凌,是北部部族皇室最小的公主,年齡比易水大上兩三歲,已經上過戰場了。他聽得患得患失起來,沒想到兄長竟娶了個巾幗英雄,而他自己唯一一次作為「監軍」隨軍出征,其實一點作用都沒有,如此對比起來,大皇子娶公主的確比守著他有用處多了。

  而拓拔凌卻不正眼瞧他們,進屋坐在桌子另一側,是北疆的坐姿,頗為豪放,但配上她那身桀驁不馴的氣質又讓人覺查不出違和感。

  易水瞧著瞧著忍不住挪過去,好奇地瞅了瞅公主的臉,覺得拓拔凌的長相好看,與他一般都有些女氣,只是公主眉宇間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肅殺之氣,是易水身上完全沒有的。他就如同一塊打磨過的璞玉,怎麼看都是乾乾淨淨的,連笑裡都沒有雜質。

  「怎麼?」拓拔凌挑起一條眉,輕飄飄地瞥了易水一眼。

  易水驚得縮回易寒懷裡,可憐兮兮地伸手:「我也想吃。」

  原來公主面前放了一碟北疆特有的牛乳糖。

  拓拔凌思索片刻,竟笑起來:「你愛吃這個?」

  「嗯。」易水點了點頭,膽怯地解釋,「曾經吃過,很好吃。」

  公主倒也不為難他,直接把碟子推來:「那你吃吧,我在北疆這些年,早就吃膩了。」言罷當真換了一碟糕餅,慢條斯理地咀嚼。

  易水咽了咽口水,先看了一眼易寒,見兄長點頭才高高興興地吃起牛乳糖。

  呀,和木兮從北疆帶回來的是一個味道。

  他吃著吃著便想起了木家的小公子,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等他們用完午膳,下人來報說是木家派人送來了賀禮,來送禮的自然是木兮。

  易水來不及擦嘴,蹦蹦跳跳地往門口跑:「木兮,木兮!」

  木兮少見地愁容滿面,見他也只是敷衍地勾了勾唇角:「易水,你怎麼這麼高興?」言下之意是大皇子都娶了旁人了,他該難過。

  「我……我其實成婚了。」易水頗為難為情,盯著腳尖悄聲嘀咕,「就在昨日。」

  「什麼!」木兮嚇得跌坐在座椅裡,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嫁給……大皇子了?可昨日……昨日的喜宴……」

  易水湊過去,壓低聲音解釋:「木兮,大皇子從頭到尾一直都在陪我。」他說完,慌忙補充,「雖然無人看見我們拜堂,可是天地可鑒。」

  他眨了眨眼睛,拼命忍住心頭湧起的酸澀:「他和我亦知道。」

  木兮呆呆地坐著,半晌才緩過來神:「這麼說……那個公主……」

  「嗯。」易水知道木兮想問什麼,打斷他,「沒有。」

  不知為何,木兮像是鬆了一口氣,起身跟他一起往院後走。易水走得不快不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拿不定主意木兮心裡在想什麼,最後乾脆閉口不言,等看見坐在屋前戴著金色面具的兄長,心跳才猛地加快,顧不上招呼木兮,抬腿忙不迭地跑過去。

  「相公。」他把臉頰貼在易寒頸側,「木兮來找我玩了。」

  易寒低低地笑:「你確定他是來找你的?」

  易水一下子沒明白兄長的話,仰起頭疑惑地眨眼睛。

  「不明白就算了。」易寒忍笑親他的鼻尖,「為兄留木兮一晚,可好?」

  易水沒有說不好的道理,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到木兮身邊,勸他晚上別走。而木兮聞言明顯怔住,狐疑地望著易水,目光裡泛起星星點點他看不懂的情愫。

  「大皇子……留我?」

  「嗯。」易水拉住木兮的衣袖,「待會兒會讓下人去你府上通報的。木兄,我們二人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喝酒?」木兮苦澀地笑起來,「也罷,今日我就陪你一醉方休。」

  聽了這話,易水立時把兄長原先的告誡都忘在了腦海,和木兮鬼鬼祟祟地從皇子的寢殿偷了兩壇酒出來,捧在懷裡溜到偏僻的後院,天未黑就開始喝。

  易水喝了些酒,面色微醺,講自己一個人躲在身後的廂房穿嫁衣,然後與大皇子洞房,木兮抱著酒壇空洞地笑,告訴他自己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邊說邊撲簌簌地掉眼淚。也不知是哪句話觸碰到了易水心裡的弦,他皺皺鼻子,也跟著流淚。

  「大皇子……大皇子也不是我該喜歡的人。」他邊說,邊端起酒壇猛灌,繼而被嗆得直咳嗽,「可我此生只願同他在一起。」

  「值得嗎?」木兮含淚問他。

  他反問回去:「值得嗎?」

  二人對視片刻,又一並笑起來,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地喝酒。晚風吹過,樹上的花四散飄落,微枯的花瓣跌碎在他們纏在一起的衣擺上,四下裡到處都氤氳著苦澀地芬芳。

  輕緩的腳步聲從暗處傳來,易寒沐浴著月光,俯身抱起醉醺醺的易水,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身後忽然又多出一人。

  易寒沒有回頭,只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易水糊著淚的眼角:「傻。」

  「是挺傻的。」拓拔凌把木兮從地上拎起來,聲音與白日相差甚遠,是成年男子的嗓音,「你們中原人真可笑。」

  易寒撫開易水頸側的落花,輕聲道:「傻也有傻的好處。」說完頭也不回地摟著他回了臥房,倒是拓拔凌拎著木兮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等月色西沉,終是帶著人匆匆回了臥房。

  這些變故易水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喝多了,頭疼欲裂,雖然知道兄長在自己身邊,可就是睜不開眼睛,胃裡還翻江倒海鬧個不休,難受得不停翻身,硬生生折騰到後半夜,終是清醒起來,睜眼往有火光的方向爬。

  那點飄搖的火光照亮了易寒半張略顯疲倦的容顏。

  「醒了?」易寒幾乎是聽見響動就起身走到他身旁,「剛讓下人溫了醒酒湯,快喝些。」

  醒酒湯不好喝,但易水乖乖地喝了,喝完,舌根發苦,不由哭喪著臉抱著兄長的腰撒嬌。易寒難得沒有責罵他飲酒,反倒溫柔地親吻易水的額角。

  「日後你若是心裡覺得不舒服,無論何時,都要告訴為兄。」

  「可是相公有那麼多事要忙。」易水的酒沒醒徹底,說起話來有一點點嬌蠻,「顧不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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