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錢有才，高大英俊，安亞隆向來就是俊男美女投懷送抱、熱情渴望的物件，可謂男女老少通殺！何時遇過被他的吻噁心到吐出來的人？

　林秘書見老闆的臉色比一地的穢物還要臭，差點爆笑出聲。

　安亞隆看到他的秘書捂住嘴，雙肩不斷聳動，微微一笑，「這麼開心啊？那這裡就交給你收拾了。」

　「老闆！」林秘書樂極生悲，不禁慘叫。

　安亞隆一把抱起吐得奄奄一息的男孩——

　「不要……不要碰我——嘔——」

　「臭死了！少囉嗦！」安亞隆見他難受成這樣，心裡又氣又急。

　這個老舊的套房小得一眼就看完了，他果斷踏入浴室後，將男孩放進浴缸，打開蓮蓬頭就往他身上沖！

　「啊啊——你幹什麼？滾開！」

　「閉嘴！你這個熏死人的小鬼！」

　「你這個變態！滾出我家！滾——哈啾！」

　直到男孩抱著身體打了一個噴嚏，安亞隆才發現這水是冷的！

　「該死！」因為家裡浴室的水溫永遠設定在最舒適的溫度，安亞隆完全忘了調水溫這回事！他急忙開水，用力扯掉男孩濕透的t恤和休閒短褲。

　「你幹什麼？滾開！不要碰我！」

　安亞隆不顧他的拳打腳踢，將濕嗒嗒的衣服丟在洗手台後，再抓來浴巾將男孩緊緊包裹起來，開始用力搓揉。

　艾茗覺得自己快被搓掉一層皮了，但因為隔著一層浴巾，沒有與男人直接接觸，他心裡才好受些。

　「好點了嗎？」看到男孩的皮膚紅通通的，似乎恢復了體溫，安亞隆才停止了搓揉。

　艾茗一把打掉他的手，緊緊抓著毛巾，警戒地看著他。

　「不喜歡被男人碰？」安亞隆俊眉一挑。

　「只有你這種變態才喜歡吧。」艾茗冷冷地回答。

　安亞隆覺得男孩冷傲的表情十分有趣，挑釁地笑了笑，轉身離去——「走著瞧，我會讓你愛死的。」

　◇◆◇

　高溫三十八度，熱得柏油路都快融化似的。

　艾茗滿頭大汗地站在一輛白色休旅車旁，語氣滿是歉意，「對不起，峰哥，辛苦你了。」

　「小艾，你跟峰哥客氣什麼？」劉亦峰將最後一個箱子搬進後車廂，「你的家當就這麼點兒，一點都不辛苦啊，我看大部分都是你那些寶貝畫冊吧。」

　「嗯，很重吧，對不起。」

　「不重，一點都不重。走，上車吧。」

　坐上副駕駛座後，艾茗還是一臉愧疚，「每次都麻煩峰哥幫我搬家，都不知怎麼謝你才好。」

　劉亦峰發動引擎，趕緊打開冷氣，「小艾肯來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謝什麼？冷氣剛開，你忍著點，看你滿頭大汗的。」

　劉亦峰抽出兩張面紙就往男孩臉上擦。

　艾茗渾身一僵，一把搶過紙巾，「我自己來。」

　劉亦峰連忙放下手，尷尬地轉動方向盤開始上路，「對不起啊，小艾，我又忘了你不愛人碰。」

　「對不起，峰哥。」艾茗心裡的愧疚又深了一層。峰哥大老遠跑來幫忙，自己怎麼可以這麼對他？他真的有點討厭自己。

　「沒關係啦，小艾，你又不是故意的。」劉亦峰沒有生氣。

　他大概永遠也學不會生小艾的氣，他對小艾只有心疼，無法停止的心疼。

　「小艾，你還沒有告訴峰哥你為什麼又要搬家了？」

　「沒什麼，鄰居有點吵。」

　劉亦峰知道小艾不是那種挑三揀四的人，相反的，因為從小為了躲債常常被迫搬家，他對環境有著超乎常人的適應力，鄰居吵了點，根本不是搬家的理由。

　「這地方你不是說還不錯，雖然離學校遠了點，但房租便宜，房東人也很好。」劉亦峰皺起眉頭，「難道又是為了你父親的事，有人上門討債？」

　「不是，真的不是。」

　「那到底是為什麼？我記得你的租約還要半年才到期，你這麼節儉的人，連買菜都要精打細算，要不是有天大的理由，怎麼可能犧牲掉兩個月的押金？」

　艾茗沒有回答。他不想再對峰哥說謊，但要他親口說出是因為父親拐跑了人家未成年的兒子，人家要上門來「父債子還」，他真的說不出口。

　丟臉，真的太丟臉了，世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丟臉的事。

　他知道那個男人無恥，但怎麼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察覺到男孩陰暗低落的情緒，劉亦峰恨不得賞自己一巴掌！小艾的父親是他心裡一塊永難癒合的傷口，自己偏偏還要拿刀子往那地方戳，真是該死！

　「哎呀，鄰居太吵真的很煩呢。我家隔壁就有個大嗓門歐巴桑，整天打小孩罵老公，跟我媽有的拼啊，哈哈。搬走好，還是快搬走。」

　「嗯。雖然房東人真的很好，要退一個月押金給我，但是我違約在先，我不能拿。」

　劉亦峰翻了翻白眼，「有錢還不拿？你哦，就是固執死腦筋。你過去兩年拼死拼活兼三份差，省吃儉用的，還真捨得那筆錢啊？一個月的押金也有六千吧，夠你兩個月伙食費了。」

　「我不想欠任何人一分錢。」

　劉亦峰哀怨地瞥了男孩一眼，「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寧願打工兩年存足學費，也不肯接受我的援助。」

　「峰哥從小幫我的已經夠多了，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好手好腳能打工賺錢，怎麼還能拿你的錢呢？」

　劉亦峰暗自歎氣。雖然小艾和他從小認識，但他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

　這輩子，他可有機會翻過這道牆，摘下這朵美麗又堅強的高嶺之花？

　◇◆◇

　今天是期盼已久的開學日。

　清晨下過一場大雨，雖然沖刷了暑氣，但路上的水窪還是讓艾茗有些頭疼，不想弄髒了衣服。

　艾茗小心翼翼地騎著腳踏車，背著他用了五年的背包，滿懷喜悅地在校園閒逛。

　停在了「埃米爾國際服裝學苑」的金色招牌下，艾茗這幾天低落的情緒終於一掃而空。

　我進來了！我終於進來了！

　「埃米爾國際服裝學苑」在半世紀前，由法國知名服裝品牌埃米爾公司所創辦，因為教學嚴格，師資都是國際頂尖一流的人才，在此讀書不但能累積豐富的人脈，如果獲得老師賞識加持，還能一舉成名，因此吸引了無數對服裝有興趣的莘莘學子。

　雖然艾茗考進的是海外分院，但要考進來卻是同樣不容易。入學考試分成三道關卡，第一道是學科筆試，除了一般的國語、英文、數學、世界地理歷史外，還要加考藝術史和服裝知識，錄取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接下來，那百分之二十的學生要再通過第二道關卡——設計、剪裁、縫紉的實際操作考試，錄取率更只有百分之十，通過後再進行最後的面試，要面對主考官的刁難，回答一堆稀奇古怪、天馬行空的問題。每年上萬個考生到最後能通過層層關卡的學生不到百人，個個都是萬中選一。更重要的是，如果表現優異，還能到法國的總公司實習。

　艾茗心中升起對自己的期許。

　就算我的出身一團糟，我也要開創屬於自己的人生！

　看了看手錶，艾茗發現報到的時間差不多了，就在他轉頭要離開時，嗶——

　一輛難得一見的千萬黑色超跑駛過地上的水窪，一下水花飛濺，艾茗的白色襯衣和卡其褲當場變成迷彩裝！

　望著自身的狼狽和疾馳而去的超跑，艾茗氣得頭頂冒煙，火大地騎上腳踏車狂追而去！

　眼看著肇事逃逸的超跑在轉彎處消失了蹤影，艾茗不死心地騎著他的中古腳踏車在校園四處尋找！

　該死的暴發戶！要是讓我找到，你就死定了！

　總算老天有眼，在艾茗找了十幾分鐘後，終於發現了那輛黑色超跑就停在一棵大榕樹的樹蔭下。

　艾茗怒氣衝衝地上前察看，卻發現裡頭空無一人。氣憤難當的男孩狠狠踹了一腳，在駕駛座的門上留下了一個灰色的鞋印！

　鐺鐺——

　鐘聲響起，第一堂課要開始了！

　艾茗暗罵了一聲，飛快地騎上腳踏車，往報到的教室沖去。

　等他停好車，沖進三樓的教室，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點名了。

　「叫什麼名字？」年約三十，穿著時尚銀灰色西服，一頭黑髮帶著銀色挑染，身材修長，長相華麗的男老師抬眼冷冷地問。

　劉海散亂地遮住大半張臉，艾茗推了推臉上的黑色鏡框，態度恭敬地回答，「報告老師，我叫艾茗。」

　喬藍嫌惡地看著這個滿身髒汙、不修邊幅的學生，「這麼邋遢還想要成為服裝設計師嗎？下次再遲到，我的課你就不必來了！」

　「對不起，老師，我一定不會再遲到了。」艾茗還是保持良好的態度。

　「快去坐好。」喬藍冷哼了一聲，再繼續往下點名。

　艾茗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後，隔壁一位留著俏麗短髮的女孩將手遮在嘴邊，輕聲說，「小心，這個喬老師雖然長得美，卻是有名的閻羅王，你可別被死當了。」

　艾茗微微一笑，「我儘量。」

　林紫媛的眼睛為之一亮，「你笑起來真好看。」

　艾茗臉上一僵，立刻面無表情地打開背包，拿出筆記本，不再和她搭話。

　林紫媛吐吐舌頭，毫不在意地燦然一笑。

　喬藍雖然嚴格，但教學的內容卻是相當扎實。他所教的服裝結構設計，廣受學生歡迎。原以為第一天只是點點名而已，艾茗沒想到老師竟然立刻要求他們實際操作。

　「我要看看你們的基本功，現在立刻照這件衣服畫出結構圖。」喬藍發給每人一張圖紙，「時間一個小時，現在開始。未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或構圖錯誤都算不及格。在我的課堂上，只要三次小考不及格就直接死當，連期末考都不必來了。」

　「天啊，果然是閻羅王！」林紫媛對艾茗頑皮地眨眨眼。

　艾茗沒有搭理她，拿到圖紙後立刻聚精會神地開始構圖。

　喬藍坐在工作臺後方，專心打著電腦。過了一會兒，一位穿著牛仔褲的男孩跑進教室，在喬藍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一向表情冷漠的男人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狂喜，叭地站起身來！「考卷完成後交給助教就可以離開。」

　喬藍向學生下了指令後就轉身大步離去，似乎趕著去見什麼人。

　艾茗是最後一個交卷的，他一直反復檢查，確認構圖無誤，才在最後一分鐘交出考卷。

　助教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叭地搶過考卷，「人都走光了就剩你一個，真會浪費我的時間。」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艾茗還是維持一貫的禮貌。

　他從小看盡人情冷暖，知道有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

　自己現在的實力還不到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步，受到冷遇也是意料中的事，更何況他特意隱藏自己的容貌，與其招惹一些不必要的爛桃花，被直接無視還比較輕鬆。

　助教收拾好考卷就走了，艾茗走回座位上拿起背包，一走出教室就遇到鄰座的女孩。

　林紫媛笑眯眯地等在教室門口，「嗨，艾茗，你做事可真認真啊。明明看你早早就做完了，還在反復檢查。」

　艾茗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啊，就是等你一起走而已。」

　「我還有事要忙，恕不奉陪。」艾茗邁開大步。

　林紫媛緊追在後，「哎，你別走這麼快啊。我剛從南方上來，對n市一點都不熟，你能不能帶我逛逛？」

　「我很忙。」

　「那起碼晚上的迎新晚會我們能一起去吧？」

　「我要打工，沒空。」

　「聽說不參加的話會被算曠課哦。」林紫媛狡黠地說。

　這可戳中艾茗的死穴了，他停下腳步，「誰規定的？通知單上又沒寫。」

　「剛新下的命令，公告欄上有貼啊。」

　艾茗這下頭大了，他晚上在餐廳的打工必須臨時請假，店長一定會很生氣，這下全勤獎金泡湯了。

　不過比起曠課，他當然會選擇犧牲獎金，對現在的他來說，沒什麼比學業更重要了。

　「謝謝你告訴我，我確實沒注意。」

　「那晚上我們一起去吧，我當你的女伴好了。聽說會有很大的舞池哦，不會跳交際舞的話，我可以教你。」

　艾茗連碰都不願意別人碰他一下，怎麼可能與人共舞？「我不跳舞，你找別人吧。」

　「進了舞池，聽到音樂，你就會忍不住想跳了。」林紫媛被一再拒絕還是笑眯眯的。

　沒辦法，她就是對艾茗有種莫名的好感，讓人想一再靠近。